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华病房里相当暗。
“秦女士, 麻烦您在外面等三分钟,”拿着各项设备的护士们赶到病房, 对神情急切的妇人露出一个职业微笑,轻声礼貌道:“我们要开始例行检查了。”
“啊, ”秦玉一愣:“好的,好的。”
她连忙退出病房,站在灯光交织的门口——跪了几十分钟的膝盖骨还疼着, 秦玉却丝毫不在意, 只是始终看着病房里无声有序的检查, 全神贯注。
半晌,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妇人一顿,终于转过头,目光落在同样站在几米之外、正不耐等待着的阮安宁二人身上。
她的脸上有些敌意, 冷声质问:“陆执,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嘿, 这话问的。
怎么就能这么理直气壮呢?
阮安宁看她这样,本就不耐烦的心里瞬间也来了气, 她立马握紧陆执的手, 示意他先别说话——
女孩儿扬起脸, 没什么表情地睨视着秦玉,清黑的瞳仁在灯光下显得潋滟,模样又冷又傲。
她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不屑道:“关你屁事?”
言简意骇, 精准狙击。
秦玉瞬间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你说什么?”
“......”
阮安宁对她这种反应实在是有点审美疲劳了。
陆母是这样,秦玉也是这样。
怎么的,就没个新鲜反应了?
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
于是她再次翻了个白眼,左手牵着笑意浅浅的陆执,竟还有空伸出右手,懒洋洋地拢了下自己的头发,无语道:“阿姨,四个字您都听不清?”
“是不是刚刚耳朵被打出问题了?”阮安宁说到这儿,十分做作地捂嘴惊呼了一声,神情关切地看着她,真诚建议:“楼下四楼是耳鼻咽喉科,您待会儿可以去挂个号看看,要是有问题,可以让陆家赔你钱的。”
“......你!”
秦玉脸色瞬间涨红,不知是气愤还是羞恼,总之红得和阮安宁过年时贴在门上的关二爷有的一拼:“阮安宁,我问你话了吗?!”
“?你有事吗?”阮安宁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满脸无语:“你一个保姆,保姆诶!谁给你的脸朝我吼?”
她恍然大悟:“是躺在里面的那个半残废吗??”
这话说得又毒又狠,秦玉一哽,差点没气得一头撅过去。
她看着那张婊气横生的美艳小脸,立马就要张口骂人,病房门却忽然一动,紧接着,几个护士从里头走出来,表情懵逼地看着面前僵持的一幕。
秦玉:“......”
秦玉活生生咽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脏话,留给阮安宁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后,便连忙上前,急切道:“护士,之羽他怎么样?”
目睹一切的陆执眼神陡然幽深。
阮安宁却没把秦玉放心上,她眨了眨眼,忽然在这些人里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是那天晚上帮她抽完血后、又给她倒了杯热水的护士姐姐。
那位护士姐姐转过身,很有职业素养地微笑,轻声回答:“秦女士,病人没事了。”
不等秦玉欣喜地松口气,她又道:“这次虽然抢救过来,但病人身体很虚弱,要注意看护,最好在一个安静的环境里休息。”
秦玉忙不迭点头,又听见面前人最后嘱咐:“他的情绪有些不稳定,容易做出一些过激行为,这段时间如果有什么要求,建议你们尽量满足。”
“好的,好的,谢谢你们啊。”
“职责所在。”
护士笑着摆手,收拾好东西,就要和众人一起离开。
阮安宁在她们离开之前,连忙朝这个姐姐眨了下眼,凭借着存在感极强的眼神,成功换来了对方略微惊讶的一瞥。
在看见阮安宁和陆执十指紧扣的双手后,护士忍不住挑眉。
回想起那晚病房的一切,她欣慰地看着他们俩,然后勾起唇,露出了一个“老娘终于嗑到真cp”的迷之老母亲微笑。
阮安宁:“......”
总觉得,呃,这个姐姐的眼神怪怪的?
护士姐姐朝阮安宁“亲切”地笑完后,很快便转身离开。秦玉也没了找阮安宁吵架的心思,连忙走进病房,想第一时间看见陆之羽。
阮安宁就更不急了。
她抬起头,翘起的杏眸神采飞扬,半晌,忽然握着陆执的手轻轻晃了晃。
声音也糯,和刚刚讽刺秦玉时截然不同,透着股又娇又软的清甜:“陆陆,我就进去半小时哦。”
说的是完成任务的要求。
陆执好笑地看着她光彩照人的眉眼,顿了顿,挑眉轻笑:“是在撒娇吗?”
“......”
阮安宁红着脸看他,半晌,破罐破摔地抿住唇,把漂亮的小脑袋直往这人宽阔的怀里蹭,一边蹭,还一边耍无赖:“不可以吗?你不耐烦了吗?呜呜呜呜!”
陆执:“......”
陆执忍不住就笑起来。
他湿漉漉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任阮安宁像只小兽般往自己怀里撞,眸底闪烁着愉悦笑意,仔细看去,还有一丝藏不住的浓重怜惜:“这是怎么了,宁宁。”
“今天怎么这么主动?”
阮安宁闻言,倏地停下动作。她抬起那双晶亮的杏眸,想了想,决定乖乖地实话实说:“因为怕你生气。”
“......我生什么气?”
面前人一挑眉,黑眸幽深平静,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半小时而已,不至于。”
“谁说不至于?”阮安宁立马反驳,她的额发已经被蹭乱了,乱七八糟地支愣在脑袋上,看起来就像个小疯子:“我男朋友是个醋坛子,这个我还是知道的。”
她煞有其事地强调:“但是呢,鉴于我太太太太太——喜欢他了,所以必须要安抚一下他。”
“不然等下他可怜巴巴地蹲在角落里长蘑菇,那我多心疼呀,”她做了个哭丧的鬼脸,很快又破功,眨巴着亮晶晶的眼,嘻嘻地笑:“陆陆,你说对不对?”
“......”
陆执望住她的眉眼,神情藏着点忍俊不禁的笑意,很给面子地点头:“嗯,宁宁说的都对。”
他伸手,温柔地将她凌乱的柔软发丝拨顺了,然后也笑着眨眼,低下头,吻了吻女孩儿温热的眼皮:“现在,是不是该进去了?”
阮安宁被亲得脸颊红扑扑的,但这并不妨碍她闻言一愣,然后瞪着陆执:“你怎么比我还迫不及待啊?”
“......早进去就早结束。”
他很冤枉地学着她,也做了个哭丧的鬼脸,骄矜烂漫的眉眼溢满闪烁笑意,偏偏还要故作可怜地说:“我怕我到时候变成了蘑菇,你还没出来,那多可怜。”
青年细碎的额发垂下来几缕,露出了亮晶晶的双眼,那眸光是柔的、同时也是软的,细密睫毛垂下来,罕见地透出了点稚气。
阮安宁:“......”
草!这也太可爱了!
阮安宁心脏砰砰跳,看着面前人湿漉漉的天真眉眼,脸上的笑压根儿就没下来过——救命,她觉得自己要变成陆执的妈妈粉了!
她想了想,鬼使神差的,脑海中忽然就冒出一个绝妙的主意。
女孩儿双眼唰地亮了起来,连忙揽住陆执的后颈凑近,神神秘秘地放轻声音,说秘密似的:“陆陆,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待会儿进去之后,你......”
这厢甜甜蜜蜜,亲密地凑在一起耳语,而另一头,秦玉却在走进病房后,忽然停下脚步,脸色苍白地捂了下膝盖骨。
她常年在陆家做保姆,身体本就积了许多旧伤,刚刚又是跪下又是被打,膝盖已经快要吃不消了。
只是顿了几秒后,秦玉还是硬撑着走近病床,然后关切地看向面前面无血色的儿子,问道:“之羽,你怎么样了?”
陆之羽刚醒过来,后脑还有点胀痛,闻言闭了闭眼,是没事的意思。
秦玉却仍旧放心不下,蹲下身体,盲目地检查了一遍周围的冰冷设备,也因此错过了陆之羽在看见她时,那一瞬的厌烦。
她检查完了,才直起身,缓缓坐在陆之羽床头,看着儿子苍白如纸的脸,半晌都没说话。
不知看了多久,女人的眼眶开始一点点泛红,手也渐渐攥紧了他柔软的被子,声音又低又哑:“之羽,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白白吃苦的。”
她顿了顿,不知该如何和他说家宴的事情,沉默许久,还是没有开口。
阮安宁就是在这时踏入了病房。
她神色平静地立在门外,后面跟着身形挺拔的陆执,两个面无表情的人一前一后,同时往这边看来。
秦玉瞬间转过头,眼里还残留着惊诧,一看是他们俩,立马竖起了浑身的尖刺,像是看见了什么恶毒反派——床上躺着的才是傻白甜主角。
“你们来干什么?!”
阮安宁慢慢走进病房,在她紧绷的目光中随意坐下,而后转过头,牵着陆执的手,看向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年轻男人:“我来看看陆之羽,和你没关系。”
秦玉冷笑一声,仿佛护食的野兽,警惕地注视着他们:“陆执,我先提醒你们,这里装着监控,休想搞什么小动作。”
陆执懒得说话,而阮安宁则不耐地转过头,刚要怼她,病床上的人像是终于缓过神来似的,忽然呼吸着、动了下手臂。
轻微的动静让秦玉回过头,急忙关切地看向他:“之羽,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话音落下,陆之羽却没理她。
他刚刚醒来,视野恢复清晰,意识和感官也紧跟着缓缓回笼——那双天生温柔的多情眼抬起,然后在一室寂静中,缓缓地,对上了一道矜冷寡淡的目光。
瞳仁漆黑,眸底润泽。
是陆执。
一身黑衣黑裤,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身形高挑影绰,脊背是一如既往的笔直,仿佛一株沉默挺拔的青竹,苍白,削瘦。
出国这么多年,他似乎没怎么变。
那些隔在他们之间的时光仿佛也从未流逝——陆执依旧是那个清冷柔软的少年,而自己,也依旧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
朋友。
多可笑。
陆之羽睫羽微颤,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一阵接一阵发痛,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略显固执地看着陆执。而后,视线顺着他们十指紧扣的手,缓慢移动,最后落在了一旁坐着的阮安宁身上。
女孩儿坐在不远处,眉眼明艳动人,指间戴着枚金属戒指,居然也是一身黑衣黑裤。
哈,情侣装?
陆之羽觉得自己有点想笑。
他也真的笑了。
秦玉见他这般,张了张嘴:“之羽,你......”
陆之羽没有看她,眼神死死地钉在阮安宁身上,半晌,喘不上气似的呼吸了一下——想要对方留下的意思很明显。
秦玉咬了咬牙,见他苍白的脸上愈发透明,看上去甚至还有种固执的坚持,顿了顿,不得不脸色难看地转过头,涩声道:“阮小姐......之羽他想和你待在一起。”
说完,她又看了眼神色难辨的陆执,然后心脏一紧,被他漆黑的双眸吓了一跳。
——那双眼睛,像是浸透了冰凉浓墨的锋利刀刃,透出一股又尖又锐的冷冽感。
仿佛恶龙被人觊觎宝藏,下一秒就要阴鸷上前,狠狠撕碎猎物。
陆之羽恍如没感觉似的,仍旧死死地盯着阮安宁,说不了话,却也不移开目光。
被人用这么强烈的眼神盯着,阮安宁觉得自己有点不适,她皱了下眉,感受到牵着自己的大手紧了紧。
她一顿,身体放松了点,然后笑着抬睫,看向秦玉:“秦阿姨,你和陆陆先离开吧。”
“我在这里陪着陆之羽。”
她拖着音,将“陪”这个词语着重强调了一遍,与此同时,在陆之羽露出胜利般的笑容同时,却忽然站起身——
女孩儿在一室滴滴答答的设备声中,捧起身边人矜冷寡淡的脸,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陆之羽褐色的瞳孔一缩。
蜻蜓点水的一吻,两秒钟都不到,湿润微热的感觉却似乎还停留在唇瓣间,气息馥郁,让人止不住心脏狂跳。
陆执显然也被阮安宁这突如其来的一吻惊到了。
他眨了眨眼,湿漉漉的眸在灯光下显得柔软,那股近乎无情的冷冽感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如海潮般涌来的深重怜惜。
这女孩儿......简直乖得让人心头发紧。
阮安宁嘻嘻笑着,丝毫不顾身后快要呼吸不过来的陆之羽、和身旁怒目而视的秦玉,还凑过去,又蹭了蹭陆执的胸膛,声音甜甜的:“记得和你说过的哦,我马上就出来。”
陆执垂下眼,止不住轻笑,“好。”
他低下头,也旁若无人地在她温热的眼皮上印下一个吻,顿了顿,又捏了下她莹润的脸,动作几乎称得上温柔了。
然后不等秦玉动作,便转过身,干脆利落地离开了病房。
阮安宁摸着微润的眼皮,傻乎乎地无声笑了几秒。
她整理好情绪,很快转过头,脸上迅速恢复了那副婊气冲天的模样,睨视着一旁气得失语的秦玉:“秦阿姨,你还不走吗?”
秦玉:“......”
秦玉看着儿子铁青的脸,和执着的目光,半晌,将无数句辱骂硬生生吞下,脸都憋红了,一句话没说,迈着急促愤怒的步伐,火速离开了病房。
走到门口时,膝盖一痛,还猝不及防地踉跄了一下。
身后传来矫情做作的声音,女孩儿捏着嗓子,真诚关切道:“阿姨,骨科在眼耳鼻喉楼上,最左边挂号啊!”
秦玉:“......”
!!!我杀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秦玉:?@!xx?
陆之羽:无能狂怒.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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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着面儿亲,甜吗!!
(盒盒,修罗场?陆之羽不配!陆陆宁宁给我往死里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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