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萧御目光停了一瞬。
李姝并没有听他的劝告, 与李郎华保持距离, 反而与李郎华越发亲密, 毫不避人。
仔细想来,李姝似乎从来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无论是现在他对她的忠告, 还是以前他对她的劝阻。
金乌爬上云层,霞光铺满世间每一个角落, 楼台亭阁上的琉璃瓦盏盏,折射的光芒灼伤着人的眼睛。
萧御收回目光, 执着象笏走进正殿。
李郎华见他的身影完全没入宣室, 这才懒懒收回拨弄着李姝璎珞的手, 盯着李姝的脸,状似无意道:“一别经年,萧世子依旧气质超脱,风华不减当年。”
李姝翻阅朝议的手指微顿。
李郎华眉梢轻挑, 揶揄一笑,道:“不对, 现在不是萧世子, 如今他官拜丞相, 本王应唤他一声相爷。”
“皇叔想说甚么, 直说便是, 无需这般转弯抹角。”
李姝合上朝议,抬头看着李郎华,说道。
李郎华眸光闪了一下, 拉着李姝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端着一副长辈对晚辈的拳拳爱护之心,语重心长道:“本王是心疼你。”
感觉到李郎华与李姝的亲密动作,走在鸾轿旁的王负剑脚步微顿,他抬头,蒙着红绫的眼睛向二人所在的位置看去。
“看甚么?王大侠?”
李郎华本欲继续往下说,但王负剑气势迫人,让他不得不暂时中断对李姝的演讲,不得已对王负剑道:“本王是小姝的王叔,与小姝同乘一轿有甚么不妥?”
王负剑没有说话,面容冷峻,气质如刀,如伺机而动的狼,随时都会将人撕得粉碎。
李郎华丝毫不怀疑,若自己仍继续拉着李姝的手,王负剑会毫不犹豫抽剑将他劈成两半。
李郎华心里有些发虚,便看了一眼李姝,期待着自己这没良心的侄女能管一管疯狗似的王负剑。
然而李姝只是笑得一脸和善,看好戏似的看着他的手。
李郎华静默片刻,默默松开李姝的手,然后便感觉,自己身后的王负剑如回鞘的利刃一般,收了危险与锋利。
李郎华:“.......”
果然不能跟杀手讲道理。
李郎华叹了一声,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说些甚么,便祸水东引道:“本王先前以为,萧御对你情深义重,是值得你托付终身的良人,可了解你们之间的往事,方知他负了你。他只是负了你也就罢了,男女之事,本就难论个对错,可如今他又做了百官之首的丞相,代表着世家的利益与你为敌.......”
说到这,他声音微顿,漫不经心扫了一眼王负剑,见王负剑薄唇紧抿,便知自己目的达到一般,便继续惋惜轻叹道:“可惜了,这样的脸,这样的气度,偏就是心里没有你。”
“小姝,你委实命苦。”
李郎华的话说得恳切又心疼,李姝却没怎么往心里去,只是看了看自己的手。
海王到底是海王,刚才动作若是旁的男人做起来,只会让人觉得被冒犯,可当他将她的手覆在他胸口时,只会让人觉得他态度诚恳,百般为她打算,真的为她心疼。
若换了其他人,只怕早就沉浸在他的温柔乡,只可惜,他是海王,她是渣女,旗鼓相当,势均力敌。
他能一眼看出她的心思,她也能瞧出他的不怀好意。
他做这些事,说这些话,不过是挑拨她与萧御的关系,毕竟她眼里没有甚么情分不情分,只有利益,若利益足够诱人,让她喊萧御叫爹都没有问题,同理当她与萧御目标一致时,她不会介意与萧御合作。
他显然不想让她与萧御联手,他想让她只与他合作,与他紧紧连结在一起,成为利益共同体。
这样一来,他的性命更能保障,地位更加稳固,可以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慢慢摆脱她对他的控制,以图来日重登大宝。
她哪怕知道他不安分的小动作,也不好立刻将他杀了——她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杀了他,她自己也元气大伤。
“皇叔有心了。”
李姝笑着道:“皇叔若真的心疼本宫,便在朝上与本宫联手完善荐举制。”
言外之意,是不要在她面前耍弄小花招,没意义,完善察举制,才是他俩眼下的重点。
李姝的话说得并不客气,有些拂李郎华的面子,王负剑双手环胸,紧抿着的唇角舒展一分。
李郎华瞧见他的动作,嘴角微抽。
大傻子,这也值得他高兴?
难怪被李姝玩弄于股掌之中。
李郎华深深嫌弃着王负剑,但当面对李姝时,他仍是笑眯眯的,点头道:“小姝说的是。”
“察举征辟两制乃太/祖皇帝为选拔人才所立,举孝廉,择秀才,孝廉在德行,秀才重才能。谁曾想现在世家权重,把持官吏选拔之权,若想出仕为官,唯有投身世家门下,否则根本没有被察举的可能性,以至于察举制本是选官任能的良策,如今却成为世家拉帮结派维护士族势力的工具。”
“而今大夏的世家,哪个不是四世三公、累世公卿?他们得了好名,备受世人尊崇,可本意让学子们施展抱负的大夏天子,却落了个昏庸不识才的骂名。这些世家如覆在人身上的水蛭,吸干大夏的血,养肥自己,待自己的势力一手遮天,便是偷天换日再立新朝之日。”
说起被世家把控的察举制,李郎华眼底闪过一抹不虞之色。
他虽不喜曾经把持朝政的王皇后,但对于她提拔寒门打压世家的事情却是颇为认可的,一如他现在哪怕知道李姝并非天家公主,却依旧支持她做总摄朝政的长公主一样。
李郎华道:“大夏日新月异,似这等滋生腐败让世家越发坐大的制度,早已不适用现在的大夏。”
王负剑握着佩剑的手指微微收紧,偏过脸,去感受鸾轿上的李姝的表情。
“所以本宫才要完善选官取士制度。”
李姝接道:“由世家公卿举荐,改为只要是大夏子民,便能投牒自进,根据自身能力,选择自己擅长的科目,与世家子弟一同竞争,而考校的结果,也不再是世家公卿三两句话便能左右,一切以程文为去留。”
李姝侃侃而谈,说着自己对选拔官员制度的改革。
王负剑眉头微动,神情若有所思。
觉察到王负剑的动作,李郎华有些好笑,可当他目光转向李姝时,眸光静了一瞬。
清晨阳光刚刚好,她身披霞光,面容艳丽,野心勃勃,如骤然放光的宝石,让人移不开视线。
“如此一来,便能打破世家垄断官员选拔的局面。”
李郎华曲拳轻咳,顺着李姝的话说下去,看向李姝的目光是不加掩饰的欣赏:“世家无法把持官员选拔,其影响力必然下降,数年之后,世家威胁皇权的局面便彻底消失不见。”
这才是釜底抽薪之举,从根本上加强皇权。
“不错。”
李姝颔首,回头看向李郎华,笑道:“皇叔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队伍抵达宣室,鸾轿停了下来,李郎华自鸾轿跳下,对着李姝伸出手,笑得真诚又含情脉脉,道:“自然。”
“本王与小姝从来是一条心。不过,此举严重损害世家利益,以萧相爷为首的那些世家,只怕不会同意小姝推行新政。”
李郎华话题一转,说道。
“只要是大夏子民,便能投牒自进。”
李姝悠悠说道:“皇叔怕是忘了这句话。”
李郎华眉头微动,顷刻间明白李姝话里用意——世家重出身,庶出子女很难与嫡出子女竞争,任你能力再强,只能帮他们处理庶务打下手,可李姝的新政里,却可以让他们与嫡子一同公平竞争,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也会推行李姝的新政。
这道诏令,让世家们无法沆瀣一气,从内里便开始斗起来。
李姝此举,可谓是将分而治之发挥到极致。
李郎华眸光变了变。
李姝懒挑眉,享受着李郎华贴心照顾,握着他的手走下来。
长公主朝服裙摆宽大,拖在地上,略有些褶皱,李郎华俯身整了整李姝裙摆,动作殷勤又体贴。
“说起来,完善后的选拔官吏的制度,本王建议不要再用察举制。”
李郎华走在李姝身后慢半步,一边走,一边道:“小姝推行新政之举,必会流传百世,但史学家向来吝啬笔墨,百年之后,后人无法窥准小姝变/法/改/革推行新政的阻力,若仍用察举制的名字,他们只觉得小姝不过略将荐举制修改,算不得甚么大功绩。况世人对女人从来严苛,小姝纵有不世之功,也会被人扭曲成弄权之举。”
“故而以本王之见,还是另起他名为好。”
“多谢皇叔好意。”
李姝笑了笑,比刚才敷衍假笑多了几分真心。
——李郎华滑不溜秋,永远在她不耐烦的边缘试探着,知道刚才挑拨她与萧御关系的话惹了她的不悦,心思一转,便真的贴心为她做打算。
李姝道:“荐举的科目分岁科与特科两大类,岁科有孝廉、茂才、察廉、光禄四行,特科又分
杜家是长安城数一数二的望族,有京兆韦杜去天尺五支撑,他们自视清高,讲究规矩,瞧不上庶出坑害全族的周端惠,但李姝诏令已下,杜家无法抗拒,便把火撒在她的新政上,顺便骂一骂他这个帮凶。
只是骂他的说词,委实没有新意,他数年便听腻了。
李郎华百无聊赖掏着耳朵,掏完之后,弹了弹手指,懒懒道:“哟,好大一块耳屎,怪不得脏了本王的耳朵。”
李郎华指桑骂槐,寒门出身的朝臣们哄堂大笑,杜季成气得满脸通红,却也没办法反驳——李郎华说的是耳屎,他若反驳,便是自认耳屎。
杜季成灰溜溜退下。
开场大捷,李郎华颇为自得,邀功似的向李姝笑着。
李姝见他这般卖弄,有些忍俊不禁,便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这才只是一个开始,其他世家尚未发话,让他莫要掉以轻心。
大夏民风开放,女子摄政时并不需要像前朝一样垂帘听政,只在天子一旁摆了座。
没有珠帘相隔,李郎华又颇为招摇,二人动作落入朝臣眼中,与眉来眼去没甚么区别。
当下有朝臣面露不屑之色,上前一步,慷慨陈词直指新政弊端。
老套的说辞让李姝听得直犯困,朝臣见李姝不以为然,心中更加恼火,冷声道:“世人皆道,长公主手下的寒门士子除却皮囊外,剩下一无是处,委实难登大雅之堂,然长公主却看不到这些,仍对他们委以重用。微臣想问一句长公主,长公主执意扶持寒门,难不成原因与今日带楚王上朝一样?”
此话一出,满殿皆惊。
若刚才还是含蓄劝慰李姝,此时便是径直指着李姝鼻子骂她以貌取人——李姝声名狼藉,有面首无数之称,况在李姝没有成为长公主之前,她与李郎华的关系便颇为暧昧,世家们在不知道李姝与李郎华的私下交易情况下,很容易将二人关系想得极为不堪。
王负剑面色骤冷,手指弹过剑鞘,凛凛声音让人不寒而栗,威胁之意一览无余。
朝臣第一次见这种仗势,面对的又是杀人如麻的王负剑,心中不免有些胆怯,双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但他很快又平复心情,梗着脖子颤抖立着,求助似的看向立在百官之首的萧御。
萧御抬眉,看着李姝,淡淡开口:“这是长公主的规矩?”
李郎华顷刻间来了精神,看好戏似的看着萧御,唯恐天下不乱道:“萧相是想兴师问罪?”
萧御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李琅华眸光闪了闪,继续道:“此人用心险恶,构陷本王与小姝,杀之有何不可?”
那人见萧御替自己出头,壮着胆子道:“微臣,微臣句句属实。”
“句句属实?”
李琅华挑了挑眉,道:“若是句句属实,小姝向来以貌取人,此时立在小姝身边,是否该是萧相?”
众人被噎得一滞。
李琅华挑衅似的看着萧御,悠悠一笑,继续说道:“可见小姝更重才干,而非皮相。”
萧御并没有理会李琅华的挑衅,只是端坐长公主凤位的李姝。
李姝浅浅笑着,似乎颇为认同李琅华的话。
萧御眸光深了深。
“益州乱局困扰大夏多年,数代天子束手无力,小姝执政之后,选才任能,不过数月,便将化解益州之危。此等识人用人之能,在座之人哪位能够做到?”
察觉道萧御与李姝间的暗波涌动,李琅华将话题一转,又引回朝政上,道:“小姝独具慧眼,用人不拘小格,益州之变,是她能力的体现。得公主如此,是大夏之幸、万民之福,有公主如此,为何不能革/新变法,推行新政?”
一席话,将世家子弟驳得哑口无言。
萧御看着李姝,淡淡道:“长公主确有经天纬地之才。”
明明是一句赞美话,可自他口中说出来,李姝总觉得别有深意。
尤其是,前几日她还用萧家人的把柄逼他将丁家人与她的表兄送到她殿中。
她这种行径,实在与经天纬地之才没甚关系,说是不择手段更为贴切些。
萧御此话,必有其他含义。
但她现在不想琢磨他的话里有话,她今日只有一件事,废旧法,推新政,除此之外的事情,她懒得去想。
李姝再次给李琅华使了一个眼色。
李琅华既然说了,她一向知人善用,那么像这种得罪人的事情,让李琅华去做就好了。
李琅华笑着点头,示意自己都知晓。
李姝便放了心,悠闲端坐着,期待李琅华再次语出惊人,让世家们无话可说。
作为多年死对头,她对李琅华的实力颇为自信,不是她吹捧李琅华,论起气死人不偿命,在座之人没有一人是李琅华的对手。
待李琅华夹枪带棒将朝臣们气得不轻、萧御不得不下场时,就是她与萧御之间的对决了。
皇权与世家,终究势不两立。
李姝心中有些唏嘘,目光看向李琅华。
或许是方才说了许多话,李琅华有些口渴,端起案上的茶轻啜一口,而后放下茶环视着殿内朝臣世家,再度懒懒开口:“方才那位大臣虽满口胡编乱造,但有一句话,却也有些道理。”
在李姝期盼目光下,李琅华语不惊人死不休:“小姝纵养面首又何妨?”
殿内顷刻间静了下来,众人神色各异,李姝眼皮微跳。
“小姝虽是女子,但天子同出一父,皆是先帝子嗣,天子加冠后,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然小姝却只有一个夫婿。”
“世间不平,莫过于此。”
“故而以本王之见,小姝养面首之事,实在不值得世人置喙。”
李琅华迎着萧御冰冷眼眸,笑眯眯道:“不知萧相意下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李琅华:心梗吗?
萧御:是在下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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