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一个人去看看, 你在这等我。”
徐青青从袖子里抽出面纱遮住脸,迈着大步直奔同福客栈。
“客官住店”掌柜的马上笑眯眯地迎上前来。
“开一间上房。”徐青青干脆道。
“三百文一晚。”掌柜的笑着竖起三根手指。
徐青青去摸自己的荷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从府里走得匆忙, 根本没带钱。
“姑娘您该不会是耍小的玩吧”掌柜的怀疑打量徐青青, 颇觉得她可能是自己对家的老板娘派来找茬的人。
徐青青正欲解释,一张大明宝钞房飘在了柜台上。
掌柜看见钱立刻眉开眼笑, 一双眼冒光地打量来人, 可真是一位俊朗非凡的郎君。
“这位公子,给您开一间上房”
朱棣没理会掌柜, 只是侧眸看向徐青青, 脸色却黑得不能再黑。
掌柜马上明白过来,原来这二位是一起的,他连忙给徐青青赔罪, “小的粗鄙不耐,有眼不识泰山,请姑娘莫见怪。”
掌柜连忙为二人引路至天字三号房。
“掌柜的,你店里是否住着一位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姑娘,窄肩细腰,身量苗条,模样很秀致。她最近应该刚穿过一件葱绿色裙裳。”徐青青未免掌柜有所怀疑不肯道出,特意告诉掌柜那人是她的好姐妹,她们在一同进京的路上走散了。
掌柜的仔细想想, “你说的好像是刘姑娘, 四天前在这住下, 不过人今早走了,真不巧刚好跟姑娘错过了。”
“那她可说过,她会去哪儿”徐青青再问。
掌柜的摇头。
朱棣听了二人的对话后,了解徐青青来此是为了调查刘灵秀,脸色终于有所缓和。
徐青青听掌柜说刘灵秀曾住天字一号房,便也要那间房。
“可那房间还没来得及收拾出来。”
“自家姐妹,不嫌弃。”徐青青说罢,扭头笑着对朱棣道,“对吧,四哥”
四哥
朱棣不禁轻嗤了一声,她终究还是会玩花样。哪家姑娘会跟自己的四哥只开一间房
“原来这位公子是姑娘的四哥呀,姑娘的四哥长得可真英俊,不知可婚配没有”掌柜的一边带路一边小声跟徐青青打听。
“他啊,早成婚了。”
朱棣闻言后,面色如常。
的确成婚了。
“还纳了十八房小妾,一个比一个好看,特别闹腾。”徐青青很小声地告诉掌柜。
正常人在那个朱棣的位置,确实听不清楚徐青青的话。但朱棣乃习武之人,功夫很好,耳力极其敏锐,徐青青的话自然都一字不落地入了他的耳中。
掌柜惊叹不已,暗中啧啧两声,不禁回头再打量两眼那俊俏公子。果然是年轻人,身体结实,耐折腾,遥想他当年那也是精力状如牛,可现在唉但愿这位俊俏公子的肾能一直这样好。
掌柜顿时什么歪念头都没有了,开了门就匆匆告退。
徐青青环顾屋里的环境,榻上的被子凌乱着,没来得及叠,巾帕被丢在水盆里,桌上有咬了一半点心,在靠近门口处的地上有少量的点心渣。
可见今早人走得很匆忙。
徐青青翻了衣柜、被子和枕头,在枕头下面找到了一个稻草扎成的小布娃娃,这布娃娃穿着青色道袍,胸口被三根针扎穿。徐青青翻到娃娃背面,从娃娃的背部扯出一条白布来,上面写着“至正二十二年二月十二”。
朱棣一直负手立在窗前静候,这时走了过来,从徐青青手里接过那张布条。
“非你生辰。”
“但她以为是我的生辰。”
她既然是徐达的女儿,那她的生辰就不是师父捡她那日的二月十二,而应该是二月初九。
徐青青想到上次在公堂上,刘灵秀曾对她表达过强烈的恨意,如今看来她将那份恨意已经付诸实践了。连进京住客栈,都不忘把诅咒她的巫蛊娃娃随身携带。显然刘灵秀恨她恨得入骨,很希望她能早死。不过用这种迷信的方式算计人,女主还真是弱爆了。
“王爷,有人要害你的王妃我好害怕啊”徐青青嘤嘤唧唧地拽了拽朱棣的衣袖,眨着清澈的眸子,眼巴巴地仰望着朱棣,“王爷可要保护好人家”
“好生说话。”朱棣蹙眉,脸上不耐之色转浓。
“王爷,我要是死了,你的病就没人治了,所以王爷一定要保护好我”徐青青撒娇不成,就开始玩威胁。
朱棣觉得徐青青这性子还真有点像徐达,尽管这厮并没有被徐达亲手抚养过。战场上的徐达,兵不厌诈,能伸能屈,且不择手段,不要脸不要皮,与现在的徐青青如出一辙。
徐青青总觉得朱棣审视自己眼神有点奇怪,目光偏移,忽然发现窗边的高几与墙之间夹着一张纸条,似乎是风吹进去所致。
徐青青抽出纸条,纸条只有大拇指宽长,上面只写了两个字速回。
徐青青将纸条放在桌上,发现有自然卷曲的痕迹。她将纸条卷好后,发觉这大小长短这很像是由信鸽传递来的消息。
如今可以确认徐青青那日所见的人正是刘灵秀。
朱棣问徐青青“她脸上可有刺字”
“自然没有,若有的话,她走在街上早被指指点点了。”徐青青琢磨道,“要么她用了什么法子除去,要么乔装遮盖掉了。”
鉴于女主运气好,徐青青比较相信前一种可能性更大。
“凤阳城内有一奇人可除刺字。”朱棣道。
徐青青马上问朱棣,“谁”
“等回了凤阳再说。”朱棣说罢,便让徐青青自己逛,但晚饭前必须回府,随即他就转身离开。
徐青青眼盯盯着朱棣的背影,忙问“你去哪儿”
“看看家里的十八房小妾是否安好。”
徐青青“”
这活阎王长了顺风耳不成
丘福被留下来随护徐青青。
徐青青就放心地继续调查,寻了店小二打听刘灵秀住宿期间的细节。据其中一位店小二透露,刘灵秀曾问过他大通铁匠铺怎么走。
徐青青找到了这家大通铁匠铺的王铁匠。
王铁匠刚听徐青青的描述,便马上不耐烦道“没见过,快滚,别耽误老子干活”
徐青青也不恼,再三强调她来找姐妹,请王铁匠帮帮忙,甚至还想拿钱感谢他。
“都说了我不认识你说的人,怎么帮你,别在这耽搁工夫了”王铁匠完全不买账,再次厉声打发徐青青快滚。
徐青青环顾一圈这铁匠铺,位处偏僻,炼铁的炉子巨大,屋子后头有一个大草垛,很高,几乎与房檐平齐。
徐青青还看到炉子边放着几把剑,似乎是刚炼好不久。
王铁匠见徐青青居然还不走,眼睛四处瞎瞄,拿起大锤子高高地举起,瞪着徐青青的同时,狠狠地砸向手中烧红铁块,威胁之意再明显不过。
丘福这时忍不住了,欲上前教训王铁匠。徐青青忙摆摆手,带上丘福,立刻撤退。
这大通铁铺一定有问题,她刚去打听刘灵秀的时候,才说出刘灵秀的一个特点,那王铁匠连想都不想就立刻否决。显然他不是没见过,分明就是见过了故意隐藏否认。
即便她解释了是刘灵秀的好姐妹,王铁匠还是不肯透露。可见刘灵秀找他来办的事不能宣之于口,所以王铁匠才像是被戳到了什么痛点似得,使劲儿赶人,生怕被发现秘密。
徐青青请丘福帮忙盯紧了大通铁铺。
“王妃客气了,万不敢担帮忙二字。您是王府主人,有什么需要您尽管吩咐就是,属下必定照办。”
丘福回府后,就送来了府里的账册和花名册。因为王爷尚且没有就藩,现在暂住的府邸一应物什和人员安排都很简单。
徐青青可算是见识了丘福所谓的简单有多厚,册子上的字密密麻麻看得人心烦,当然她本来就因为犯色病闹得心烦。花名册她倒是硬看了几页,毕竟她带来的娘家人有限,以后办事想找得用的人还得从王府里来选。
天黑了,徐青青探头望向窗外,假意去看星星,看月亮,实则眼睛总是不停地往院门口偷瞄。等得夜色越来越深,却还是不见燕王来。
若在平常,燕王来不来她一点都不关心,但现在她控制不住啊,她太想念美色了。
她已经一下午加半个晚上,共计六个时辰零三刻没见到燕王了,时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想他,想他,还是想他。
“王爷呢”徐青青终于憋不住,开口问碧螺。
碧螺一听姑娘这是对王爷上心了,高兴极了,她真怕姑娘像大婚前那样闹脾气不喜燕王。她激动地马上去打听,气儿都不敢多喘一下,就赶紧跑回来回禀徐青青。
“王爷在书房,那地方不准普通下人靠近,守备森严。奴婢问了好几个人,都打听不出来王爷在里头做什么。”
“这种事以后不能打听。”徐青青别的不怕,就怕碧螺没分寸触了那活阎王的忌讳。回头她若被燕王的人当场扎成刺猬,她都来不及去救她。
“奴婢省得。”
“书房的灯可还亮着”徐青青见碧螺点头,马上起身直奔厨房。
厨房这会儿多数人都休息了,只有两个婆子在拾掇东西,忽然瞧见新王妃来,都吓了一大跳,赶紧跪地拜见。
徐青青让她们起来,问她们要了大米、小米、花生、枸杞子、里脊肉和小香菜。
当然用小香菜之前问了一嘴婆子王爷是否能吃,毕竟这东西有的人特别不喜欢。
“奴婢见厨子给王爷做饭的时候,偶尔会撒点芫荽,应该能吃。”婆子老实回答道。
徐青青让碧螺去把米和花生研碎,再起了砂锅烧水,将碎米撒入开水中,再加枸杞,少量过水去腥的瘦肉末,熬煮一段时间后,加盐添些许小香菜。
之所以会用碎米,那是因为熟得快。夜深了,燕王不等人,如果他突然休息了,徐青青就没办法找借口欣赏他的美色了。
徐青青尝了一口粥,觉得味道还可以,至少熟了,没有齁咸,反正燕王也未必会吃。
徐青青赶紧把粥盛入碗中,放入食盒,由碧螺拎着,匆匆直奔朱棣书房。
厨房的俩婆子看着新王妃亲自下厨,为王爷深夜送粥的身影,不禁都跟着洋溢起幸福地笑来。
新王妃真贤惠,燕王爷好福气,小夫妻俩甜甜蜜蜜羡煞死旁人了只要王爷王妃夫妻和睦了,阖府上下肯定都会占光。
徐青青行至书房门口,不意外地被守卫拦了下来。
“我不进去,你们帮我把粥送给王爷就行。夜深了,让王爷喝一点暖暖胃。”
徐青青一脸端庄贤惠地说完,依依不舍地往书房的方向看了看,才转身迈着慢吞吞地步伐往回走。
她刚才特意控制了音量,不高不低,也不显得做作。完全是按照朱棣白天表现的耳力水平来说话的,屋子里朱棣应该刚刚好能听清楚,怎么还不出来
徐青青终究没有被叫住,看来燕王看到她做的粥后一点都不感动。想想也是,他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想要吃什么立刻就有人做好送到嘴边,一碗粥算得了什么。
徐青青丧气地往回走,打算逼自己睡觉,把闹心事熬过去。奈何她根本睡不着,翻来覆去脑海里飘过的都是燕王的脸。最近接触他比较多,似乎养成了习惯,一想到男色就等同于他的脸,竟然连小木匠都不想了。
徐青青复而起身,披了件衣裳准备去后花园里吹夜风,冷静一下。
一队侍卫正从不远处巡逻经过,徐青青发现前头挑灯笼的那位年纪很轻,不过二十上下,容长脸,五官单挑出来都不算太出色,但是凑一起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清隽味道,越看越耐看。
徐青青琢磨着自己只是远远地看一看,应该没什么问题。她就带着碧螺不远不近地跟着那些侍卫走。
园子里有处荷花塘,塘对岸不远处有一个名为珍宝阁的地方,归属于前院地界,后院的人不能随便涉足。那一队侍卫过了拱桥,便与原本守在珍宝阁的侍卫们换班。
不知这珍宝阁里有多少珍宝,竟然需要这么多名侍卫日夜戍守。
天意助她,那位容长脸的小清隽正好站在珍宝阁正门的灯笼下,虽然隔得稍微远了点,好在光线好,仍旧能把他看得清楚。
夜风徐徐,凉意轻掠过柳梢,无声地侵袭着裸露的肌肤。
徐青青缩了缩脖子,把衣领往上拢,依旧目不转睛地望着池塘对岸。
突然一股暖意笼罩住她的脖颈,风好像停了一般。
徐青青惊讶地看着自己脖颈上突然围上来的斗篷,玄色金绣祥云纹,有淡淡的甘甜木质香,皆明显地昭示着它的主人是谁。
徐青青吓得一个激灵,回头见真是朱棣,立刻站起身心虚地笑问,“王爷怎么来了”
如果燕王知道,她居然大半夜背着他悄咪咪地偷看他的侍卫
“在这作甚”朱棣的眸子若墨染了一般,黑漆漆地盯着徐青青,深不见底。
徐青青生怕燕王发现她看的方向是小侍卫,装作不经意地移动身体,令朱棣的视线远离珍宝阁的方向。
“一个人睡不着,闲来无事就出来走走。”
徐青青解释完,发现朱棣要别处看,立刻抓住他的胳膊。
朱棣收回目光,重新落在徐青青身上。
“你忙完啦”
“嗯。”
“做王爷可真累,居然要忙到这么晚,嘿嘿”
徐青青也不知道该跟活阎王聊点什么,干巴巴地笑起来。
“这个,谢谢”
徐青青揪一下身上的斗篷,高兴地跟朱棣道谢,没想到活阎王也有关心人的时候,很不错嘛。
“医者当自重,否则何谈济世救人。”
徐青青“”
她就知道活阎王没那么好心,原来是怕她照顾不好自己,冻死了,以至于没人治他的精神分裂症了。
还真是无情、冷漠,一点人情味都没有的活阎王
“回去。”
朱棣嫌弃地看了眼徐青青单薄的衣裳,率先转身走了。
徐青青马上跟上,边走边忍不住偷瞄着朱棣的脸,果然还是这张脸更好看,如果能笑一笑就更完美了。
徐青青跟着朱棣一路回房,朱棣才回头冷冷瞥一眼徐青青。
“还没看够”
徐青青也知道自己这样看人有点不太合适,非常歉意地拍马屁道“我在纳闷一件事。”
“何事”朱棣坐下来,饮一口茶。
“王爷如此俊朗逸群,皎如玉树,定非尘土间人。”
这样拍一下,活阎王应该高兴了吧
朱棣端茶的手一顿,半晌他喉咙微动,才把口中的茶咽下去。
“王妃该学礼仪了。”
徐青青非常诧异,为什么这学规矩简直比做一百套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还磨人。再说她基本礼仪规矩已经学会了,犯色病这事儿学多少规矩都挡不住,何必浪费时间。
“夸自己夫君难道还有错”徐青青反驳问。
“名义上的夫君。”朱棣纠正道。
“那也是合作关系,互相恭维才是该有的礼仪。再说我总夸王爷,也没见王爷夸我一句,我都没介意,王爷怎么反倒介意起来了。”
活阎王竟然嫌弃她没有女子的矜持,真没良心。她可是为了帮他妹妹,才落得现在境地。
徐青青说完,发现朱棣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凉,心道自己大概真要凉了。这位高傲的王爷肯定很少遇到有人敢反驳他,特别是女人反驳他,一定生气了。
果然,徐青青便见朱棣要走。
徐青青犹豫了一下,但腿比思想更快,匆匆跑到他身前。
“我错了,我嘴欠。”徐青青伸开双臂,拦住了他的去路。等了会儿,没听见活阎王说话,也没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徐青青悄悄地抬头偷瞄他,正对上一双淡漠弥漫的眼眸。
徐青青又把头低下去。
乌黑的发顶,发丝清爽,根根分明,泛着自然的亮泽,并不似很多贵族女子那般刷着头油。额头白皙饱满,睫毛如扇,因她频繁地眨着眼,此刻正颤得不停。
既然他没有立刻就走 ,也没发火,是不是软化了徐青青暗中揣摩着这位活阎王的心思,
“别走好不好”徐青青试着小声嘟囔一句,声音又软又糯,像个乖巧的小白兔。
半晌后,朱棣方开口“留下来作甚”
“呃”
“我刚嫁进门,周围都很陌生有点怕,以后要管理王府内院,也不知王爷忌讳什么,就想找王爷说说话,顺便聊一聊这些。”
“在这种时候”
徐青见朱棣看自己的表情变得很微妙,晓得现在是深夜,好像时间不太对,忙补充解释“其实不需要多长时间,王爷就陪我说两句话再走行不行”
朱棣静默凝视着徐青青,没回应。
燕王肯定觉得她在胡扯,在找事儿。看来和他聊会儿天的想法难以实现了,不如趁现在多看两眼是两眼。已经决定自暴自弃的徐青青,这时忽听耳朵上方传来一声轻笑。
“王妃的一碗粥可真金贵。”
这话从何说起徐青青不解地看向朱棣,却见朱棣已经召来丫鬟,伺候他更衣。
徐青青忙转过身去,假意不看,等了会儿。她悄悄转头瞄过去,结果发现人家在屏风后更衣,根本看不见,害她白想那么多了。
等朱棣从净室出来后,人已经沐浴完了,墨发披散着,还有些湿润。皆说美人出浴赛芙蓉,这美男出浴好像也一样,皮肤白若润玉,蕴着一点点红,虽面容依旧冷峻,但披散的墨发和莹润的肌肤减退其三分凌厉,将人衬得越发目如朗星,容止可观。
徐青青见丫鬟要伺候朱棣梳头,马上冲过来表示她来。朱棣瞥一眼徐青青,倒没出声阻止。
这可是近距离欣赏美色的好机会,徐青青每梳一下,就透过铜镜看朱棣的脸一眼。就这样慢慢疏了近一炷香的时间,徐青青还没梳够,手里的木梳就被朱棣夺了去。
但徐青青被他握住的手腕始终没被松开,徐青青呆了呆,看着越发靠近自己身体的燕王,突然感觉到情况发展好像有点不对。
徐青青正要出言做一番补救,一个字音刚要发出,取而代之的是“啊”的一声惊呼,她整个人被朱棣抱起来了。
徐青青欲哭无泪,这发展错了。她只是想让活阎王单纯陪聊,她这次没中药,单纯欣赏美色就可以混过去
然而,晚了。
有一次就很容易有第二次
人终究要为自己的愚蠢买单一大早起来腰酸腿疼,仿佛被一辆马车狠狠碾过身体的徐青青如是想到。
燕王这走向不对啊,他不是答应好好的要做名义夫妻么新婚之夜大家都中药了,情非得已,这讲不了。昨晚上他们可都是清醒的
徐青青忽然打个激灵,想起来昨晚他说过一句王妃的一碗粥可真金贵,莫不是燕王以为她故意送粥给他是为了求欢这话想想就可气,字面意思好像夸她一碗粥金贵,实则是在夸他自己值钱。
男女那啥,通俗理念上来看,不都是女的吃亏吗,他金贵个屁啊
可转念在想,他乃堂堂大明燕王,居然就因为女人送他一碗粥,便拿身体感谢。他身为亲王高贵的节操呢都被狗吃了不成。
居然还嫌弃她不矜持,该学礼仪,徐青青觉得最该学礼仪的应该是他。好歹在跟女孩子发生关系前,应该礼貌的问一句你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意思,而不是突然抱起人就来
徐青青一边揉腰一边炸毛,有的没的思虑了很多,总之她决计以后再也不能因为贪色,就不要命地去找燕王。她还是去看那个容长脸的清隽小侍卫更安全些。
两次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怀孕。
今天是大婚后的第三日,回门日。
徐青青提早写好了避子汤的方子,等到了魏国公府,就打发碧螺趁此时机去抓药。
亲王夫妻莅临,徐达、谢氏和蔡老夫人等一大家子都要正经相迎,府中无品级诰命的仆从,则一概要按照礼制下跪叩见。
不仅是家中的姊妹们对徐青青恭敬起来,就连蔡老夫人也要毕恭毕敬地跟徐青青说话,讲话时眼皮都不敢随便抬起来。
待徐达邀请燕王去前堂相叙之后,女眷们才稍微放松了些,却还是在徐青青再三嘱咐不必见外客套后,大家才敢随意些。
谢氏和蔡老夫人忙拉着徐青青的手询问她婚后情况如何,二人都是过来人,打眼一瞧徐青青眉眼之间有姑娘家没有的风韵,便知道燕王也并非传言中那么冷性的人。且看他今日回门,所带来的礼物皆极为尽心贵重,却不是内官监随便按规制拟制出的礼单了。
“眼瞧着燕王一表人才,待你极为不错。”蔡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这结亲就怕结怨,大孙女能得燕王的喜爱再好不过,即便是正妃,若没了自家男人的疼爱,也早晚会干涸成一口枯井。夫妻恩爱,鹣鲽情深,才是最最好的结果。
徐青青假笑着应承,“王爷的确待我极好,呵呵呵”
心想谁嫁谁知道,单单捉摸他的心思就能把人的脑容量耗空,折磨死个人。
谢氏和蔡老夫人听到回答,都满意了,纷纷拿出各自所知的管家治男人法子,传给徐青青。徐青青认真了半晌,只做出一句总结都是生活经验,都是好办法,对付一般男人足够。对付燕王,没用。
所以听了等于白听,还是喝茶实在。
那厢徐达突然差人召唤徐青青,似乎有很大的急事。
徐青青刚进门,就发现屋子里的家仆们都撤出,并将门关上了。于是,屋子里只剩下她和徐达两个人。
“爹,有什么大事么”
“孽障你要干什么”徐达将药方拍在桌上。
徐青青看了一眼,是她之前交给碧螺的避子汤的方子。
徐达见徐青青不说话,背着手匆匆走到她跟前,“就算你再看不上燕王,但他如今已经是你的夫君,你的身份已受皇帝金册,这辈子都无法改变。燕王荣,你荣;燕王损,你损,你可明白这个道理”
“女儿明白。”
“那这是怎么回事”徐达指着药方。
徐青青忽然转转眼珠儿,想明白一件事,便是大婚之夜那有问题的合卺酒。她的迷药没起效用,说明有人将酒倒了,在新换的酒里加了春、药,连燕王都不知道,那会是谁下的还有她交给碧螺的药方,怎么就这么容易到了徐达手里
“怎么不解释了”
“我之所以拿这药方,就是想试试爹爹会不会找我。”
徐达不解问徐青青何意。
“那下了药的合卺酒,是爹爹交代碧螺换的吧”徐青青质问。
徐达愣住,一下子从凶厉的大灰狼变成了理亏的小绵羊,“阿哈哈,为父也是看你准备了那些药,帮衬你一把么。”
“随身备下匕首防身,就一定要用匕首杀人么我备那些药并非一定要用,也并非针对燕王,视具体情况而定。爹爹不分青红皂白,随便下药,还让我身边的大丫鬟监视我、背叛我。”
徐达忙解释他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担心徐青青婚后的日子才会操心。徐达连连给徐青青赔罪,表示的确是自己关心过头了,保证以后不这么干。
“那碧螺”徐青青知道,碧螺至今第一效忠的人是徐达,以前她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但现在发现问题很大。
“为父这就去交代她以后只听你一人差遣,便是为父拿刀逼她,也不准她再听为父半句话。”
“好。”
“不过你也要答应为父一个条件,以后跟燕王好生过日子,可不许真弄出这种事出来。”徐达拾起桌上的药方,撕个粉碎。
次日,徐青青和朱棣再度被召进宫。
原来是外出办差的太子回来了,特意恭贺二人新婚,送上贺礼。
让徐青青觉得有点怪异的是,兄弟之间送贺礼,私下见面随意些方亲近。如今特别正式地在帝后面前,一板一眼文绉绉地说着贺词,笑意绵绵地介绍了他所赠几样礼物出处,让徐青青颇觉得过于仪式化。
不过皇帝和皇后很吃这一套,笑呵呵地看着他们兄恭弟谦,对于太子知礼知节简朴而又勤勉的表现非常赞赏。
朱棣言语不多,便是道谢也是淡淡的,但这半点不耽误太子的热情和亲和。
最后,太子妃常氏将她亲打磨并串好的檀木佛珠,作为额外的贺礼,赠予徐青青。祝她和燕王能够福寿延绵,受佛祖保佑。
“多谢大嫂。”徐青青也言语不多,乖乖收下礼物后就道谢一句,便不再多言。
“四弟过几天该回凤阳了吧这刚大婚才没几日,倒是委屈弟妹了。”太子妃叹道。
徐青青一听朱棣要走,只有自己一个人留在府里嗨,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她故作哀怨的样子,低眉顺眼道“自当以王爷的正事为重,不委屈的,一点都不委屈。”
马皇后见状不禁心疼起来,对皇帝道“大儿媳说的没错,老四这才新婚,凤阳那边自当也应该过去。正好老二老三还没见过他们的弟妹,不如让老四媳妇儿跟着一遭去”
“诸位王爷在凤阳历练都是正事,儿媳哪能去跟着添乱呢,再说儿媳在凤阳的时候,倒是得幸见过一次三哥了。”徐青青马上阻拦马皇后这个想法。
朱元璋一听徐青青见过晋王,让他说说看。
徐青青就将在声鹊楼偶然遇见晋王吃饭的事儿说了,“当时不认得,后来才知了三哥的身份。”
提起这事儿,徐青青是更加不想大摇大摆地回凤阳了,她那天可是彻底把晋王给得罪了。凤阳就算要回,也当悄悄地回。
“声鹊楼我可记得,老店了,那儿的桂花糕最好吃,却也最贵,要一两银子一斤。”马皇后提到价钱,脸色不愉地看向皇帝。
皇帝自然明白马皇后意思,说好了去凤阳历练,感受他们朱家祖辈当年在祖地的辛苦,结果这孩子居然去声鹊楼那种地方吃酒享受了。这怎么行
皇帝当即拍桌敲定,令徐青青随燕王一同去凤阳。
“好孩子,你便是在凤阳吃苦长大,如今便由你带着他们兄弟在道观住下,不拘于种萝卜、放牛还是养鹅,总之令他们好生吃苦历练,切不可再行奢靡之风。”
徐青青听到这话,感觉有一道巨大无比的霹雳雷“啪”地一下,响亮地劈在自己的脑壳上。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居然妄想让她给三位嚣张亲王做风纪委员
“父皇陛下,儿媳哪有这样的能耐,怎能随便说教兄长们呢。”徐青青一脸苦相望向朱棣,向他求救。这厮居然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地面,仿佛没有感受到她的暗示。
“圣人无常师,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你虽为弟媳,在吃苦务农方面,却比他们先闻道,有专攻。他们当以你为师,向你学习。 ”
皇帝非常满意自己的安排,一边说一边笑哈哈地轻拍了一下大腿,觉得自己的决策非常明智。
马皇后和太子、太子妃在旁连连附和,非常支持皇帝的决定。
徐青青只得认命地领命,答应皇帝自己一定会认真带领三位皇子好好地养鹅、放牛、种萝卜。
皇帝为显自己的决心,也怕徐青青一个女子镇不住场面,特派了一队亲军任凭徐青青差遣。只是此番历练,只能将三位亲王的作为记录在档,徐青青作为女眷并不会被提及。
徐青青巴不得不被提及,带三位王爷养鹅这种风头,她真心不想出。
从宫里出来后,徐青青就脱下太子妃赠下的佛珠,命碧螺随意收好。
“不喜欢”朱棣问。
“这串珠子在佛前供奉了许久,还有高僧诵经加持,又是大嫂亲手制作,自然是新意十足,十分珍贵,要好好保存才行。”
朱棣无语地看她。
“我还是更喜欢实在贵重的东西。”徐青青不装了,干脆说了实话,“再说我嫁给王爷之前信道,大嫂不会一点都不清楚吧,为何非送我佛珠”
“不必理会。”
朱棣命丘福从珍宝阁内拿了一匣子玛瑙串给徐青青,由她随意把玩。
三日后。
徐青青告别徐达一家,便在一队亲军的护卫下,随燕王一起奔赴凤阳,准备养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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