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些话。
钟虚仁为了给谭谧一个气派的生日宴,把各个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请来了。这时候正赶上宴客入席。
众人觥筹交错间,突然听见从门口传来男人的怒吼。
气氛瞬间陷入死寂。
苏清混在宴席间抿了口酒,偏头望向门口方向。他跟着钟烈偷偷溜来看戏,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钟烈问:“他怎么来了?”
“帮帮你啊。”苏清笑着扬眉,“我这个大哥还不知道谭谧和钟先生的关系,被人利用了还傻乎乎的帮着顶罪,”
他轻叹道:“我于心不忍呐。”
钟烈咬了块水果,无语盯着他。
钟虚仁没想到会有人敢说这种话!
他自然不会因为别人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怀疑自己的爱人,但他也绝不容许有人污蔑他的爱人!
钟虚仁沉声道:“放人进来。”
谭谧无措道:“阿仁,我……”
没等他把话说完,苏执望已经从门口冲了进来。
被关在局子里这么多天,这位豪门大少已经彻底失了风度,
他双眼发红的冲到两人面前,看见自己一厢情愿的心上人打扮得光鲜亮丽,丝毫没有他想象中的煎熬和落魄,甚至还想要依赖别的男人!
他面部表情几近狰狞,冷笑道:“谭谧!你好风光啊!”
谭谧满心仓皇无力,觉得自己今天大抵是逃不过了。
他们现在站在宴厅里最显眼的地方,被所有宾客明着暗着看热闹。
他压低声音:“苏哥,有什么事我们私下说,行吗?”
“你这时候知道丢人了?”苏执望讥讽道:“我偏要讲给所有人听!”
钟虚仁早就不耐烦了,“你讲!”他倒是要看看这人能讲出个什么花来。
“钟先生,你还挺信任他。”苏执望眼底愈发泛红,“我当初也是这么信任他!所以才会帮他窃取苏家的机密!才会帮他诬陷苏清!”
谭谧说:“明明是你主动,”
“我主动?谭谧,你自己心里不清楚??我为什么帮你?不还是因为我觉得你从来没有拒绝过我,我觉得你和我情投意合?所以我才愿意帮你!”
苏执望几乎是在喊:“不然我为什么要冒这种风险!”
这短短几句话里信息量太大。
有关苏家大少窃取自家机密的事本就存疑。虽然证据确凿,但没人知道他的作案动机是什么。
谁会蠢到窃取自家商业机密?
苏执望这么解释,却也说得通。
“苏大少爷可真是用情至深啊。”钟虚仁冷笑,“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说几句话就能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谭谧心下稍松。
他应该没给苏执望留下什么把柄。苏执望空口无凭,闹不出什么风浪。
苏执望指了指宴厅正前方的大屏幕,说:“借这个用一下。”
他本来确实没给自己留后路,全身心信任谭谧。要不是苏清告诉他公司停车场有个受父亲监管秘密监控,他这次算是栽这贱人手里了!
想着,他抬头望向一个方向,看见苏清正笑盈盈的跟一个孩子低声窃语。
屏幕上的画面闪灭两下,
“当时我谈项目回来,在公司停车场遇到谭谧。谭谧和苏清发生争吵,想报复苏清,于是他试图从我这里偷窃机密泄露出去,再把泄露企业机密的罪名扣给苏清。”苏执望一五一十讲述道。
“我承认,我对苏清有偏见,再加上我想借此机会接近谭谧,才脑子犯昏做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他说:“我原以为这是值得的。”
“毕竟确确实实换来了谭谧和我的交往,我们做了情侣之间该做的所有事。”说到这儿,他意味深长看了眼钟虚仁,“钟先生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钟虚仁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盯着屏幕上的画面——画面上的青年半躲在车后,鬼鬼祟祟的拿着手机偷拍文件。青年的脸被监控摄像头拍得无比清晰,确是谭谧无疑。
而苏执望就站在不远处打电话。
完美呼应了苏执望的解释。
他觉得好恶心。
他捧着护着这个人,视这个人为不可玷污的光。可如今呢?
眼前假象被无情戳穿,他看清了这个人的面目,如此可憎不堪。
这种人也配他去喜欢?
谭谧声音抖得不受控制,“钟先生,你听我解释。”
“谁他妈要听你解释!”
钟虚仁甩开了他手,用厌恶至极的目光瞥他。这一眼瞥的飞快,像是在他身上耽搁几秒都会脏了自己的眼睛。
这场生日宴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满座的宴客看了场荒唐闹剧,低声议论。谭谧被无数视线打量,其中有轻蔑,有幸灾乐祸……
他从没觉得这么绝望过。
明明自己也没做错什么。他是因为喜欢钟先生才这么做,可为什么钟先生这么不信任他?也不听他解释?
像是浑身骨髓都被尖锐的针刺穿,又被用冰水冻透。
谭谧浑身打着颤,
他做错什么了?
.
钟虚仁从宴席间抽身,走在路上时,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他不自觉想象谭谧和苏执望滚在床上的画面,像是针扎似的刺进心里。
上次露西背叛他的时候,他只是觉得丢脸,可这次不一样!
背叛他的人是谭谧!
他狼狈的蹲坐在石阶旁边,从兜里摸出一根烟,叼在唇间。
正寻摸打火机时,他眼角余光一扫,看到个熟人。
苏清穿着身参加宴席的纯黑西装,版型精巧,如墨般的颜色衬得他皮肤冷白。苏清走到他面前,眼神里带着同情,“钟先生,您还好吗?”
钟虚仁看见他,思绪停滞一瞬。
小清多可怜啊,被自己的朋友那么算计。如果不是这么多意外,小清可能早就被泼了满身脏水,锒铛入狱了吧。
这么想,他不自觉放柔声音:
“我没事。”
“没事就好。”苏清笑了笑,语气却平静淡漠:“那您现在是不是有时间?”
钟虚仁:“嗯,怎么了?”
“介意跟我去趟医院吗?”苏清说:“您的夫人今天有场手术,需要亲属签字。既然您有时间,不如跟我去一趟?”
医院?
再联想到刚才生日宴上发生的事,钟虚仁猜到什么,他冷声质问:“是你设计毁了宴会?”
“我为什么要毁您的宴会啊,钟先生。”苏清难得的露出些不耐烦,“您能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吗?”
“李青漫答应给你什么好处?”
“钟先生——”苏清长叹一口气。
“不去!”钟虚仁脸色难看,“就算我今天没有任何安排,我也,”
话没说完,
他突然觉出后颈发凉,下意识扭头去看。然而还没等他动作,后脑勺便猝不及防挨了一棍暴击。骤然泛起的疼痛让他一下子失去意识。
苏清眼睁睁看着这位钟先生昏倒在地,啧了一声。
他打趣面前小孩,“你下手蛮狠嘛。”
钟烈今天穿了身修身运动装,显出了满满少年气。
但此时他手拎长棍,面无表情,眼底沉沉透不出光的阴戾模样,实在无法让人联想到“阳光开朗”这四个字。
钟烈没接他的话,有些不悦的盯过来,“你跟他聊得很开心?”
苏清哭笑不得,“你怎么又误会苏叔?小朋友,我只是在问他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医院,可没有说别的。”
钟烈:“哦。”
他找几个人把钟虚仁抬到了车上,以最快的速度开到了E城市中心重点医院。今天周末,医院里人挤人。
众人眼睁睁看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帅气小伙子领着头,身后五六个人架着一位衣着不菲的有钱人。最后还有个长得极漂亮的青年慢吞吞跟着。
画面尤其诡异。
“病人马上要手术了,家属来了吗?”医生头也不抬的看着病历表,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时,迎面便撞上了钟烈。
钟烈手里捏着刚买来的矿泉水,听见医生的话后,他顺手拧开瓶盖,冷漠淡定的将大半瓶矿泉水倒在躺在椅子上的一个男人脸上。
钟虚仁被冰凉的水泼了满脸,稀里糊涂醒了过来。
他一睁眼,正看见钟烈灌了口矿泉水,看他的目光犹如看陌生人一般。钟烈盯了他几秒,把喝完的矿泉水瓶拧扁,对医生说:“他是病人的丈夫。”
医生立即把手术风险告知书递到了他面前。
钟虚仁这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他脸色涨红,想要发作却又顾及着自己形象。事已至此,他不签不行。
如果不签,他毫不怀疑,明天全世界都会知道他钟虚仁置自己的夫人于不顾,连张手术风险告知书都不肯签。
他最近承受了太多□□,如果再来一次道德上的批判,无疑会影响到他的事业。钟虚仁憋屈半晌,最终还是不情不愿签下了字。
医生连看都不看,直接招呼人:“马上准备手术!快点!”
走廊里的医护人员来去匆忙,气氛紧张到让人觉得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苏清摘下眼镜,眯眼望向手术室门口,看见“正在手术”四个字突地亮起,
身边小孩呼吸微顿,瞬间紧绷。
“小朋友,怎么啦?”他偏过头,柔声问:“你在紧张吗?”
钟烈说:“没有。”
“要是紧张就说出来,”苏清蹙了下眉,“可不要憋坏了。”
钟烈确实有点紧张。
即使他这次挽回了一次机会,但对手术结果仍未可知。他依稀记得自己上辈子得知母亲去世时的模样。
实在太可怜,太卑微。
他没在手术室门口等着,而是去了楼梯拐角。看着窗外的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墨色的云由天际铺延,沉重压抑。
也不知道盯了多久,等他回过神时,发现苏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他身边,也懒散望着窗外的云。
他愣了愣,“你什么时候来的?”
“早就来了啊,”苏清收回神,笑着问他:“还紧张吗?”
一个小时过去,手术也该结束了。
钟烈抿着唇,没吭声。
正巧这时候医生从走廊里快步走过来,隔着老远就在喊:“手术顺利!”
胸口悬着的石头瞬间落了下来。
钟烈没绷住笑,眉眼也弯了起来,他松了口气,正要感谢苏清。
苏清却先他一步开了口:
“我就说手术一定会顺利完成嘛,小朋友,钟夫人今天早上还在跟我讲,说她一定要活着出来。她还要见一见小烈的女朋友呢。”苏清轻轻撞了下他的肩膀,装得有些恼:“为什么瞒着苏叔交女朋友?你不要苏叔了吗?”
钟烈偏头看他。
男人摘了眼镜后的脸庞更显清隽,轮廓分明的五官艳丽精致。
他微抿下唇,轻轻道:“我生气了。”
钟烈下意识蜷缩手指。
原本的情绪突然变得朦胧起来。他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只能听见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沸满盈天。
他盯着男人薄而柔软的唇,突然产生一种难以抑制的疯狂冲动。
一种莫名的、不合时宜的冲动——
他想咬上去。
很想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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