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有点瘦的二更合一】

    这话一出, 走廊上的四个人瞬间神色一变。

    陆母仍旧是那副要哭不哭的模样,闻言却一怔, 倏地看向身旁口出狂言的秦玉,连擦眼泪的动作都忘了, 眼中惊愣止不住地在冒。

    ——秦玉疯了??

    在场有这个想法的显然不止陆母一个。

    阮安宁和陆执十指紧扣,轻轻吸了口气,不可置信地看向秦玉, 杏眸中写满了诧异和恶心——

    什么叫不合适???

    这三个字轮得到秦玉来说???

    一个注定要为男主角顶罪的恶毒配角NPC, 一个恬不知耻地将本该属于陆执的人生偷窃过来、自私恶毒地安在陆之羽身上的保姆, 又凭什么在这里说不合适??

    阮安宁觉得自己此刻非常想骂脏话。

    然而回过神来,她却心脏一颤, 第一反应不是开口反驳秦玉,而是立马转过头,脸色苍白地去看身边人的反应——

    相处二十多年的养母不顾情面、说出这种不要脸皮的要求, 一旁的亲生母亲却沉默不语, 连一句反驳都没有。

    陆执又该有多难过?

    阮安宁觉得自己的心脏又开始发酸了。

    然而夕阳余晖下, 那人立在一地温和的阳光中,却并非她想象的模样。

    他抬着睫, 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周身光线昏黄晦暗, 他的皮肤却依旧冷白如玉。那张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是站在原地,十分平静地看着秦玉,瞳仁淡漠,泛着润泽的水光。

    察觉到来自身边的视线, 青年一顿,微微侧目。

    下一秒,陆执便感觉到身边的小人收紧了掌心,她睁着一双晶亮潋滟的杏眸,眼巴巴地望向他。红润的唇瓣微抿着,好看的眉头也轻蹙起来,像是很委屈的模样。

    陆执眨了眨眼。

    半晌,忍不住就有点想笑。

    他的心情几乎是有些奇妙了——明明是秦玉不识好歹、豁出脸皮也要拉下自己......怎么这幅模样,倒像是她受委屈了似的?

    然而昏黄阳光下,陆执看进她澄明柔软的眼睛,却不得不承认:被人这样热烈真挚地放在心上、努力共情着他所有情绪的感觉,真的很好。

    好到让他瞬间就能忘却前一刻的不快和厌恶,愉悦起来,很想逗一逗身边的女孩儿。

    不过显而易见的,现在并非笑着逗她的好时机,

    于是陆执移开目光,同时指节用了点力,握紧那只细腻柔软的小手,牢牢将她整个儿拢在掌心,然后,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背。

    ——是个无声安慰的意思。

    阮安宁感受到他的动作,不由得眼眶一酸,半晌,低下头,更用力地回握住他。

    先看看吧。

    要是在这种情况下,陆老爷子还能因为主角光环而答应下秦玉的要求,她今天就算是ooc被系统电晕,也要先把这几个憨批狠狠教训一遍。

    阮安宁舌尖顶了顶腮帮子,恶狠狠地想。

    空气无声凝滞,走廊渐渐被夕阳的余晖完全笼罩。老爷子面无表情地拄着红木拐杖,半晌,终于开口打破了走廊冷寂的宁静。

    “你说什么?”

    他眯起眼,脸上的温情已然消失无踪,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神色阴沉,又变回了一开始的冷酷模样:“不适合?”

    “是的,”秦玉在对方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压迫目光下,依旧咬着牙,硬起头皮坚持道:“陆先生,这场家宴办得根本不合适!”

    不等陆老爷子回答,她便又抬起头,眼眶霎时通红:“之羽他才从手术室里出来,要是醒过来,得知了您办家宴的消息,这、这让他要怎么想?”

    “二十多年的情分在这儿,您就算不看血缘了,也要想一想之羽从小到大的懂事啊,”她越说越动情,秀丽的脸上带着憔悴疲惫的哀色,悲恸道:“我记得小时候,连颗糖他都要和您分享,不管是有什么玩具,他第一句话都是要和爷爷一起玩。”

    “陆先生,您真的不顾之羽的感受了吗?”

    她一口一个“情分”,明显是要拿往日情分道德绑架的意思,阮安宁在一旁听得鬼火直冒,简直想冲上前去,将那张鬼话连篇的嘴、连同厚如城墙的脸一块儿给撕了。

    情分情分、陆执就不是往日情分了???

    什么狗比玩意儿。

    阮安宁用力闭了闭眼,缓缓吐出口气,半晌,终于将心底那股想暴打秦玉的冲动强制压了下去。

    不远处的陆老爷子站在走廊外侧,闻言,半天都没说话。只是掀开眼皮,神色难辨地望着秦玉,双眸沉而深,看不出丝毫情绪。

    阮安宁见状,不由得心一沉。

    半晌,老爷子摩挲着手中拐杖的纹路,侧过头,看向了一旁从始至终都没说过话的陆执。

    老人声音微哑,还带些征询的意味,缓声开口:“阿执,你觉得呢?”

    话音落下,陆执抬起眼,神色寡淡地看向他。

    ——果然,陆老爷子就是个骨子里都冷血的商人。

    情分和血缘意外发生冲突时,他丝毫不接招,宁愿将烫手山芋丢给无辜的陆执,也不愿自己沾上丁点儿腥味。

    阮安宁想到这儿,心中忍不住厌恶,连同那张明艳动人的脸也冷了下来。

    秦玉却像是看见了希望般,淡褐色的眸瞬间亮起来,她急切地朝陆执走近两步——隔着不到三四米的距离,女人脸上带着欣喜的表情,迫切道:“陆执,你快说,说让陆先生取消这场家宴。”

    “之羽还躺在病床上,就算是为了他,妈妈求你了。”

    阮安宁轻轻吸了口气,简直为这女人的厚脸皮程度感到震惊,同时又止不住心疼,立刻紧紧握住了身旁陆执的手,用力到手背都泛起青筋。

    来自秦玉的目光过于强烈,青年回握住掌心的小手,同时歪了歪头,定定地看着她,没说话。

    他神色平静地立在病房门外,身后是染成橘黄的瑰丽天空,落地窗外吹来冷冷夜风,拂过青年细碎的黑发,那双眼睛半垂着,无端透出了一股高高在上。

    冷冽、寡淡、漠然。

    和那天晚上在医院的走廊上,轻声警告陆母时,一模一样。

    陆母站在秦玉身后,脸色的泪痕终于擦干净了,只是在看向陆执那双湿漉漉的眸子时,神色依旧有些恐惧。

    同样的地点、同样是在医院长廊。

    她仿佛又回到了一个月前的那个冷凝冬夜,头顶灯光刺眼,一身黑衣黑裤的陆执立在不远处,神色冷冽,宛如已经与身后夜色融为了一体。

    ——“......谈什么?”

    ——“谈谈,您对未来陆家女主人的态度。”

    光线刺眼,他在一片凝滞的空气中,面无表情地朝她走来。直到退无可退、陆母的背脊抵住了冰凉墙壁,她这才慌张开口,不知所措、高声斥责:“陆执,你这是在干什么?!”

    陆执恍若未闻,只低下头,轮廓在昏暗中显得清癯,光影明灭间,那双湿漉漉的眼眸也无端显得阴鸷。

    “我只是想提醒您,许家最近的生意来往很奇怪。”

    话音落下,陆母瞳孔一缩。

    “那笔资金数目有点大,您就算是从陆家挪用,也会留下痕迹的,”耳边响起陆执宛如恶魔般的低语,平静带笑,却让人头皮发麻:“为您办事的人胆子很大,手伸到了我眼皮底下,还想自己把钱吞下来。”

    “所以我自作主张,先帮您处理了他——废掉双腿、砍断左手,大概半个月后就会自首进监狱。”

    “您觉得,”他不疾不徐地轻笑,声音裹挟着冷意,让人心中发寒,“这个惩罚够不够?”

    陆母当即就倒吸口气,腿软得瘫倒在地,毫无形象地看着他,久久无法回神。

    而就在她颤着手、苍白着脸,想从地上爬起来时,陆母看见陆执背过身,边往电梯的方向走去,边轻笑着、最后警告——

    “宁宁很天真,以为刚刚那样就能吓到您,殊不知,您已经在心里盘算着怎么给阮家苦头吃了。”

    “她不懂事,您就更要对她和善一点。所以以后该怎么做,妈,您明白了吗?”

    陆母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宛如在看一只恶·鬼。

    那个噩梦般的深夜,一直到现在还会让陆母从睡眠中惊醒,冷汗涔涔地坐起身时,眼前浮现的都是一双漆黑阴鸷的眸。

    也是从那天开始,陆母才终于明白,眼前这个眉眼骄矜的青年,根本就不是什么乖巧温顺的陆家独子——

    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暴戾和阴鸷藏在天真烂漫的皮囊下,揭开这层假象,里头全是地狱般的血腥酷虐。

    这些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陆母想到这儿,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颈后淌落一滴冷汗,她紧紧抱住双臂,胡乱移开了目光。

    这个亲生儿子,谁爱惹谁惹,总之不关她的事——她从今以后都不会和陆执作对了。

    此刻,头顶暖气呼呼吹着,秦玉站在陆执面前,淡褐色的眸半是期盼、半是强迫地看着他,还在继续说着长篇大论。

    陆母站在身后冷眼旁观,看着喋喋不休的秦玉,脸上不自觉浮现出一股略显荒诞的怜悯,神色也嘲讽着,仿佛已经提前预见了她的未来。

    而陆执只是站在原地,湿漉漉的眸半垂,平静地看着面前女人,仿佛在透过她,看着自己苍白狼狈、鲜血淋漓的少年期。

    难以置信,曾经的他居然会为了这样一个女人而辗转反侧。

    无数次夜里从狭小的床上爬起来,少年时的陆执抬起头,稚气的眸看向窗外那抹月光,只感到汹涌的冰冷。

    他困惑而痛苦地看着月亮,忍不住无声问它: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做错了什么,才会让母亲自小就看他不顺眼,开心时逗一逗,不开心就一脚踹开、没有丝毫感情。

    他自小就没有父亲——生日含糊不明、过年从不走亲戚放烟花、家长会上的位置永远缺席......年幼的陆执那时以为,全天下所有的单亲家庭都是这样,他应该乖一点、再乖一点,才不至于让秦玉辛苦,换来她的哪怕一个微笑。

    可惜,冰冷的现实给了他狠狠一击。

    身世是假的、母亲是假的、血缘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

    他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世界解析崩塌,却什么也无法挽回——人们常说,要将一个人的性格重建,就必须先将他彻底摧毁。

    秦玉和陆之羽做到了。

    他有过善良的,曾经。

    可惜当那个少年站在冰冷的海里,试图从脚下泥潭里挣脱时,他们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笑意融融地,各自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然后毫不犹豫地、狠狠将他推了下去。

    并不是来救他的。

    稚小的陆执被推进海里,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纠缠在一起,那股痛苦让他浑身无力,只能苍白着沉沦,任由寒意裹挟四肢百骸,最后变成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

    自我破碎,再用力重塑。

    而他建立在彻底被打碎后的人格,就只剩下了病态阴鸷的偏执。

    那段喘息度过的、鲜血淋漓的少年期,呼啸着席卷过他的人生。风暴过后,留给陆执的,只有扭曲暴戾的性格、和厌恶虚假的弱点。

    所以当得知周围的一切都有可能成为阮安宁的任务、甚至连自己也只是她的任务时,陆执与其说是对与不可控的未知感到排斥,倒更不如说是——因为害怕失去阮安宁,而感到慌张。

    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那么阮安宁会不会也消失?

    他绝不想再崩塌一次。

    上一次的自我破碎,已经耗尽他所有勇气,如果这一次消失的换作阮安宁,陆执不确定自己会否全盘崩溃,然后,做出一些突破底线的可怕事情。

    但阮安宁又是格外特殊的。

    陆执厌恶雨天,她便用一种几乎是毫无道理、却又霸道强势的方式,牵住他的手,浑身散发着向日葵般的温暖,将他记忆里被雨水淋得皱巴巴的一页轻轻烘干了。

    阮安宁让陆执明白了,原来他还并未完全丧失爱一个人的能力——幼时的记忆固然苍白,但在每个面对阮安宁的瞬间,他的心都像是从海啸浪尖上重新落回了柔软的沙堆里,平静而安宁。

    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向着月亮出发,即使不能到达,也能站在群星之中。

    那么现在,会又是一个打破弱点的良机吗?

    陆执并不知道。

    他想到这儿,不自觉有些疲惫地抬起手,重重揉了下眉骨,同时另一只手再次用力,扣紧了阮安宁纤细的十指,紧密相连、严丝合缝。

    而此刻站在陆执对面的秦玉,在喋喋不休的间隙中、在周围橘黄的暮色下,忽然就蓦地看清了他眼中的心不在焉。

    青年眸光很淡,尾睫微垂,整个人有种漫不经心的冷漠,仿佛面前站着的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而他连她在说什么都没听。

    这股冷淡,让秦玉的心情莫名就愤怒了起来。

    她看着那双游离天际的黑眸,忽然停下话语,也不知在气什么,秦玉脸色铁青地站在原地,半晌,冷冷道:“陆执,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话音落下,陆执从纷杂无序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他抬起眼,顿了半秒,然后没什么表情地看向她:“说完了?”

    秦玉一愣,瞬间反应过来,愤怒地尖声道:“我刚刚说了那么一大堆,你根本没听?!”

    陆执看着她变形得略显狰狞的面孔,皱起眉,感觉自己并不怎么想和她说话。于是移开目光,直接看向一旁沉默的陆老爷子,淡声道:“爷爷,宴会的话,正常举办就行了。”

    他牵着阮安宁温热的小手,轻轻摩挲,感觉自己心情变好了一点:“既然是生意介绍,也没必要取消。”

    “陆执,”秦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

    话未说完,旁边的陆老爷子拄着拐杖,微怔两秒后,忽然大声笑了起来。

    秦玉一愣。

    老爷子笑得开怀,向来阴沉的眉眼竟也舒展开来,他摩挲着掌心拐杖的纹路,半晌,才停下笑声,点头道:“好,不愧是陆家的人!”

    “这场宴会照常举办,”他一锤定音,然后看向秦玉,神色似笑非笑,略有深意:“至于之羽的心情......秦玉,你是他的亲生母亲,自然也知道怎么开导他。”

    “正好,你们母子相认也需要适应时间,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相处。”

    话音落下,秦玉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眼看着老爷子拄起拐杖,陆母在一旁扶着他,二人都走到电梯旁的楼梯口处、就要离开了。

    秦玉连还站在原地的陆执二人都来不及管,连忙快步跟上,可真正到了他们身后,她却又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说服陆老爷子了——

    说到底,她其实只是个文化水平略低的普通妇人罢了,除了特别心狠、特别自私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特别出彩的地方。

    他的优秀也与她全然无关。

    陆执牵着阮安宁立在病房门口,看着那道贯穿了他整个少年期的女人背影,半晌,很平静地想:他以前一定是被什么妖魔鬼怪魇住了。

    否则怎么会卑微到渴望这样一个人的爱?这件事的无语程度,简直可以算进他为数不多的黑历史里,绝不能让旁人知晓。

    而另一头,秦玉看着不断跳动的电梯数字,心情也愈发地急切。

    偏偏就在这时候,前面的陆母甚至还侧头看了她一眼,脸上带着嘲意,淡声道:“秦阿姨,你还是放弃吧,爸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不会改的。”

    “而且之羽马上就要醒了,”她的语气带着常年身居高位的俯视感,颐指气使道:“我要送爸回去,你一会儿记得照顾好他,要是有半点差错,我可不会饶了你。”

    “......”

    秦玉恍惚地看着她那张带笑的脸,有那么一瞬间,她居然想一巴掌扇过去,然后再将陆老爷子狠狠推下楼,无动于衷地看着他痛苦哀.吟。

    秦玉被自己的想法骇了一跳。

    叮咚一声,电梯门开了。

    二人即将迈入电梯。

    秦玉站在原地,几秒后,忽然猛地伸出手,眼睛赤红地扯住了陆老爷子的衣角——她黝黑的手背用力到泛起青筋,颈侧连同着额角和太阳穴,也爆出了几条细细青筋。

    女人“噗通”一声重重跪了下去,然后在陆母震惊的目光下,沙哑着声音,声嘶力竭道:“陆先生,算我求您了!!”

    作者有话要说:宁宁:你以为我不想走?不过是因为天杀的狗比任务罢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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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跪下也没用,砰砰磕头也没用,嘻嘻(就是这么心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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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得太心疼陆陆了(落泪),但是会好起来的,我保证,他们所有的伤害都会被彼此治愈,因为陆陆和宁宁就是天生一对

    以及有宝贝评论说穿书的灵魂和身体问题,呜呜呜呜我好想剧透,但是不能(捂嘴流泪)我只能说,这篇文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穿书,设定会在后面一一铺陈展开,我身为一个产糖大户,必是扯着1V1的无玻璃渣大旗的!!宝贝们放心,无论从那种意义上来说,他们都是彼此的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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