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午十点三十五分, 本市郊区的河边有人发现一具无头女尸, 据目击者称,该尸体顺着上游飘来,因为近日雨水增多、河床急剧上涨而浮出水面。”

    “丢失的头颅被打捞起,经警方确认,该女尸真名为秦玉,是B市本地人, 50岁左右。警方透露,这具命案大概率属于人为,不排除仇杀或情杀,请广大市民近日出行注意安全......”

    偌大的客厅, 电视上的早间新闻正报导一起无头女尸案, 女主播冷漠的声音通过电流传播,在寂静无声的别墅里回荡, 忽然——

    哐当!

    阮安宁站在楼梯口,惊愕地看着电视上的新闻画面。

    手上的东西咕噜噜一直滚到了阳台,她却顾不上这些, 只难以置信地问:“秦玉死了?”

    陆执站在她身后,眯眼看了看新闻, 半晌,沉声道:“应该是陆之羽。”

    “嘶......”

    阮安宁倒吸一口凉气,有些背脊发寒:“陆之羽疯了?!”

    看到新闻的那瞬间,阮安宁第一个想到的也是陆之羽,但这个猜想象征着那个她最不愿看到的结果, 便被阮安宁下意识忽略了过去。

    此刻新闻还在播放,电视屏幕上的尸体打着马赛克,阮安宁皱眉,在脑海中敲了下系统:“系统,是陆之羽杀了秦玉?”

    冰冷的机械音顿了顿,才平静响起:[是的,宿主。]

    “......可是那天陆之羽的情绪不是已经被安抚了吗?怎么还会杀人?”

    [宿主,男主并不是因为情绪波动而杀人。]

    系统的声音很淡,却令人心惊:[秦玉发现了男主一直隐藏着的秘密,包括那本笔记本,和上面写着的她的结局——为了陆之羽替罪入狱,却在监狱中被人误伤而死,一生不得善终。]

    [男主怕秦玉背叛自己,再加上他一直觉得秦玉是个累赘,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杀了她。这属于他天生的性格,并非情绪波动产生的意外,请宿主放心。]

    这还放心?

    都天生坏种了,那他真正发起疯来又该是什么样??

    阮安宁眉头紧皱,愈发觉得不安,今天陆之羽能杀了秦玉,那么明天他也有能力威胁到她和陆执的生命,思及此,她连忙看向陆执:“陆陆,我刚刚问了系统,陆之羽是因为秦玉发现了那本笔记本,才直接把她杀了。”

    陆执一顿。

    他的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情绪,年少时无数苍白血腥的回忆,仿佛也随着秦玉的死倏然消散了。陆执垂眸,罕见地有些嘲讽:“她一直把陆之羽当成命来养,没想到,到头来却死在了他手上。大概临死之前,秦玉也有过一丝后悔吧。”

    阮安宁摇了摇头:“她那么对你,现在这样,也算罪有应得,但我在想......”说到这儿,阮安宁一顿,忽然停了两秒。

    那张美艳的小脸上寒意逼人,女孩儿抿唇,潋滟的眸宛如忽明忽暗的渔火,藏着泠泠沉霜:“我是在想,如果陆之羽已经杀了第一个人,那我们可不可以在他变得更疯狂之前......先杀了他?”

    话音落下,空气一片寂静。

    半晌,陆执勾起唇,忽然哑声笑了。

    阮安宁一愣。

    他却深深地望住她,漆黑眸底闪着莫名的光,低声道:“宁宁,你刚刚说那句话的样子,好漂亮。”

    阮安宁:“......”

    这人怎么回事!

    阮安宁的耳尖瞬间红了。

    “你正经点!”那张明艳的小脸也红成了一片,刚刚还杀意满满的杏眸此刻水光潋滟,阮安宁忍不住嘟囔:“我说正经的呢......”

    “可是宁宁刚才真的很漂亮。”陆执轻笑一声,揉了揉她的额发,然后转过身,将放在中岛台的一张金色请柬递给了阮安宁:“至于陆之羽......不用我们动手,这是今天早上沈家的人送来的。”

    “请柬?”阮安宁接过这张磨砂质地的请柬,翻开一看,瞬间吃了一惊:“订婚请柬——陆之羽和沈梦订婚了??”

    陆执点头,眼底有些冷意:“他还没死心,想用沈梦吃下沈家,再次进入B市的上流圈。”

    见阮安宁仍皱着眉,站在原地一言不发,陆执摸了摸她的脸,漫不经心地笑:“是不是觉得沈梦疯了?”

    阮安宁点头,陆执看着她,意味深长道:“她没疯,非但没疯,在权力之下,她还会变成自己想象不到的样子。”

    阮安宁见他这幅从容不迫的模样,瞬间明白了什么:“这是你设的局?”

    “嗯。”

    陆执眯起眼,看向落地窗外,碧蓝色天空一望无际,盛夏白云淡薄,而温度滚烫。阳光透过窗,在地板上留下了一片浅淡的光影。

    他勾起唇,轻声道:“半个月后,所有的事情,都会有一个结果。”

    -

    七月,热意蒸腾,大雨时行。

    天空被橘红色的夕阳染成金黄,临近傍晚,沈家别墅的大门口依旧人流如织。

    陆执和阮安宁十指相扣,从黑色宾利里下来,缓缓站直了身体。

    贵客临门,沈家门口的门童瞬间大半都往这边来,十几个人有条不紊地下两步台阶,恭敬地立在周围。请柬也不必递,立刻有懂眼色的侍者领着陆执二人进门,将他们引至座位上。

    一路过来,阮安宁不停在打量着周围环境。

    今天可不是来参加宴会的,她连高跟鞋都没穿,就怕到时候发生什么意外,行动不方便。

    宴会布置在花园的隔断大厅,头顶是中世纪风格的彩色玻璃,阳光透过窗能直接洒落。只是此刻夕阳将至,周围都亮起了壁灯。大厅被布置成了日式高级风格,成瀑的绿萼梅和淡绿桔梗环绕四周,两侧的会客桌上则摆上统一的暖玉白玫瑰,空运过来的花瓣舒展柔嫩,在路引点灯下透出淡淡的浅粉。

    厚软的深红地毯铺在入场正中央,直通舞台区和仪式区。

    沈家虽然不如一些老牌家族,但在所有新贵中倒也能称得第一,今夜沈家最小的女儿忽然订婚,宾客众多,红毯两侧的座位都是分区隔开。

    陆家的位置在第一排中央,旁边就是宋家席位,只不过宋越最近跟着宋蔓生在公司里苦干,暂时没空来参加宴会。

    半小时后,来宾陆陆续续已经入座,灯光、乐队、机位,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只差两位主人公入场了。

    ·

    沈家别墅,二楼。

    沈梦刚从浴室里出来,浑身带着水汽,披了件白色浴袍,表情复杂地坐在镜前,任由身后的造型师给她吹发上妆。

    那本清纯娇蛮的眼睛,此刻带着某种深沉的东西,正一点一点侵蚀掉原本的天真。

    上完妆,做好造型后,沈轩从外头走进来,挥手示意所有人离开。房间一时间静下来,等人彻底走光,沈轩看向沈梦,沉声问:“我交代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沈梦低着头,和几月前娇蛮的模样大相径庭:“我刚刚已经检查过了,之羽哥哥......陆之羽身上什么也没带,今晚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谁知道呢,”沈轩冷笑一声,粗旷的眉目间竟藏着些冷戾:“他可是能亲手把自己母亲杀了的人,杀了不到一个月,还能面不改色地来和你订婚,哼,小畜生!”

    沈轩看着低头不语的沈梦,吊起的三白眼里闪过一丝欣赏,又闪过一丝可惜。沈梦听见他的声音,低沉沙哑:“陆先生交代我们今晚做的事,一定不能搞砸。”

    “否则这两个月费尽心思让陆之羽结交我,都算白费了,他还自以为将所有人玩弄于掌心,哼,要不是陆先生的计划,我那晚又何必带着你去参加宴会。”

    沈轩最后看了眼一身华服的沈梦,声音里带着些警告:“沈梦,沈家今后能不能一步登天,就看我们今晚的表现了——你要记着,没了我和你哥哥,你在B市根本活不下去,知道了吗?”

    “我知道的,父亲。”沈梦恭敬回答。

    沈轩满意地点点头,又交代了几句细节,便大步离开了房间。沈梦穿着裙子站在原地,抬起眼,和落地窗上的自己对视。

    空调冷气呼呼吹着,水滴悄无声息地溅落在玻璃上,许久,雾气终于渐渐模糊了她的表情。

    ·

    半小时后,订婚宴准时开始。

    沈轩站在台上,先感谢了一番各位来宾赏脸,又说到今年自家企业发展,再谈及订婚后两家将合作的一系列项目,好听的场面话一箩筐地往外冒,给足了陆之羽面子,不可谓不厚道。

    陆之羽站在男方仪式区,脸色肉眼可见地缓和不少。

    刚刚他才被某个豪门的少爷嘲讽了一番,说他丧母不过半月,就迫不及待要订婚,简直不配为人子。陆之羽当时没说话,只是在暗地里死死记住了这人的身份,等他按照笔记本里的东山再起,这些人都必须死!

    青年温润的眉眼有些扭曲,淡褐色瞳仁溢满刻骨的恨意和疯狂,仿佛下一刻就要失控。

    台上沈轩的声音不断传来,他闭了闭眼,脸色是遮不住的憔悴苍白。

    这些天以来,陆之羽只要一闭眼就能看到秦玉,他是第一次杀人,砰地就砍中了秦玉的脖子,溅出的鲜血瞬间浇满他全身——他把她分尸,连手都在颤抖,可与此同时,陆之羽又感到了一阵扭曲的快感,像是一种发泄,更像是一种高高在上——看,你的命由我主宰。

    他就是上帝。

    这种感觉令陆之羽深深着迷,想到这些回忆,陆之羽的脸色倏然好了些,他抬起眼,看了眼不远处的挂钟,估算着订婚开始的时间。

    还没算完,叮地一声,一楼右侧的大门便打开了。

    现场乐队的演奏声悠悠传入耳,华灯初上,面前的景象仿佛一副衣香鬓影的画卷,在沈梦面前徐徐展开,喧闹而浮华。

    以前怎么没发现,原来权利繁华之处,是如此动人。

    她目光微动,首先在人群中找到了她那位温润谦和的未婚夫——他正拿着半杯香槟,脸色苍白地站在原地,仿佛在等着人前来搭讪。可惜失去了陆家这株大树,并没什么人理他。

    沈梦叹了口气,压下心底的复杂,不再监视他,而是走向自己的位置。

    不知过了多久,宴会终于进行到一半,新娘需要站在红毯另一头,挽着家人手臂走过来,然后和新郎交换订婚戒指。

    沈梦面带微笑,伸手挽住沈轩手臂。

    她抬起步伐,安静乖巧地往前走,沈轩微微侧目,声音放低,最后叮嘱:“记住,待会儿在台上要说什么。”

    孙怜手握着捧花,轻声回答:“我知道的,父亲。”

    这段路并不算长,没过多久,她便走到陆之羽对面。看着那双淡褐色的双眸,沈梦手中力道一放,心情瞬间复杂。

    等二人面对面站定,专业司仪手拿话筒,开始低声念着早已背好的祝福文稿,台下的人安静地聆听,一时间,偌大的场地变得鸦雀无声起来。

    阮安宁和陆执坐在台下,眯起眼,低声道:“还挺逼真。”

    “宁宁觉得好看?”陆执握住她手,湿漉漉的眸看过来,声音温柔:“我们的婚礼也可以做成这种风格,只要你喜欢。”

    阮安宁脸红了红,倒也没否认,只捏了捏他指尖:“先解决了陆之羽再说,我们的婚礼......当然要我们俩个人一起策划。”

    陆执垂眸,忍不住轻笑了下:“好。”

    台上的司仪很快说完官方祝词,台下又是一阵鼓掌,旁边的礼仪小姐款步上前,递给双方各自的戒盒。

    交换戒指前,司仪活跃气氛,按照台本上的流程看向陆之羽,语带笑意,“陆先生,请问您现在的心情如何?”

    “娶老婆是什么心情,相信大家应该都知道吧。”陆之羽罕见地调侃了一句。

    可惜,台下众人闻言,一时间都是面面相觑,无人捧场——谁不知道,陆之羽的生母就在前段时间被杀,现在不到半个月,陆之羽就要订婚,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大厅寂静得有些尴尬,陆之羽暗中攥紧拳头,死死地忍下心中的杀意。司仪尴尬地笑着打圆场,赶紧转过头,照例念出早已背熟的主持词,“那么沈小姐,你现在的心情如何呢?”

    他举着话筒,等待沈梦回答的同时,脑海中又过了一遍接下来的流程。

    几秒后,他才发现,孙怜没有出声。

    司仪抬起头,莫名朝她看去。

    面前的新娘没有他想象中的羞涩,没有故作大方的微笑,更没有即将嫁人的欢喜。那张清纯柔弱的脸上,什么也没有。

    司仪一下子愣在原地,感到有点无措了。

    可下一秒,沈梦又忽然朝他笑了一下,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他眼睁睁地看着女孩拿过话筒,冰冷的手指碰到他手背,像被毒蛇的信子舔过,莫名让人背后发凉。

    台上的灯光并不很亮,明净柔和的光束照下来,配着头顶成瀑的绿萼梅和洋桔梗,沈梦有那么几秒,竟也为之失神了一瞬——很长一段时间里,嫁给陆之羽都是她的梦想。

    可现在,她的梦想变了。

    下一秒,沈梦猛地回到现实,看着台下父亲微微瞪大的眼睛,握紧话筒,柔弱天真地笑了。

    “我的心情啊......”

    那双眼睛复杂难辨,一字一句,清清楚楚说道:“我宁愿现在去死,也不会嫁给陆之羽。”

    台下一片死寂。

    几秒后,才爆发出一阵低声却难掩惊讶的议论。

    所有人都没料到,沈梦会在订婚当晚说出这样的话。

    什么叫死也不愿?这不是在明晃晃打陆之羽的脸吗?

    陆之羽站在台上,头顶冷气呼呼吹来,他却觉得自己浑身如坠冰窖,冷汗直冒。一股杀意顺着脊梁慢慢爬上头皮,他不知道自己此刻双眼已经凸起,血丝弥漫,看上去狰狞又恐怖。

    他一字一句,恶狠狠道:“沈梦,你在说什么?!!”

    沈梦看见陆之羽这幅和记忆中完全不符的可怖模样,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忍不住往后退:“我不会嫁给一个亲手杀了自己母亲的人!!”

    这句话回荡在寂静大厅,倏然令所有人心中一震,陆之羽表情更加狰狞,他还算有几分理智,知道抢过沈梦话筒,嘶哑道:“沈梦,我警告你,别拿我母亲来给我泼脏水!”

    沈梦却已经完全不管不顾,冷笑道:“那天你杀完秦玉,我刚好要去你家找你,你把沾了秦玉血的衣服放在塑料袋里,然后......啊!!”

    话未说话,陆之羽已经红着眼睛扑上去,狠狠一巴掌扇了过去,女孩儿白嫩脸颊瞬间红肿,连一声惨叫也发不出来。陆之羽犹不满足,一只手狠狠打她,另一只手死死掐住了沈梦脖子,竟是要将她活生生掐死在这里!

    台下众人吓得魂不附体——他们可不是来看杀人现场的!有人站起身想走,有人到处找着安保人员,沈轩则站在大厅暗处,看着一直坐在原位、从容不迫的陆执,有些着急。

    他知道自家女儿得罪过陆执的未婚妻,现在只能期望着这副场面能够令她消消气,不至于让沈梦去死。

    而一直到沈梦晕死过去,软软地躺在地上任陆之羽殴打、快要死的那瞬间,陆执终于抬眸,漫不经心地看向沈轩,点了点头——

    男人如蒙大赦,立马朝台下的某个方向急急打了个手势,大厅周围瞬间就呼啦啦涌上来一堆黑衣保镖,合力将欲杀了沈梦的陆之羽制服。

    狠狠摁在原地后,又大力捂住了他的嘴。

    众人一见这阵势,再看不出来今天的订婚宴蓄谋已久,那就真的是白痴了。

    人群中一阵骚动,有人害怕波及自身,想起身离开,身旁的人却扯了扯他,口气轻松,“你怕什么?陆家那位还好好地坐在那儿呢——喏,人家可比你值钱多了,就当看戏呗。”

    说话间,大厅周围已经响起了一阵细微脚步声,数个黑衣保镖动作整齐地涌来,迅速围住了所有出口。

    ——这下想出也出不去了。

    “唔......!!!”

    台上的陆之羽被捂住嘴,只能发出几声无意义的闷哼,愤怒的眼眶布满了血丝,恨不得立刻下台将沈轩杀了!

    陆执站起身,周围众人连忙自动让开一排道路,他和阮安宁走到陆之羽面前,两张同样好看的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漠然。

    这幅场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陆之羽眼睛充血,挣扎地更加猛烈,额角的青筋根根暴起,眼珠几乎都要凸出来。

    陆执睫羽未动,连眼皮也没掀一下,他捏着掌心里阮安宁的指尖,半晌,微微侧头。

    身后的沈轩立刻会意上前:“陆总。”

    青年双眸漠然,声音冷淡:“清场。”

    -

    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台下的众人活了这么久,都深谙此理,刚才对话中透露的信息已经足够,更多的,还是不要去探究的好。

    于是陆家的保镖一到,这些人便都纷纷配合起身,十分钟后,厚软的红毯铺在地面,头顶成瀑的绿萼梅和洋桔梗交缠环绕,明亮灯光下,这里只剩下寥寥数人。

    阮安宁,陆执,沈轩,陆之羽。和大批黑衣保镖。

    大厅一片寂静。

    陆执看向不远处已经放弃挣扎的陆之羽,淡淡道:“松开他的嘴。”

    失去桎梏,男人立刻粗喘了口气,却没有说话。显然,他也已经意识到,沈家的这场联姻,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

    想起得知联姻消息的那一刻,自己心中生起的微弱希望,和几个月前,自己以为掌控一切的意得志满,陆之羽惨淡一笑,声音粗哑如沙砾,“陆执,你太可怕了。”

    先将他打入地狱,又给他一丝希望,最后再轻描淡写地、让他眼睁睁看着希望瞬间破灭。

    残酷而煎熬。

    青年仍是那副不动如山的模样,神色寡淡,声音不疾不徐,“不敢当。你这些年对我做过的事,我时刻铭记在心,丝毫不敢忘。”

    陆之羽木然地扯起嘴角。

    这时,门口适时响起一阵脚步声。

    众人侧头望去,恰见薛浩和陈列带领着一众警察进来,他们看见里头的人也是愣了愣,半晌,还是陈列上前,迟疑地对陆执道:“陆先生,我们接到电话,说是这里有一位在逃罪犯?”

    沈轩连忙堆笑着上前,指着被控制住的陆之羽道:“没错,半个月前的那个无头女尸案,凶手就是他。”

    陆之羽一震,温润的面容瞬间苍老数倍,他站在原地,仿佛被人抽走了脊髓,许久都没有说话。

    陈列见状,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愣愣地命令下属上前,迅速就要将脸色灰败的陆之羽带走。

    一切看上去都很顺利。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阮安宁的太阳穴忽然一阵剧痛。

    她瞳孔一缩,下意识骤然捂住耳朵——系统冰冷的机械音响起,却是和以往截然不同的疯狂!仿佛掺杂着无声人的尖叫,凄厉地回荡在耳边,震得阮安宁眼前倏然发黑——

    [叮!最后一个主线任务:杀了陆之羽!!!时限:现在!立刻!马上!!]

    ****

    这道声音是如此陌生,却又是如此熟悉。

    仿佛数个惨死的冤魂在耳边尖叫,她们的声音将那道永远冰冷理智的机械音拼命压下——是终于大仇得报的冤鬼,尖叫着要冲破桎梏。

    仿佛呼应一般,B市上空,才刚铺展开的夕阳被滚滚而来的乌云倏然遮蔽,黑暗大片大片地弥漫,这幅世界末日般的惊悚场景,令在场的所有人一震。

    陆执的第一反应是急急看向身旁的阮安宁。

    果不其然,女孩儿杏眸通红,死死拽住他的衣角,痛苦万分、却仍竭力保持清醒:“是她们、是原书里的那些人......那些惨死的灵魂!”

    话音落下,沈家上空的空气蓦然一阵沸腾,红色血雾倏然蔓延,一个个厉鬼胡乱尖叫着,从阮安宁脑海深处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

    “宁宁!”

    阮安宁太阳穴倏然一松,而后立刻喘出一大口气,胸膛起伏剧烈——陆执迅速接住她身体,锋利的薄眼皮已然烧得通红,他丝毫没管面前正发生着怎样惊天骇俗的事,只低下头,罕见地急切道:“宁宁,你怎么样?”

    阮安宁半倚在他宽阔的怀里缓了缓,半晌,终于抬起头,吻了吻青年薄红的眼皮,轻声笑:“没事,系统告诉我,刚刚是正常反应,他们也是时候该出来了。”

    陆执闭了闭眼,这才勉强放下了一半的心,只是眉头依旧紧皱,心跳依旧剧烈,抱着阮安宁的双臂也依旧不自觉收紧。二人十指紧扣,抬起头,同时往上空看去。

    十来个冤魂隐没在血雾中,围绕在它们身上浓重的怨气在翻涌——陆家夫妇、阮夫人、陆老爷子,甚至痴呆的阮安宁,散漫的许江,和淡漠的陆执。

    众人看着眼前这幅景象,瞬间惊恐地瞪大了眼。

    “陆之羽该死!该死!!!”

    “死!我们死前的痛苦,他们要千百倍还回来!!”

    “还有一个!去死!去死!!”

    地下众人听不见这些声音,可陆之羽却从这些黑色的、不人不鬼的东西里,本能地感受到了一股自出生以来、最为严重的危机感——他绝不能落在这群鬼东西的手中!

    除了陆执和阮安宁,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失了神,陆之羽瞪大眼睛,察觉到桎梏他的那股力道渐渐放松——就是现在!

    陆之羽抓住机会,倏然从警察的手下挣脱!

    “陆之羽!”

    薛浩因为离他最近,瞬间回神,眼看着陆之羽朝自己跑来,伸出的手似乎还要来抢自己腰间的配枪——不知为何,薛浩居然趁着所有人未反应过来,故意让陆之羽抢走了他的枪!

    ——打吧,往右边打,最好打死右边那个抱着阮安宁的高挑青年!

    陆执将薛浩这瞬间的神色变化瞬收眼底,眸光陡然阴鸷,他转头,轻声对阮安宁说:“乖,宁宁,你先退开。”

    阮安宁没有逞强,听话地退开几米的距离。就这么两三秒的功夫,陆之羽已然冲到了陆执面前——青年眯起眼,瞬间弓身,旋即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迅速而准确地、将陆之羽砰地一声狠狠踢倒在地!

    枪啪嗒摔落,陆之羽挣扎着要去捡,陆执眸底闪过幽光,故意缓了缓速度,在陆之羽拿起枪、扑过来即将扣动扳机的那一刻,他瞬间错身,一脚将陆之羽握.枪的右手踢歪——

    砰!!!

    一声巨响回荡在空气中,震得众人倏然回神。

    薛浩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半晌,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破了个血洞的胸膛——怎么会这样......

    年轻的警察瞪着眼,死不瞑目地往后倒去。

    薛浩死了。

    众人这才回神。

    而就在此刻,陆执已经将那把枪再次踢远,他猛地制住陆之羽身体,让他被迫半跪在地面,同时一只手狠狠按住他的脑袋,摩擦的疼痛让青年艰难地睁开眼——

    陆执薄薄的眼皮一撩,眸底漆黑,声音冰冷:“陆之羽,轮到你了。”

    他在半跪着的人惊恐的目光中,忽然一笑,湿漉漉的眸子弯如月牙,溢着薄荷般的少年气,骄矜又烂漫。

    陆之羽瞬间失神。

    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见面那天,在下过雨的陆家后花园,稚嫩的少年站在一棵盛放的桂花树下,矜贵漂亮的眉眼间,落满了小小的金黄花瓣。

    他微笑地说:“你好,之羽,我叫陆执。”

    他怯怯地说:“之羽,我可以邀请你去我家玩吗?”

    他在破旧的房子里,将一张血缘鉴定书递过来,分明没说话,却又分明在沉默地说:我们之间,有一个人是属于这里的。

    他那时想,我管你是谁、管你有多可怜、管你有多令我喜欢......他绝不可能、也永不可能属于这里,这个肮脏不堪的贫民窟。

    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被冻住,陆之羽张大嘴,被陆执狠狠踢翻,如同一只翻滚的皮球,滚入滚滚的红色血雾,模样滑稽,像张大嘴的癞□□,牙齿咯吱地上下打着颤。

    隔着不长不短的距离,众人眼睁睁看着青年被无数黑色东西猛地扑倒在地,高挑的身体如同被咬断喉咙的猎物,无意识痉挛着、不断喷涌出一股股温热的血液,迸溅在原本干净的地板上,一片刺目的红。

    瘆人的咀嚼声响起,如同野兽啃食濒死的猎物,陆之羽剧烈挣扎的双手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地失去力气下垂,痛苦的惨叫声也越来越小,直到过了一会儿后,彻底没了动静。

    他死了。

    令人绝望的沉寂中,有人跪倒在地,哇地一声干呕了起来。陆执和阮安宁却同时抬起头,心头发紧,看向那几道依稀能辨认出的熟悉身影。

    许江懒洋洋地朝陆执挥了挥手,痴呆的阮安宁眼眸中仿佛重新生出了神智,而冷漠寡淡的陆执,竟天真又烂漫地微笑着,静静看向另一个自己。

    四目相对。

    他们同时笑起来。

    那双清黑潋滟的眸,仍莹着点湿漉漉的光,像是少年时曾看过的日出,璀璨、耀眼,无端令人泪目。

    陆执弯起眼,许久,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最后笑了下。

    下一秒。

    所有灵魂宛如云朵般,砰的一声,倏然消散了。

    而在场除了陆执和阮安宁的所有人,都齐刷刷地倒下、一同陷入了昏迷,

    [叮!恭喜宿主攻略成功,反派陆执好感度到达100!]

    [叮!恭喜宿主完成所有任务!]

    [叮!本世界已完全脱离小说影响,成为自衍生世界诞生以来,第一个形成自我规则的新世界,恭喜!]

    欢呼声,浪潮声,裹挟着一道熟悉冷漠的机械声,回荡在这片天地间,久久不散。

    阮安宁和陆执呼吸一停,倏然侧过头,然后隔着倒下的众人和漂浮的尘埃,怔怔地对视。

    一切......都结束了吗?

    橙红的暮色自地平线蔓延,他们恍惚抬眼,方才乌云密布的天空已然涤荡一清,斜阳透过流光溢彩的玻璃彩窗洒落,仿佛末日结束的瞬间,清清楚楚地告诉阮安宁和陆执:

    是的,一切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

    四周寂静,唯余二人深深的呼吸。

    脑海中的系统正在消散,忽然地,阮安宁全身倏然一松,宛如无声卸去了什么束缚——她睫羽一颤,分明感觉到了刚才自身的莫名变化。

    女孩儿反应过来,眼眸骤然欣喜:“陆陆......”

    盛夏傍晚吹来热风,蝉鸣一阵接着一阵,几乎是同时,阮安宁和陆执心中涌现出无数潮水般激荡的情绪——说不清那是什么,可这并不妨碍陆执眼眶发红——他朝阮安宁走来,走过鲜血,走过硝烟,走过漫长而短暂的时光,然后一步一步,走进了那条有阮安宁的归途。

    “宁宁,”青年深吸口气,薄红的眼尾被夕阳柔化,衬得人也多情。他沉默良久,才嘶哑缓慢道:“结束了。”

    眸光潋滟的女孩儿看着他,眼泪直掉,也哽咽地重重点头:“嗯,结束了!”

    话音落下,他们忍不住急急伸手,宛如两块失散多年的玉玦,迫切地需要发泄此刻激荡的心绪,密不透风地拥抱、细密湿热地接吻。围绕着此刻的是什么?尘土和鲜血,眼泪和心跳,可与此同时,那两张狼狈的脸却正畅快淋漓地呼吸——

    在这片喧嚣的橙红色夕阳下,眼泪代表丢弃的过往,鲜血象征荣誉的勋章,而鼓动的脉搏和心跳,则是爱人永不熄灭的白日焰火。

    永不熄灭。

    陆执又想起那夜的星光,阮安宁才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烂俗女主角,她是磕过头坐上机车就远行的梦想家,是他苍白贫瘠的人生中、那抹浓墨重彩的月光——

    于是陆执心脏有引力,血液起潮汐。

    掌心那两枚戒指紧密贴合,仿佛永远不松开的结绳,坚定勇敢地昭告天下:她属于他。陆执抬头,在令人泪目的宁静中,终于轻笑起来,温柔吻住了女孩儿柔软的额发。

    “宁宁,从此以后,就是春天了。”

    是啊。

    从此以后,就是春天了。

    他们在潋滟亮起的灯火中牵手,密不可分地拥抱,夜色的确是深沉的,数不清的麻烦和问题还尚未解决:陆之羽的尸体、薛浩的死、昏迷的众人......但那都没关系,来日方长,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在一起,慢慢解决这些,算不上麻烦的麻烦。

    倘若一定要问阮安宁回答了陆执什么,那么必定是那三个老掉牙、却依旧直直击碎陆执尚存的理智、令人泪目的字眼——

    “我爱你”。

    而唯有爱,是至高的救赎。

    作者有话要说:始于三月末的春分,终于六月末的夏至。

    打下完结这两个字,我真的心脏酸涩了。

    关掉电脑,放眼望去,似乎还能看见陆执湿漉漉的带笑眉眼,和宁宁闪闪发光的明艳眸光。我写了他们120天,他们也陪了我120天,现在,是时候挥挥手,说一声短暂的再见啦。

    谢谢一直陪着我的读者,夸奖我,批评我,支撑我,谢谢。我喜欢写爱和被爱,是因为希望能带给你们温暖,带给你们勇气,又或是带给你们,最简单的小小快乐。

    希望我做到啦。

    爱你们,百分百。

    (所有2分评都发红包,长评发1000晋江币红包,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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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本《白月光她重拳出击》是卿卿和晏亭的故事,希望你们也能喜欢他们,我把文案放这里啦,点进专栏就可以收藏了~

    键盘成精·沙雕男主 X 不服就干·绝美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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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自小娇生惯养的孟家大小姐,孟卿卿嚣张跋扈地活了二十多年,直到有一天,她忽然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本狗血文里自杀的白月光——

    家境贫寒的舔狗男主现实中从未与她说过话,背地里却将孟卿卿视作自己独有的爱人,亲手杀了她身边一个个闺蜜好友,还用尽方法囚禁折磨她,美名其曰:爱你。

    孟卿卿:??硬了,老娘拳头硬了。

    而更惊悚的是一觉醒来,梦里曾看见的剧情正在现实中逐一发生......孟卿卿觉得事情并不简单,遂捏紧铁拳,决定向命运开炮,亲手锤死变态司马狗比男主!

    而在这之前嘛......

    她得先嫁给那位散尽家财为她报仇、最后又孤独一人终老的炮灰未婚夫,晏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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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晏亭第一次见面那天,天很蓝,风很暖,孟卿卿蹬着小高跟,穿得十分名媛淑女范儿。

    据说,这位晏家大少爷高冷淡漠,不善言辞。

    见面之后,双方果然无言相对,孟卿卿尴尬地溜去厕所,回来时却发现未婚夫正站起身,一把揪住了跟踪她而来的狗比男主——

    那张冷如霜雪的脸上,浮现出嘲讽嚣张的笑。

    她听见他开口,眉间带着不屑和鄙夷:“有些女孩子喜欢星星,说的是劳斯莱斯的星空顶,百达翡丽的sky on,LV的Galaxy。”

    “没这个本事还想玩强取豪夺那一套?滚去吃屁吧你!”

    *甜爽 / 虐渣

    *HE / 双c

    wb:无人区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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