第23章 第 23 章

    第二十三章

    李琅华展颜轻笑, 端的是一副阔别多年的老友相见,语气轻佻揶揄着李姝的身旁人。

    李琅华的话让季青临极为不喜。

    季青临正欲反驳间, 一旁的李姝已经替他说了话“皇叔想岔了, 本宫与小将军是君子之交, 可不是公主与面首。”

    李姝看着李琅华,盈盈笑着,道“皇叔自己荒唐,便觉得旁人也荒唐的这种习惯, 委实不大好。”

    季青临心中颇为舒畅, 被楚王轻视的不快一扫而光。

    他在李姝心里的位置终究是不同的。

    若此时站在李姝身边的是旁人, 楚王这般打趣, 李姝根本不会去解释, 更不会不轻不重地刺楚王几句。

    季青临心情大好,以至于楚王与李姝言谈间的熟稔亲密, 都让他生不出来醋意。

    “荒唐”

    李琅华大笑起来, 道“听小姝说本王一句荒唐,委实难得。”

    “若论荒唐, 天下谁人及得上小姝”

    “本王当年若非被小姝的荒唐所骗, 怎么会一朝储君,成了小姝的阶下囚困在孤零零的蓬莱岛上不得出”

    季青林不悦蹙眉。

    李琅华这话,明里暗里说的都是李姝见不得光的手段, 才让他落了如此下场。

    “楚王生于天家, 当明白成王败寇的道理。”

    季青林冷声开口, 道“技不如人便恶语重伤他人, 楚王,你此等行径,算不得君子。”

    “本王何时说过,本王是君子了”

    李琅华挑眉笑道。

    季青林被噎得一滞。

    李琅华向来得理不饶人,季青林虽年少轻狂,却不擅长在言谈之间占人便宜,二人若是争执起来,只有季青林吃亏的份儿李琅华的那张嘴,她都不一定说得过,更何况耿直的季青林了。

    但说不过李琅华是一回事,去不去说,则是另一回事了。

    季青林是她的人,她得罩着季青林。

    李姝道“皇叔自然算不得君子。”

    “利用王皇后打压世家,自己坐收渔利,又唱一出大戏嫁祸王皇后”

    说到这,李姝眸光轻转,学着李琅华刚才的语气,揶揄笑道“桩桩件件,哪件是君子所为”

    自己做过的事被李姝翻了遍,李琅华摇头轻笑,道“一别经年,小姝这张嘴,仍是跟杀人不见血的刀剑一般,让人没法儿去接话。”

    “倒是小姝身边的这位季家儿郎,笨口拙舌对的,与小姝很是不同。”

    李琅华不着痕迹转了话题,潋滟桃花眼里满是我懂的神色,道“喜新厌旧乃人之天性,小姝也不能免俗。”

    “本王早就说过,萧御虽模样生得好,可性实在无趣,小姝如今厌了他,实在是明智之举。”

    “只是可惜,萧御的一番情深,终究是错付了。”

    说到最后,李琅华摇头轻叹,似乎颇为唏嘘。

    李姝挑眉。

    演,继续演。

    萧御对她有几分情谊,旁人不知,李琅华难道还不知

    当年她被李琅华带走,她的人曾厚着脸皮去找萧御,然而连萧家大门都不曾进去,便被人打了出来。

    这事李琅华当笑话讲给她听,说她模样才情样样出挑样样好,怎就眼光不大好,看上了冷心冷肺的萧御

    李琅华今日讲萧御对她一往情深,不过是故意恶心她罢了。

    李琅华此人,生了一副不输于萧御的好皮囊,可心思恶毒的却跟她有一拼。

    委实浪费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

    李姝道“对本宫情根深种之人不计其数,萧御不过其中之一。错付便错付罢,本宫负的人太多,他实在排不上号。”

    李琅华扬眉,甘拜下风。

    夜里有些凉,李琅华将李姝请进屋。

    季青林原本不放心李姝一人前去,但听了李姝方才与李琅华的唇枪舌剑,他认真地觉得,他担心李姝,完全是多此一举。

    但尽管如此,他仍不敢大意,双手环胸靠在风窗下,稍稍扭头,便能将屋里李琅华的动作尽收眼底。

    蓬莱岛甚少有客前来,屋里只有一套茶具,李琅华用自己的杯子倒了一杯茶,放在李姝面前的食案上,眨了眨眼,暧昧说道“本王的杯子,你且将就用着。”

    “左右你我曾共处一室一月有余,莫说是本王的杯子,就连本王的床榻你都睡过,此时若说避嫌,便有些矫情了。”

    季青林身体一僵,星眸轻眯,凌厉又危险,整个人如出鞘的利剑般。

    李姝并未接李琅华送过来的茶,笑道“本宫是公主,想怎么矫情就怎么矫情。”

    “皇叔,你不会连本宫的矫情都容不下罢”

    这话是当年李琅华说给她听的。

    原话是孤是太子,想怎么任性就怎么任性,你一个小小的宗室女,也敢容不下孤的任性

    回想往事,再看看如今被她囚禁在蓬莱岛的李琅华,李姝通体舒畅,眉眼满是笑意,连带着益州羌戎给她添堵的事情都少了几分烦闷。

    李琅华瞥了瞥嘴,拿起杯子自己喝着水,道“小姝,睚眦必报可不是甚么好习惯。”

    “皇叔,本宫怎能是睚眦必报呢”

    李姝眨了眨眼,微微一笑,慢慢说道“本宫,分明是落井下石。”

    李琅华“”

    原本恨不得上前将李琅华撕碎的季青林在风窗下大笑出声。

    言语上李琅华讨不到好处,摇头直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你是故意的。”

    李琅华懒懒道“你再这样下去,益州的事情,本王便爱莫能助了。”

    “别。”

    李姝见好就收,道“皇叔,你帮本宫解决此事,本宫送一个戏子与你搭戏,你说可好”

    李琅华是极聪明的人,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的奏折时,便已经猜到了她的用意。

    他没有直接点破她的心思,而是东拉西扯与她说了这么多,完全是因为在蓬莱岛上,没有任何人会与他说话。

    他被囚禁了多少年,便形影单只多少年,没有人理会他,没有人与他说话,这对于一个话痨来讲,实在是一种煎熬。

    他直到今日都没疯,委实是一种奇迹。

    或许是怕自己被逼疯,所以他才会自己给自己唱小曲儿,自己给自己搭戏。

    李琅华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引枕上,屋里烧着地龙,他的衣服穿得松松垮垮,微露着精致锁骨。

    偏他生得极白,身上的衣服又是红色,配着潋滟桃花眼,外勾人。

    当真是个妖精。

    李姝漫不经心收回视线。

    “只一个戏子”

    妖精开口道,语气颇为不满“一个益州换一个戏子,小姝,多年不见,你的算盘越打越精了。”

    “皇叔不愿”

    李姝道“那皇叔便一个人待着吧。”

    李琅华不会拒绝她的要求,因为李琅华快要疯了把任何一个人丢在这里待上数年,那人都会疯。

    李琅华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李姝起身欲走。

    “慢。”

    李琅华眸光微闪,道“此事也不是不能做,只是本王身在蓬莱岛,有许多不便”

    李姝抬手,卫士们鱼贯而入,送来笔墨纸砚与绢帛,还有益州零碎的地形图。

    李琅华的话止住了。

    李姝笑得分外温柔“皇叔年少时期周游天下,曾绘制九州地图献于平帝,可惜平帝去得急,地图也不知所踪。”

    “皇叔身在蓬莱,心在天下,而今益州有难,想来皇叔不会拒绝再绘制一张益州地形图吧”

    李琅华看卫士们将资料一一拜访在他屋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扣在案上,道“小姝,你以为有了益州地形图,你的问题便能迎刃而解吗”

    “益州人排外,且语音与中原之地大不相同,大夏立朝百年,对益州的掌控一直很弱。”

    “若本王所料不差,当是你想将益州牢牢握在掌心,便从京师调兵,一来镇守益州,二来威慑当地人。可偏偏,羌戎来犯,你的人马急于立威,追击羌戎不知所踪。”

    李琅华侃侃而谈,说出李姝遭遇的难题。

    李姝微颔首,道“皇叔聪慧不减当年。”

    李琅华颇为自得,继续道“但你找我无用,没有萧家的帮助,益州之地,你始终坐不稳。”

    “你若真想要益州,便该带萧御来见我,而不是季家的小儿郎。”

    说到这,李琅华看了一眼立在风窗下的季青林,好奇道“说起来,你何时对萧御这般忌讳莫深了”

    “你将我关在蓬莱岛的这一段时间里,外面发生了何事”

    李琅华面上甚是关切,然而心中却是幸灾乐祸,想的是李姝你也有今日。

    当年你扯着萧御的虎皮威胁我时,可不是对萧御闭口不言的态度。

    那年的他将李姝带到自己身边,李姝开口闭口都是萧御,大有萧御视她如珍如宝,他若动她一根手指,萧御必会与他鱼死网破。

    他不比李姝大多少,年少气盛,自然不信,便派人偷偷去打听萧御的态度。

    但派去的人皆被萧御挡了回来。

    后来某一日宫宴,他吃完酒回自己的宫殿,于半途中遇到萧御。

    萧御负手而立,清风卷着他的衣和发,他仿佛随时都会御风而起一般。

    李琅华便止住了步子,吊儿郎当问萧御何事。

    萧御神色淡淡,说“望殿下放过翁主。”

    “凭甚么”

    他挑眉,眼底满是不屑。

    萧御道“凭我是兰陵萧家萧逸之。”

    讲真,他是第一次见这个没有喜怒的少年威胁人,心中不免有些奇怪,虽说李姝的确漂亮得有些过分,可也不至于让萧御这般待她。

    很快,他就明白了原因。

    那个如狐狸般狡诈的女人绝地翻盘,狠狠坑了他一把,让他从高高在上的太子爷,成了阶下囚。

    直至今日。

    这样的人,这样的手段,倒也值得世家第一公子另眼相待。

    然而讽刺的是,如今李姝一手遮天,当年那个不惜得罪太子也要护着她的萧御,却与她分道扬镳了。

    这可是这些年来他所知道的最好的一个消息了。

    往事涌上心头,李琅华眼底笑意更深,桃花眼映着宫灯与月色,五光十色般好看。

    李琅华身体微微前倾,端的是一片冰心在玉壶,托腮问李姝“小姝,别不说话啊,本王可是你的嫡亲皇叔,若萧御负了你,本王必会替你出头。”

    假的。

    若真是萧御负了李姝,他必会大唱三天的花好月圆夜,来庆祝老天终于开了眼。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李姝轻轻一笑,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然顿了顿,终究还是开了口“倒也算不得他负本宫,不过是本宫拿了他祖母的两万两黄金,不好再与他往来罢了。”

    李琅华“”

    渣还是李姝渣。

    他就不该对李姝的良心有任何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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