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什的东西的确是挺好吃的。
鬼知道在乌鲁克王宫里闹腾了多久, 西杜里终于发酵出了使臣在基什天天吃到的豆面包。从和面到发酵再到烤制, 配方、温度、湿度乃至火候都缺一不可。
拿到王面前的是西杜里试验过很多次的产物了，几乎把使臣带回来的面粉消耗光了。不过好在在消耗光之前, 西杜里成功地弄出了这玩意。
“就这个”吉尔伽美什戳了一下面包“就花费了这么长时间试验”
“是的, 殿下。”
西杜里回答的时候脸有点发黑“重复试验那么多次, 让您久等了呢。”
这位会发酵的女士看起来怨气很大，眼下也有淡淡的乌青最近天气变化, 气候很难把握，为了发酵成功，西杜里几乎一直守在厨房里。
“呃, 辛苦了。回去休息吧，好好休息，西杜里。”
金发男人这么说，却并没有被西杜里听进去。相反地，温和可亲的女官长微笑着, 请他先吃一口再说。
“毕竟是我不眠不休制作出来的东西呢，若是王不能在刚出炉的时候品尝, 我都无论如何有些不甘心。”西杜里笑“的确是我僭越了，但王啊”
她的话几乎是被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鉴赏一下我苦心孤诣的成品吧。”
这个西杜里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吉尔伽美什眼皮跳了一下，拿起面包尝了尝，挑挑眉。
面包外面的表皮意外地酥脆，而内里柔韧湿润的口感恰到好处，咀嚼起来还会有微微的蜂蜜香甜。豆子本身的谷物味道经过发酵更加细腻温和, 面粉因为磨得异常细，并不会有之前太过粗糙的质感。
“非常美味。”在西杜里的死亡凝视下，乌鲁克的王给了这样的最高赞美“无论是想出这种制作方法的人，亦或是能将这东西制作出来的人，无疑都有上天给予的天赋和出色的技艺。西杜里，辛苦你了。”
西杜里看起来很高兴，行了个礼之后飘走了。
看来是真的，没怎么睡的样子。
吉尔伽美什难得琢磨了一下手里的食物，又把厨子叫来，问他乌鲁克现如今是否能够碾磨出同样精细的面粉。厨子头皮发麻，半天之后才沮丧地说可能达不到同样的程度。
“基什的粉类是经过专门的器具研磨出来的，而且同一批谷物经过了反复研磨，致使谷物的香气得到了充分的释放。”
厨子就很专业，该吹就吹“而且从基什带回来的今年的麦子和豆子质量也都很好，看得出来培育它们的人十分用心。谷物的质量好，那么研磨出来的粉也会相对更好些。”
“乌鲁克境内可有能与之媲美的粮食吗”
吉尔伽美什问。
厨子哪知道这个，最后换了专注于农业的大臣来。那大臣拿着基什的麦子和豆子啧啧称奇，表示这批粮食一定很好吃。
“能结出这样的果实，一定是用心除草浇水才能收获的。”大臣说“外加精细地施肥，或许还建了防止植物暴晒后脱水的棚子”
“”
吉尔伽美什一脸问号，大臣于是这样解释“啊，是这样的，若是过度暴晒的话，豆荚和麦穗会萎缩干扁，果实不可能这样饱满。”
他还用了个比喻“这样的果实，可以算得上粮食界的绝世美人了。”
“”
有关于基什的东西是如何如何好，吉尔伽美什听了很多，对于基什农业竞争力有了个大致的印象。在基什的探子带回的泥板中写到，来年基什王依旧打算继续拓荒种地，种植大量的主食，用尽可能多的人手。
这个决定有点出乎吉尔伽美什的预料，并且想了想到底是雪莱的想法还是阿伽的。不过无论是哪个，这种一门心思种地，广积粮的想法，是真的有点想饥荒后被饿怕了的农民的举动。
这个评论稍显刻薄，不过他一路顺风顺水，没有亲身体会过基什的惨状，因此做出这个评价也稍显轻率。他看着这块泥板，正在思索着，旁边的比尔胡图拉就有了自己的想法。
“若是基什王和主神一致要种主粮的话，那么其他的生活用品只会水涨船高，到头来依靠其他人过活。”侍卫长见多识广“生存外的必需品都靠其他城邦，可是粮食再高也卖不到什么太高的价格。”
金发男人托着下巴“是啊，卖不到什么太高的价格。”
所以到底她打的什么主意呢
他赤色的眼睛动了动，回头这么吩咐“从今天开始卖到基什去的东西，非必需品的那种，一律比其他城邦的价格便宜五分之一。”
“王”
“损失可以在回城后登记，由本王的私库补贴。”
比尔胡图拉脸都绿了“可王，每年和基什的贸易的体量”
“本王自然知道不小，可损失远不到私库库存的百分之一。”他皱眉“传本王的政令，现在，立刻。”
侍卫长心疼得要命，反倒是金发男人劝了他两句。
“别这么小的气量，比尔胡图拉。钱堆在那里也不会自己生出钱来，不是吗”
“钱当然是能生出钱来的。”
雪莱双手抱胸，开始给阿伽上理财课“现在我借给你五个银币，你一年后归还给我五个，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对吧”
阿伽点点头。
“但是问题来了，阿伽，如果我用这些钱去买种子种地，然后一年后我收获的粮食则远远超出了五个银币的价值，对不对”
阿伽小脸一白“那难道我要还这些才行”
“也不是。”
雪莱怕把孩子吓着“我的意思是，你必须清楚，财富经过时间的流逝，是可以根据使用人的不同来增殖的。而且，若是所有人的财富都增值了，可粮食的产量没有大致变化，那么以前一个银币能买到的东西”
“银币的价值就会缩水。”阿伽这个是明白的“相同的钱买到的东西就会更少了。”
“是的，所以当我借出这笔钱的时候，为了防止以后你还给我的五枚银币还有相同的价值，那么就要约定利息。”
雪莱把时间价值简单讲了一遍“同时，我还要保证你还给我的那些钱与我自己使用得到的产出相比，是不亏的。”
阿伽能迅速接受这些，同时又提出疑问“可是，主神，若你种植粮食，需要你总是去照顾，放水，除虫这些都是劳动。若你不劳动的话，又哪会有后来堆积的粮食呢所以你那些粮食中，应该刨除”
“我劳动应有的价值。”
阿伽连连点头。
这孩子的聪慧到了雪莱真的啧啧称奇的地步，没到一会儿已经快把剩余价值论都快学完了。而之所以他们开始讨论这个，是因为有贵族想借钱。
阿伽心软，就想同意了，但雪莱觉得不对劲，问了一句之后才发现，这些混蛋从来没有付过利息。
她觉得自己亏了好多钱。
古苏美尔的确是有利息这个说法的，但具体什么时候开始，雪莱并不清楚。鉴于现在他们基什穷得叮当响，雪莱不介意多从贵族身上搜刮些。
前两天雪莱还在犹豫烤不烤一只北山羊来解馋的时候，有个贵族竟然为了美貌的女奴杀了六只赏赐下去的野猪分发给中心城路过的人，气得雪莱差点冲上去抽他。
阿伽好奇雪莱为什么生气，但雪莱没好意思说她想吃肉但是舍不得杀掉，还想着下崽多搞几只。
于是义正言辞地告诉阿伽，贵族若是通过分发食物来博取威望，对王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阿伽倒抽一口凉气，后来严肃地斥责了贵族浪费封赏的行为，并责罚了那个贵族。
听到后续的雪莱又舒心又脸红，更加讨厌起了这帮不知道柴米油盐贵的家伙们。
她正想着怎么从他们身上薅羊毛，这会子阿伽直接端给他一个。
“所以必须收利息。”雪莱叉腰“否则所有人都来借国库的钱壮大自己，城邦又怎么能够再次复兴呢阿伽，这帮人实在是鬼心思多得很，给我查账”
阿伽“”
“给我查十年的帐，每年的借款有没还的，利息从拖欠那年开始给我算，而且要把本年的利息加在下一年的本金中去。借款还了的，看在信用好的份上，给我象征性地收一年利息，税率就是什一税好了。”
口
阿伽都能预料到贵族们的目瞪口呆和奋起反抗，同时雪莱早就想好了怎么收拾他们。主神吩咐传令官将拖欠了国库金钱的贵族们的名字到处嚷嚷，逼得欠钱的贵族们抱着阿伽大腿求还钱。在他们丧失了一些声誉的同时，财政官员顺便提出了若是用欠款早就归还，则早可以用于水渠的通淤和修缮，并且能多挖二三十口井，避免当时的饥荒发生。
贵族们眼看着阿伽的脸色慢慢沉下来，黑色的眼睛阴沉到了可以滴墨。
谁都知道，饥荒是少年王者心中挥之不去的痛，所以当利息作为一种惩罚被附加的时候，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点头就同意了。
至于复利到最后爆炸成了多少
“谁管他们。”
阿伽在雪莱那儿躲清闲，因为王政大厅里都是贵族在嚎丧。不过好在对比拖欠欠款的人来说，剩下的贵族觉得只要一年利息非常划算，痛快地就给了。
雪莱看着财政的泥板，开心得不得了。王政大厅里的哭泣，也变得悦耳了起来。
“阿伽，晚上我们烤一只羊吃”
作者有话要说 古苏美尔是真的有利息存在的，当时查资料的我目瞪口呆得跟阿伽是一个表情
这个古代人的智慧啊，是真的超乎想象的呢
贤王收利息这个想法很不错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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