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家。
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忽然出现了一道门。
精美的花纹装饰在和式的纸门上,平添几分亮色。明明没有伸手去拉,合在一起的门却像有自我意识般自动往左右分离,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操纵它。
一身少女风打扮的藤原浅香显现在其后。
她的正面是古老的日式宅子,背面是黑漆漆的横滨小巷子,当她的身体完全迈过这道门的时候,就完成了空间的跨越。
门扉合拢,消失在空气中。
“我回来了。”她朝站在廊下的人笑。
“欢迎回来,樱。”说话的女性与藤原浅香年龄相仿,容貌与之有诸多相似之处,一瞧便知有着难以辩驳的血缘关系。宽大的和服袖摆直直垂落,外衣上印着大片明艳的紫藤花,或深或浅的紫勾勒出栩栩如生的图像。
她姿态端庄、五官昳丽,唇瓣却淡得没什么血色。
这是一个身体不怎么好的名门小姐。
“妳今天睡了多久?”藤原浅香习惯性握住那双柔荑。姐姐的手宛若上等的羊脂玉,光滑但总是透着挥不去的凉意。好不容易被她用体温捂暖了,只要稍稍丢开手,要不了多久又会恢复原样。
“两个小时不到。”
明明周围寂静得只闻风声,已经改姓津岛的松月却这么说:“太吵了。”
藤原浅香知道原因。灵视、心灵感应……随便怎么冠名。是一种不必看也不必问,就能通晓他人内心的能力。与生俱来,无法关闭、无法控制。即使故意远离人群,特定距离内的心声仍是会一股脑的蜂拥而至,烦得人不胜其扰。
她的姐姐松月从出生起就深受其害。除了那个人还在世的时候,从未得到过一刻安宁。
在被次元的魔女传送到这个世界后,她们姐妹的能力皆被这个世界的法则改写。
藤原浅香曾冒着被白麒麟涩泽龙彦剥夺异能力的风险,将姐姐带到那个可以将异能力分离出来的浓雾中去,结果证明这条路根本行不通!
——被剥离的只有由血鬼术蜕变而成的异能力。灵视依旧牢牢地粘附在那个驱壳里,压迫着精神防线随时都有可能崩毁的津岛松月。
“这次的药这么快就没效果了嘛……”藤原浅香心想姐姐的抗药性真是越来越强了,“没关系,我再去研究新的药方。一定会让姐姐好眠的。”
津岛松月露出厌倦的神色,“好想死掉。我,还要坚持多久?”
“不要说这种话!!”藤原浅香紧紧搂住自己仅存的亲人,“请妳,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活下去啊!!!”
她永远忘不掉那一天。
姐姐满嘴血肉、痛失爱人的那一天。
那双美丽的眼睛空茫一片,里头是浓浓地死寂。仿佛那颗心已经随着姐夫的死去一同粉碎,剩下的只是怎么折腾也死不掉的空壳。
转化为鬼的津岛松月仅剩一个强烈得让藤原浅香害怕的执念:想要尽可能痛苦的死掉。
曾经答应爱人的殉情邀约,醉心于研究无痛死亡药物的女人最终将武器对准了自己。仗着鬼不用睡觉,日复一日的躲在房间里配置足以杀死鬼的毒药。然后肆意的在自己的身上实验。偶尔兴致来了就去屋外做“日光浴”。
藤原浅香一次又一次的打断了姐姐的自杀行为。
她成为了一名技术精湛的医师,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斩断姐姐身上浓郁得化不开的死意。最终,她敲响了鬼杀队的大门,拜入了虫柱的门下。
藤原浅香不明白哪里出了差错。明明已经给姐姐注入了能够将鬼转化回人的药物,明明姐姐至今都没有回想起任何为人时期的记忆,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一心想要寻死啊!!!
津岛修治对姐姐的影响就这么深吗?
藤原浅香几乎是在祈求的说:“再等等,好吗?”
已经有眉目了。很快,她就会将那个男人的同位体引过来。
津岛松月睫毛轻颤。
灵视将血亲的想法毫无保留的传递过来。可她的内心犹如一滩死水,掀不起一丝波澜。
——见了又能有什么用呢?
——难道见了,她就会有动力活下去?
心随意动。腕部的铃铛发出悦耳的脆响,空间门再度开启。掌握着这整个宅子的津岛松月轻松将妹妹驱逐向光明,“不要再执着于我了。樱,妳可以有更好的人生。”
藤原浅香被传送回横滨那条小巷子里。
她捂着心口,“……我的人生缺了妳,就不再完整了啊,松月。”
姐姐忘记了她们名字的由来。
松月樱,母亲大人最喜爱的花。父亲将之赠予了作为双生子出生的她们。
*
此时,还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记上的太宰治正在和首领发牢骚,“随意使唤我的狗就算了,还要我去打辅助,森先生真的超过分的!”
森鸥外熟练地略过“狗”这样的形容词。
“抱歉了太宰君。港黑很缺治疗型异能者。尤其,还是可以大范围治疗的异能者。”森鸥外唇角的微笑弧度不变。看黑发少年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事实上,太宰治还不满十七岁,对港黑的首领来说确实还是个孩子。只不过他超脱年龄的智谋和可怕的观察力很多时候都难以让森欧外将他单纯当做一个孩子来看待。
“这样安排可是最优解。跟进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太宰君。”森鸥外示意对方上前拿资料。
难得显露出几分孩子气的少年抱怨般的嘟哝:“森先生就知道压榨人的劳动力。”
他妥协似的拿起了那张纸。
上面记载的情报不多,太宰治三两下就看完了。他的视线在波维诺家族上停留了一瞬,很快就从脑子的某个角落扒拉出相关的资料。
“传说中的十年火箭筒嘛——”
相传被十年火箭筒打中的人会和十年后的自己相互对换五分钟,不晓得有几分真。
“有点意思。这位小姐是为了达成什么目的来横滨的呢。”太宰表现得像是很有兴趣的样子,但那双眼睛根本没有配上相应的情绪,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
森欧外很了解太宰治的性子。毕竟将这个孩子引入港口黑手党的人正是他自己。
这位曾担任过地下密医的首领不急不缓的说出疑点,“这位小姐不仅是个治疗型异能者,还是个会原地取材配药的制药师,毒医双修。奇怪的是如此出众的人才,在医学界却是寂寂无名。”
太宰治很有默契的接话,“分界线是一年前。”
在那之前寻不到任何与之相关的资料,仿佛她是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人。
“以一年前为分界线,这位小姐孤身一人出现在里世界。诸多势力对她抛出橄榄枝,其中不乏有采用强硬手段进行招揽的,可无一不失败而归。”
森鸥外补上自己的见解,“她每次都能够很巧妙的避开其他势力的眼线。明明没有出境,几天后又出现在了别的国家。而且无法在酒店寻到她的住宿记录。行踪难测,目的不明,要逮到她实在太有难度了。”
“有人在背后帮她。”
太宰治分析了好几种可能性,“大概率是空间系异能者。”
“如此优秀的人才,放跑实在是对港口黑手党的损失。”森鸥外是真的想将藤原浅香收入麾下, “太宰君,我不介意一赠一哦。”
太宰治听懂了老狐狸的潜台词。
他毫无干劲的拖长音,“欸——竟然还有额外的工作嘛。”
“太宰君。”
“haihai~我知道了。”
*
隔天一早。
太宰治领着精心给搭档准备的“惊喜”打开了中原中也的卧室门。他毫不犹豫的将几个圆形状的物体扔到床上,然后将手机对准了屋主。
“叮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刺耳的闹钟火乍火单在中原中也的房间轰然回响,原本躺在床上睡得香甜的港黑重力使瞬间挺直了腰,坐了起来。
“嗨,中也。真是让人神清气爽的一天~”提前带了耳塞的某人亲切问候。
“太!宰!治!”少年凶悍的用重力将闹钟砸向罪魁祸首。
结果当然是没打中。
那个早有预谋的绷带浪费装置早算好落脚点,躲了过去。
太宰虽然可以无效化异能力,但无法对普通的物理攻击免伤。要真被砸中,胸口铁定留下淤青。搞不好还会骨裂。
中原中也警觉的奔向了家里的酒柜。
太宰治不时就会来这里晃一圈。当然,这不是搭档情忽然萌芽,而是存心跑来捣乱的。明知一些昂贵的酒经不起激烈的摇晃,那家伙还专挑那些酒来霍霍。要不然就是把他珍藏的美酒喝掉,然后换一些颜色相近的液体进去。
除此之外的恶行更是数都数不清!
中原中也一直觉得他没把这条青花鱼揍死,全看在首领的面子上。
几秒后,中原中也一脸难以置信的扭身看太宰治。
这家伙转性了?今天竟然没撬他家酒柜的锁。
“我是奉命来监督中也的。”太宰治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叠厚厚的A4纸,扇风一样的挥了挥。俊秀的脸蛋上挂着明显不怀好意的笑容。
那一叠纸的首页有着中原中也再熟悉不过的字迹。
——这不是他昨天呼呼大睡一顿后,爬起身写了大半夜的约会计划书吗?!太宰这混蛋是怎么翻出来的?!!
中原中也燥得满脸通红,“还给我!!!”
这玩意儿落到老冤家手里,无异于把黑历史送给对方。中原中也只要一想到太宰治可能会将这个刊登到《本周也不服输的中也》上,就有种当场将人毁尸灭迹的冲动。
两人在大厅过了几招。
“哎呀,现在是做这个的时候吗?”太宰治故意把腔调弄得九曲十八弯,“约会不要迟到!男生一定要比女生早到!!——这是中也自己写的吧。”
“噢,还用了红字标注。黑漆漆的小矮子就这么期待今天的约会嘛。”
头发还乱蓬蓬的橘发少年动作一顿。他睨了眼太宰治的表情,又望了望窗外的天色,心想:难道我设的手机闹钟没响?
中原中也“切”了一声,丢下一句“之后再跟你算账”就飞奔回房间洗漱换衣服。人生的第一次约会总不能以迟到作为开幕。
太宰随手将耳塞扔到地上。
他熟门熟路的从搭档家的冰箱里摸出一盒牛奶。撕开塑料封袋,插上吸管,躺在舒适得让人只想一直窝在上面的沙发上慢悠悠的吸了起来。没被绷带缠住的那只眼睛还有恶作剧得逞的愉悦。
现在的他少了几分死气沉沉,多了一些这个年纪的少年该有的活力。
当然,作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太宰治腹部挨了搭档满含怒火的一拳。
中原中也捏着又无辜遭殃的手机,指着上面显示的时间,恶狠狠的从牙缝里挤出这段话,“混蛋太宰——你见过有人早上七点多出门约会的吗?!!”
太宰治皱着张脸,用一种“你怎么不识好人心”的表情说歪理:“蛞蝓那么笨,肯定要提前起来做准备啊。”
中原中也感觉他的拳头硬了。
混蛋太宰竟然有脸给他装无辜!
“那也不用提前这么多——!!”客厅响起港黑重力使中气十足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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