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一百章

    庄斯南的话, 听得老首长先是一愣。

    不过让庄斯南意外的是, 这次老首长并没有像以前那样,会来一句,

    “你弟弟还小嘛。”

    现在庄斯明结婚都快一年了, 也是个很能立起来的人了。可是,就在老首长对他抱着最大的期望之时,却出了这么个闹心事儿。

    其实老首长一开始没那么生气,但是现在让他生气的是,庄斯东不愿意搭理的庄家二媳妇, 给他这个老公公打了电话过来,要让他给作主。

    转身站在窗户边, 看着窗外路过的一个又一个穿着绿衣裳的年轻战士。

    这些小战士们家境大多不好, 要不然也不会因为这里的团长给多发几双袜子, 都能抱在一起哭呢。

    可庄斯明过的是什么日子, 与这里苦哈哈的小兵相比,那就如天上神仙过的。

    一年四季新衣服不断,有专门的人和车, 接接送送。

    上大学也是好大学, 虽然当初也是凭自己能力考上去的, 但是当时家里已经给找好了关系, 拿到了保送军校的名额。

    本来考上军校是一件应该做的事,可是庄斯明考上大学后,全家上下,都激动得不得了。

    这几天老首长也在反思自己的行为, 是不是真的如庄斯南总嚷嚷的那样,这个家里,所有人的眼睛只看到了庄斯明一个人。

    其实,庄斯东也算优秀吧。

    在老首长眼里,一直觉得沉默得不爱说话的庄斯东,只能达到个“也算”的标准。

    而庄斯明差不多是从小就比别人优秀,做什么事情,永远会做比别人做得更好。

    所以,不管是老首长还是庄家老二夫妻俩,都觉得庄斯明是庄家未来的希望。

    看到老首长沉默不言的时候,庄斯南却又冷冷地说,

    “那小子不就是嘴甜点,论学习来说,我大哥可比他强多了。”

    庄斯东上的也是军校,不过上的是军兵种院校,一直学的都是基础作战技术,而不是像庄斯明上的是指挥专业。

    其实庄斯东这种才是比较难考的,但是在庄家,都觉得综合指挥能力,才是能有更好的前景。

    但是庄斯东的思路,是要从最基础的作战技术入手,一点一点地去把所有指挥作战相关技术,全部学到。

    但是,这些是要有实战经验的。

    所以庄斯东从上大学到刚毕业那几年,一直在外地上学和工作,注重实扎基层,实战能力非常的强。

    但是,庄斯东的想法,除了庄斯南知道外,就是庄四文了。

    庄四文觉得,指挥作战,不是凭空想像出来的,也不是光从书本上学到的,在军校只能学到一部分,更多的是要深扎实战当中。

    等庄斯东在外地呆了将近十年回京后,本来就和感情比较淡的父母就更远了。

    而老首长也是近两年,才慢慢觉得庄斯东还是不错的。

    庄斯南就觉得这些人,天天呆在家里,或者不怎么上基层,耳朵里好听话听说了,都变成傻子了。

    庄斯南对着自己父母还有老首长,从来没好话。

    不过对老首长至少还能说一两句真话,对着自己那对父母,完全是就像是对阶级敌人呢,半句话不对掀桌子或是甩袖子走人。

    每次庄老二媳妇,捂着胸口,说自己生了个孽障。

    这个年代还这么骂人的少,所以完全可以看得出,庄家也是表面上挺好,实际上暗地里矛盾特别的多。

    现在庄斯南的话,却是学着老首长以前总说的那些,

    “噢,他还小着呢,再长几年的。”

    庄斯南眼睛看着天花板,这种话有的时候庄家老二和老二媳妇也经常说,甚至还会在这句话后面加一句,

    “我儿子那么优秀,过几年肯定会更优秀的。”

    就这么个优秀的儿子,经常让庄家老二俩口子,去给擦不完的屁股臭事。

    但是,这对夫妇也怪的很,从来不觉得这是在为庄斯明擦一屁股的烂事,每次都很开心。

    这次因为老首长没有在京都,庄家二媳妇,居然把电话追到这里了。

    这也说明,平常老首长是多惯着这俩口子,还有庄斯明啊。

    庄斯南想着想着,觉得特没意思,又恢复一副懒洋洋的口气,

    “首长,你要是没有什么事,我们就离开了。”

    老首长本来还在想着这些年的事,突然听到庄斯南的话后,又是一股气上来,觉得这小子真的是天生来克自己的。

    老首长转过头看了眼庄斯南,立马就沉下了脸,

    “你能有什么事啊,我看这里那么多人,再也找不出个比你更闲的了。”

    庄斯南又是一昂脖子,指着从进来就沉默不作声的庄四文说,

    “他明天早上的火车,要去出任务,我今天要帮他准备准备。”

    “你帮你家准备,你能准备啥?”

    不是老首长瞧不上庄斯南,这人就从来没个正形,现在居然还帮别人。

    庄斯南笑着耸着肩膀说,

    “噢,我把我那破车送给他,让他开着出去办事,明天一早到火车站。”

    老首长现在恨不得把手跟前的茶缸子扔出去,

    “那车是你的吗,你就随便送人了?”

    庄斯南咧着嘴,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咋了,给我开了还想要回去呀,我都开那破车好几年了。庄斯明每年都能开最好的车,我都觉得我够委屈的了。”

    老首长一下就被噎住了,一个字都吐不出来,而庄斯南就跟专门与他作对一样,

    “从现在开始,我那破车就归他,他想开开,不想开扔了,我都不管。”

    庄斯南也没看老首长被这个他败家的行为,气得头发都要烧着了,伸手一搂庄四文的肩膀,

    “走,我们去找小弟妹,让她给我弄点好吃的,我都快被气死了。”

    庄四文低着头无声地笑了笑,不过还是轻声地“嗯”了一句。

    而在看着庄斯南和庄四文肩膀并肩膀出去的身影后,老首长拿着茶缸子手,一直动不了。

    老首长用力晃了晃头,眨了两下眼睛。

    最近老首长觉得自己总出现幻觉,刚才居然觉得庄斯南同庄四文的背影也很像。

    上次是觉得庄斯东同庄四文的背影像,而这次却又觉得庄斯南同庄四文的背影像。

    老首长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脑门。

    过了好一会儿,老首长伸手在桌子上摸了摸,终于摸着了他要找的电话。

    “得得得”一阵转圈数字拔完后,老首长在等着对方接电话。

    可是对面的电话一直“嘟嘟”地响着未接的拉长音,就是没人接。

    “唉呀!”

    就在老首长生气地要把电话挂掉的时候,电话突然被接了起来了。

    老首长又突然生气了,声音有点大,

    “老大,你怎么回事,这么长时间不接电话。我找你有急事,你是不是故意的?”

    而老首长的这顿脾气,就像是打在棉花上一样,对方压根就没往心里去。

    接电话的是老首长的大儿子,庄家老大。

    庄家老大性格很温和,说话也有点慢,

    “爸,你是不是又被小南气到了,他还小呢。”

    现在老首长一听这个“他还小呢”,就跟条件反射似的,立即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声音更大的吼了起来,震得庄家老大耳朵是“嗡嗡”地响。

    “小什么小,他儿子都满地跑了。”

    电话那头的庄家老大,也是差不多明白了,这回老爷子是被气得不轻,就没再作声了。

    可是不说话了,在老首长眼里,又是不对了,沉着声问庄家老大,

    “老大,你怎么不说话?”

    庄家老大说话还是那么柔和,像是一点也感觉不到老首长的爆炸火气,

    “噢,爸,我在听你说。”

    老首长这会儿差点又生起了气,可想到自己找这个大儿子是有事的,压了压火气,

    “我问你,咱们庄家,有没有丢过孩子。嗯,20来岁吧,男娃,和小明年纪差不多的。”

    庄家老大听了后,稍微沉默了一会儿,又是毫无波澜地慢悠悠地说,

    “没有吧,我家就俩儿子。老二家儿子多,要不你去问问。”

    庄家老大的话,把老首长气得又骂出了口,

    “老二家一共仨孩子,都是我亲眼看着出生,看着长大的,我能不知道?”

    庄家老大又是过了一会儿才说,

    “爸,你生什么气啊,要不你去问下老三,他家就俩闺女,说不定以前丢过小子?”

    “砰!”

    老首长把电话给挂了,然后就是叉着腰对着电话骂,而站在门外头的警务员,都是低着眉,假装什么也没有听到。

    “呸,死小子,居然什么也不知道。老三家要是有儿子,那还不尾巴翘天上去呀。”

    老首长叉着腰骂了一会儿,又在原地走了几圈,可能觉得骂得不够,又继续“啪啪”地拍着桌子,

    “要是老三家真有男娃,他又不是疯了,留着俩闺女,反而把男娃给扔了?”

    老首长之所以给大儿子打电话,觉得庄四文有可能是老大家丢的。

    但是,刚才老大都回答很快,完全听不出来是心虚的样子。

    老首长长长地吐了几口气,“啧啧”了两声,

    “难道真的只是长得像?可我自己亲兄弟都死光了呀。”

    老首长有两亲兄弟,但是在战乱年代,全都死光光了。战乱年代,啥事都有可能发生。

    完全是在旧社会的三座大山之下,死翘翘了。

    虽然庄家当时也是有钱人,但是把钱捐了出去,日子也不好过了。

    后来就干革命,最后一大家男人,就剩下老首长自个儿撑到了现在。

    可现在老首长却怀疑,自己兄弟在外面生了种,然后有了庄四文这个后代。

    老首长不禁自己找理由在说服自己,

    “也是个姓庄的,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反正啊,别人谁爱信谁信,我是不会信的。”

    庄四文就这么被老首长在背后,给扣上了“侄孙子”的大帽子。

    要是庄四文知道后,一定会连着“哼哼”冷笑几声。

    这时候的庄四文,却是坐在另一辆稍好点的大吉普车上,往市里开着呢。

    通过市里,就是镇上,就直接到了胡家了。

    这辆车是庄斯东开着的,庄斯南开着他那辆有点破的车。不过庄斯南刚才踢着车轱辘,拍着自己胸脯同庄四文说,

    “四文,你哥我可不是胡说的啊,我说送你就送你,一会儿你把钥匙拿走。”

    庄四文沉默地点点头,也同样用脚踢了踢车轱辘。

    站在旁边的庄斯东也大概猜到了什么事,

    “下次给你弄辆新的,听说最新产的有装安全带的。”

    庄四文突然想到胡五福上次也说过安全带的事,也就没拒绝庄斯东的提议。

    三个人,俩辆车,到了胡家的时候,都是半下午了。

    胡五福正用火钩子把烤坑刚钩开,一股肉香味马上就扑了出来。

    正好先下车开大门的庄斯南,用力抽了抽鼻子,大声地在前院喊了一声,

    “小弟妹,烤猪蹄呢,我赶的真巧啊。”

    刚出炉的各种烤蹄,皮红外焦,咬一口全是筋。

    两辆吉普车都在后院停好后,庄斯南第一个跳下车,跑到桌子跟前,拿手就抓了一个很大块的烤牛蹄。

    不过拿在手上几秒钟后,庄斯南又把牛蹄扔进大盆里了,嘴里“哎呀呀”地喊烫。

    胡五福进厨房拿了把菜刀和一个大碗,用刀顺着蹄子的缝,慢慢地把蹄子又从中间切开了。

    因为牛蹄本来就是切成断烤的,有裂缝的地方,用菜刀往开劈两下,里面白而显焦黄的骨髓就都漏了出来。

    在一旁差点跳起来的庄斯南“嗷嗷”喊着,

    “小弟妹,就是在你这,才觉得是人过的日子呀。”

    胡五福笑着没说话,旁边庄斯东却是瞪了眼庄斯南,

    “胡说什么呢,不就是被首长说了两句,以后不许瞎说。”

    庄斯南手里举着一大块牛骨头,吸溜了两口牛骨髓,顶着一个油嘴反驳庄斯东,

    “小弟妹又不是外人,我就是要说,咱们家啊,有个人‘还小着呢’。”

    胡五福一听就知道庄斯南语气里不满的是谁了,立即就半开玩笑着说,

    “这些总被说还小着的人吧,是不是因为经常和家长告状呀。”

    庄斯南又给胡五福竖了个油油的大拇指,

    “小弟妹,你真聪明。”

    这种事胡五福是在后世听多也见多了,

    “唉,这种家庭的孩子,一般先小的上,然后呢是大人再上,最后是最老的上。反正啊,一串麻烦精。”

    胡五福轻飘飘地随意地说完了,然后把已经快空的盆拿到了厨房,随后庄四文提着刚从烤坑里面拿出来的铁丝网也进了厨房。

    里面是刚烤好的另一包,庄四文很自觉地就放到了盆里面。

    庄四文也不说话,把铁丝网解开后,又从地上拿出来那些生的一大堆蹄子,放在了铁丝网里面,又重新把口系好。

    等庄四文重新弄上一炉后,口也用泥封住了,胡五福这才把调好的调料蒜汁和一小碗香菜碎,从厨房拿了出来。

    吃得满嘴油的庄斯南,立即讨好地说,

    “唉,我实在太饿了,要不然我去干活了。”

    不过还真是没多少活干的,胡五福就同庄斯南说,

    “你们今天不回去了吧,一来一回的,太累人了。”

    庄斯南摇了摇头,

    “明天一早我们送四文去火车站。”

    “火车站?”

    胡五福这才知道,原来庄四文是要一个人到任务地去。

    不过已经能告诉她去出任务,已经是他们几个人的极限了。

    现在胡家没有别人在,庄斯南苦着脸,

    “我都为了口吃,啥也同你说,小弟妹,你可不能说出去。”

    胡五福还是很有分寸的,

    “把你们一送走,我就回村盖房去了。”

    庄斯南一听胡五福在盖房,却是很遗憾地说,

    “唉,我和大哥过两天就要陪着首长去另外一个地方了,离这边特别的远。唉……”

    庄斯南的脸,一下变得特别的忧愁,

    “我都能预料到,我在将来的很长时间内,都会饿肚子。”

    庄斯东是又瞪了眼庄斯南,

    “你以前的日子也不错,没几个人能比得上的。”

    庄斯南一向都同庄斯东争口舌,耸耸肩膀,没说什么。

    不过胡五福发觉,不管是庄家俩兄弟,还是庄四文,都比较爱吃牛蹄。

    胡五福也算是心里有点数了,她准备给庄四文带五香的驴肉、驴板肠,味道稍重些,再夹在饼里面吃。

    不管是在火车上吃,还是最近三四天,都不会坏的。

    胡五福看着庄四文一直不说话,就紧跟在她旁边干活,胡五福就主动同庄四文聊起任务时要带的东西。

    “我给你拿些吃的,一个饼夹几块薄的肉片,每一个用纸都包好,压得紧紧的,不占地方。”

    “嗯。”

    庄四文在听着胡五福给他安排这些事,又觉得新奇,还觉得心里暖哄哄的。

    要不是有碍眼的庄斯南庄斯东在,他还想着拉着胡五福的小手摸两下,或者是亲两下小嘴啥的。

    但是,现在庄四文什么想法都干不了,只能默默干活,听胡五福说。

    胡五福又继续说,

    “你们带的那水壶,是军用的水壶吧,也不保温。我弄到个以前外国人用的保温水壶,很小的。”

    “嗯,好。”

    庄四文也知道他们常用的铁水壶不保温,但是,出任务,没得挑。

    胡五福在锅里加了一瓢水,晚上就煮汤吧。转身就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一盆高汤来,倒在了大锅里,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块大的豆腐。

    庄四文都能看到豆腐还在冒着热气,庄四文“吁”地长吐了口气,假装什么也没看到,更是假装没看到胡五福因为觉得豆腐烫,用凉水冲了好几遍。

    胡五福把豆腐切成细条后,这才有空又问庄四文,

    “你会带医药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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