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师傅默默地把饭盒合上, 把筷子轻轻地搭在了饭盒上面, 脸色发着青色,太阳穴的青筋,一蹦一蹦的。
胡五福没有说话, 余大嫂却是故意地大大地冷“哼”了一声,
“你这个女人,我们余家可从来没承认过你,你在这里耍什么妖风呢。”
胡五福看了眼余大嫂,完全和平常温和的性子不一样。现在就像受刺激了。
余大嫂从自己的斜挎包里, 掏出一撂信纸和一支钢笔,摊放在了余师傅媳妇面前。
余大嫂冷冷地笑了起来,
“我们余家遭了难了, 眼见着现在是爬不起来了, 家业也让人封了。现在你又来这一出, 想跟我们断绝关系啊,可以呀。”
余大嫂是一副随时可以断的样子,胡五福看了眼余师傅, 就见余师傅现在脖子上的青筋都气得发鼓了。
胡五福还真担心余师傅出点啥事呢, 就见余师傅伸手把桌子上的信纸往余大嫂跟前一推。
余师傅的脸色, 比昨天还要难看,
“没有什么断亲这回事,我的工作要是真的没有了,我就搬回镇上去住了。”
余大嫂马上就顺着说,
“那好呀, 小叔,我和余大夫给你把镇子上的房子打扫干净的。”
余师傅很随意地“嗯”了一声,余大嫂还高兴地“哼哼”两声。
胡五福又看了看余大嫂,明显就是故意的吧,要不然之前一直强调说要天天来,为的就是碰上余师傅媳妇的。
这头余大嫂很高兴了,而余师傅媳妇却不高兴了。
余师傅媳妇眼泪又“刷刷”地往下流,不过她手里拿着块白手绢,自己擦了擦泪。
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果然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现在余师傅的态度,明显一下就软和下来了。
余师傅媳妇脸色也不好,余师傅的脸色是发青,她是发白。
余师傅媳妇只是无声地流泪,余师傅刚才还有点脑的脸色,一下又变得特别地着急。
余师傅媳妇只是哭,不说话。
胡五福觉得这是因为火候没到呢,这个女人还不想把余师傅得罪狠了。
余师傅媳妇应该没把她有身孕的事,告诉余师傅。
胡五福没想过这个女人会放过余师傅这颗庇护伞,而是要等机会。
胡五福动了动嘴角,要机会嘛,她给来一个吧。
胡五福“咳咳”了两声,轻声地说,
“余师傅,因为你不能说明你和蒙厂长在作甚呢,暂时都不能回去呢。”
余师傅听了明显就是一愣,连忙就问胡五福,
“什么叫不能说明?”
胡五福立即就换了个说法,
“不能证明你俩当时是不是在谈私事呢?”
胡五福也不是胡说,现在厂里已经把余师傅被误关的事,传得特别邪乎。
其实余师傅未必不能回厂,她下次和庄斯南说一声就行。
但是这个事,胡五福谁也没有和说,连胡二哥都没说。
所以胡二哥听说厂里的一些不好的流言,都是关于余师傅的。
但是,这个传流行背后的黑手嘛,胡五福用眼角扫了下余师傅现在的媳妇。
乌贵搞的事,这个女人肯定是知道的。
俩人都在外面弄了房子,过着另一种的“夫妻”生活。
可现在这人呢,脸上居然露出了一种很惊奇的表情,她还问了一句,
“胡家闺女,你说的是啥话啊,我们家老余根本不是那种人。更何况,蒙厂长那么老个女人了。”
胡五福直接就“咳咳”了几声,特别没好气地说,
“人家蒙厂长也长得很漂亮的啊,就是她每天要带着全厂的人,要走社会主义光明大道,哪有时间涂脂抹粉的。”
余师傅媳妇被胡五福直接呛了一句,就在她想把话圆回来的时候,又被胡五福把话给截住了。
胡五福的眼神明显就是瞧不起人的样子,
“哼,心里有鬼的人,看别人都是鬼。我说的余师傅和蒙厂长的私事,就是外面现在到处在传的,余师傅想做机械总厂的厂长,让蒙厂长帮忙呢。”
胡五福转过脸对着目瞪口呆的余师傅说,
“余师傅,你现在还有这么个麻烦事呢。你前脚被人误抓了,虽然还在调查中,但是却被很多人举报了。”
胡五福无奈地叹了口气,“余师傅,说不好这两天,就会有别的调查组来调查你呢。”
等胡五福和余大嫂从公安局里出来后,余大嫂连车都顾不上推,立即就拉着胡五福跑到了一个角落里,用特别低的声音和胡五福说,
“胡家闺女,你刚才把我小叔给吓坏了,他脸色都发白了。”
胡五福的眼角正好看到余师傅媳妇也从公安局大门出来了,胡五福立即就放大了声音说,
“余大嫂,都是真的,蒙厂长和余师傅的事,都被传开了。”
胡五福又和力咬着字说,
“思想有问题,工作态度有问题,这都是影响生产和工人阶层进步的大事啊。”
胡五福说完这些话后,抬起头的瞬间,就看到余师傅媳妇快步地离开了这条街道。
胡五福盯着余师傅媳妇那要扭上天的屁股,暗骂了一声“祸害”。
余家是遭受审核打击的,本来是富庶的家庭,现在必须得装成要啥没啥的感觉。
日子过得憋屈,而且事事还得小心。
所以胡五福的话,把余大嫂吓了个够呛。
余大嫂伸手用力拉着胡五福的胳膊说,
“那咋整,这事变得更严重了。”
胡五福悄悄地在余大嫂耳边说,
“这就要看付得启的本事了。”
余大嫂是忐忑不安地回了余家,胡五福心情愉快地回了自个儿家。
今天也算是斗智斗勇了,胡五福晚上就早早地睡了。
第二天大清早上,胡五福是被院外很用力的敲门声吵醒的。
“砰砰砰、砰砰砰……”
门外的人也不说话,像是知道家里有人呢,甚至可能是猜到胡五福还在睡懒觉,就是要用力敲门,敲到睡觉的人醒来了。
胡五福一看外面的天,确实很亮了,太阳也挺大的了。
但是,今天胡五福不是睡觉睡到自然醒的,她很不高兴。
胡五福有些恼,打开了院门,就在院外看到了她意料之中的人。
胡五福脸色更不好了,斜着眼看着门外的曹公安,
“你看看你,大早上不去上班,还歪着个帽子,一脑子汗,你这是要干啥?”
而且曹公安手上还推着一辆自行车,“呼呼”地喘着粗气。
原来曹公安不是不说话,而是喘着粗气,缓不过劲来。
曹公安直接把自行车推进了胡家的院子,胡五福把门就关上了,奇怪地看着曹公安。
“旁边就是你家,你不回去了?”
曹公安摆了摆手,一副还在喘的样子。
胡五福看他好像赶了挺长的路,就赶紧找茶缸子,给他从厨房空间站,接了一杯凉爽的山泉水。
“咕嘟、咕嘟”曹公安就跟牛饮水一样,一共喝了三缸子水。
而且还大喊了一声,“哎呀,活过来了。”
胡五福看着曹公安像是跑了很远的路似的,就问他,
“你干啥去了?”
曹公安“呼”地吐了口气,终于他的肺不憋了。曹公安是找胡五福来拿东西的,而且他还要胡五福一件大事。
曹公安看了眼院门,是关着的,像是放心了一样,竟然还压低了声音和胡五福说,
“老付,噢,我们付大队长啊,他不知道听了哪个眼瘸家伙馊主意,他居然打人了。”
胡五福在听到曹公安说到那个给出主意的人时,就觉得自个儿眼儿在跳,太阳穴发凉。
而且听曹公安的意思,他是刚从市里骑自行车“飞”回来的。
而曹公安还在那说,
“老付这辈子干过最大的事,就是拿眼睛斜人两眼,现在倒好,居然打人了,还打女人?”
胡五福是明白了,付得启居然真的动手了。
虽然这主意是胡五福给出的,但是听到付得启真把人打了,打的还是一个女人。
胡五福能想到的只有蒙厂长,心里还有点紧张。
而曹公安还在那继续说,
“噢,老付说你那有好药,让我拿点,给余师傅也擦擦。”
胡五福一听,咋跑出来余师傅了?不由地嘴唇就一哆嗦,
“余、余师傅?”
“呃,是啊。”
曹公安又把水缸子递给了胡五福,胡五福立即跑进了厨房,提出一大铁壶的冰爽的山泉水。
曹公安立即就给自己倒了一大缸子山泉水,喝了两口才顾得上说话,
“姐,真的,我和你说实话,老付这次名声是臭了。那个叫狠啊,一个人打俩。”
胡五福坐在旁边凳子上,“呵呵”了两声,听着曹公安说话,
“老付本来拿了根小鞭子,就是吓唬吓唬蒙厂长,没真抽人。”
“可是,在旁边老实站着的余师傅,不知道咋想的,直接就冲到了跟前。”
曹公安翻了个白眼,胡五福还以为他觉得挺无奈的,
“结果,余师傅‘嗷’地一声惨叫,翻了个白眼,晕过去了。”
胡五福没想到余师傅这么没用,人家蒙厂长都能说一句,
“打我吧,我能承受得住。”
打人之前,付得启都说得很清楚,
“这大概是能把你们带回镇上的唯一办法了,只要回了镇子,别人的手插不进来。”
蒙厂长一咬牙,再一闭眼,狠狠地说,
“你这几下子,不算啥,我从17岁开始,整整被打了十年。我本来以为我会有一天被打死,老天开眼,那个畜生突然死了。”
曹公安说到这里的时候,还抹了两滴泪,
“我也是听老付说的,老付打蒙厂长的声音,都在公安那头传开了。但是,老付说他是为了办案。”
付得启当时就把药瓶子给了蒙厂长,让她直接喷一喷,一会儿就好。
可蒙厂长居然不同意,说她要是不让别人看到她鼻青脸种的样子,下一次她有可能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蒙厂长本来做了最坏的打算,没有人站出来来真正管她的事,也没有人说她是冤枉的。
单凭那么几个人的嘴,在那“叭叭”一说,然后这个事情,就有可能会被定下来。
蒙厂长想过最坏的结果,可是她还不甘心。
只是没想到,出现了奇迹,付得启能帮她,但是得把她打得比较惨一点。
不过付得启毕竟是当警察的,以前也学过武,知道打哪里看着严重,怎么打看着吓人,其实都是皮外伤。
付得启的这一行为,已经慢慢地在公安局内部发酵。
尤其是局长也姓吕,当然和吕师傅一个姓是偶然。
吕局长在听说这个事情后,也觉得付得启太凶狠了。他和别人想得差不多,觉得付得启是想尽快结案。
现在已经有一些声音传到了吕局长的耳朵里面,那却是一个吕局长不想面对的局面:
蒙厂长杀了人,必须要严惩。
吕局长这样的人,都会觉得付得启是为了让这个女厂长老实一点,有点那么点邀功的意思,表面上当然会说是想推进案子的进程。
所以付得启凶狠的名声,没几个小时,传遍了市里,又过了几个小时,就传回了镇子上。
等曹公安拿着胡五福给的带异味的药膏,和另外一瓶止血祛痛药剂从镇上出发时,被好几个人拦住,打听付得启。
曹公安理都没理这些人,踩着自行车又是飞一样的去了镇子上,而且他的车把上,还挂着一个黑色的大铁壶。
曹公安一口气就冲到了市公安局,把药膏和止血药剂从他的挎包里掏了出来,都一起递给了付得启。
不过付得启只接过了药膏,让曹公安把止血药剂装好了,以后有用。
随后付得启又去了打人那屋,一进屋,立即就拔开了盖子,一股清奇的味道冲进了鼻子。
付得启立即把手里的药膏的盖子给盖上了,他根本不想再闻第二次。
坐在地上的蒙厂长,把胳膊抬了起来,
“给我吧,余师傅休克的时间有点长了,我不怕臭。”
付得启把刺激味特别重的药膏递给了蒙厂长,然后立即就出了屋。
其实余师傅这会儿却是睡着了,他一翻白眼昏死了过去,没一会儿自个儿就缓了过来。
这几天一直没睡个好觉,尤其是心里,被折磨得有点不行了。
怪不得胡五福觉得余师傅性子太软了,一直搞技术的,不操外心,别看都45岁了,人还有点天真。
余师傅睡得死死的,突然梦到他掉茅坑里了,而且那个臭臭的味道,是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余师傅胡乱地伸出了一只手,正好就抓住了一只有手,紧闭着眼睛就大喊了一声,
“媳妇,救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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