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五福这几天的日子,一直就像是在坐这个时代的火车,“嘎登、嘎登”地,就没消停过。
正如现在,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男人,居然是自己亲二哥。
胡五福其实是一直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个二哥。
噢,不仅有二哥,还有个三哥。
胡五福以为自己就有个大哥,再没别的兄弟姐妹了,居然还有俩哥哥。是亲亲儿的亲哥啊,胡五福看着坐在桌子对面吃臊子面的胡二哥,心里头就有些翻腾。
国营饭店的羊肉臊子面,二毛五一大海碗,放在这个年代,不是个小数目呢。可是,自己这个亲二哥,却请自己吃肉臊子面,而他自个儿就吃了碗一毛五的素面。
胡五福的筷子在碗里挑了挑,那肉汤一股股飘过来的肉香气,勾得胡五福是直咽口水,可是她就是不舍得吃。
胡五福看了眼吃素面都吃得抬不起头的亲二哥,就觉得眼泪在眼睛里转。
胡五福站起身到了国营饭店外头,门旁边有个卖包子的大窗口。
胡五福递过去了一块钱,还有一斤粮票。
这个年代的大肉包子,一个二两。那可是实打实的大肉包子,一个大包子有成年男人拳头大,甚至比成年男人的拳头还要大一两圈。
胡五福买了五个大肉包子,又和服务员要了一大张草纸包上了。
胡五福重新坐在胡二哥的对面时,这会儿胡二哥已经把一海碗素面吃完了。
胡二哥一抹嘴儿,抬眼皮看着一脸沉重的胡五福,忍不住就乐了。
胡二哥是了解胡五福的,伸出手指还点了下胡五福的大脑门子说,
“我家福宝一直最善了,不就是吃碗肉臊子面,看你那脸色难看的。”
胡五福不由地就嘟了下嘴,完全进入了亲情场景,非常地适应。胡五福把手里的大肉包子递给了胡二哥说,
“二哥,你一会儿回厂里带着吃吧,可别给别人吃啊。”
胡二哥笑着打开草纸包一看,五个白胖白胖的大肉包子,还从缝里往出冒着油呢。胡二哥“吸溜”了两下,舔了下嘴唇说,
“福宝,你不会是把奶给你存的一块都花了吧?”
胡五福瞪了眼胡二哥,
“你们咋都知道呢?”
胡二哥先是“呵呵”地乐了一会儿,随后又说,
“咱家的事儿,哪件我不知道啊。你以为跟你三哥似的,啥事儿都不放心上。”
胡五福其实也是这会儿才知道,自己亲二哥在镇上当工人的,现在是25岁,三哥是在镇上废品站工作的,今年是23岁。
胡五福在听胡二哥又把自个儿吹了一遍,也不由地吃惊呀。
胡五福还有点不大相信胡二哥说的,就又问了一遍,
“你和三哥都是大专生?”
这个年代的大专生那可是栋梁啊,可为啥自个儿二哥看着那普通呢。
胡五福的想法立即就被胡二哥给看穿了,胡二哥低声地和胡五福说,
“我回镇上是因为我师傅在这儿啊,你三哥回来,是为了个女人。”
胡五福这会儿觉得自己真的和二哥太有共同语言了,立即就把碗里的飘着油花和肉沫的臊子面,给胡二哥拔了一半。
胡五福还笑着同胡二哥拍了拍自己挎着的篮子,
“二哥,我这里还有好东西呢,一碗肉臊面算啥。”
胡二哥撇了下嘴,眼里都露笑,不过胡二哥也没和胡五福客气,端起碗,又把半碗羊肉臊子面吃下去了。
吃了面喝了汤,胡五福也吃饱了。
可是就在胡五福准备跟着胡二哥上他宿舍看一看的时候,好巧不巧地,就碰到庄四文。
胡五福是没有想到,她能在镇上碰上庄四文。
而庄四文一开始是沉着脸,盯着胡五福的脸看了看,又看了看胡二哥的脸。庄四文忽然笑了起来,
“我是庄四文。”
庄四文后面的话没说出来,而胡五福却在心里松了口气。现在俩人还没一撇呢,生怕庄四文瞎说点啥。
胡二哥可不知道家里这几个月发生的事,现在厂里生产任务重,他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回家了。
胡五福眨了眨眼,一句话也没说,倒是胡二哥和庄四文俩人说得挺好的。本来要进国营饭店的庄四文也不去了,居然厚脸皮地跟着胡二哥去了工厂里头。
庄四文一身军装,走到哪也挺让人注意的。
尤其这会儿是吃饭的时候,工厂大院的里里外外,来来回回走的全是人。男人女人都有,年轻的年老年,大闺女小伙子,都伸着脖子看着胡二哥他们这几个人。
尤其是胡五福,脑袋上还罩着一个大的绿头巾。
也不能怪胡五福耳朵尖,因为那人声音太大了。
“那女人是咋回事啊,这热的天罩那厚的头巾。”
有个工厂的女人就说起了胡五福的头巾,而胡五福却撇了下嘴。
胡五福心里头想的是,她这叫低调。
胡二哥却不在意,走在胡五福前头低声地说,
“福宝,你别在意啊,这些老娘们儿小媳妇儿的,一没事儿干就爱说道别人。”
胡五福本来准备就这样低调下去,可旁边的庄四文却沉着声音说,
“我们下午去买。”
胡五福抬眼皮看了眼庄四文,而旁边的胡二哥也看了过来。当然胡二哥是知道了庄四文要上自家提亲的事,这会儿也想好好了解下这个人。
胡二哥把胡五福和庄四文带到自己的宿舍后,指着地上的凳子说,
“坐吧,我去打点水。”
胡二哥又从自己床上拿了个垫子,垫在了木头凳子上,这才让胡五福坐的。胡五福觉得自己快被亲情暖化了,又鼓了下脸和胡二哥说,
“二哥,你们宿舍咋这多人呢?”
胡二哥宿舍有四个床呢,都是木头床。
木头床的颜色都发黑了,一看就是看头挺长的。而胡二哥却指着对面的一个床位说,
“那是我师傅睡的地方,我师傅是厂里的总工程师,这屋就我俩。”
胡五福这才又仔细看了看,原来自己二哥还是个关系户。胡二哥可不是一般的关系户,胡二哥还告诉胡五福说,
“村里的事你和你三哥一样,都不咋关心。我不是被推荐去上的大学吗,这其中还有我师傅的功劳呢。”
胡二哥提着铁皮暖壶去打水了,而胡五福放在桌子上的篮子,却被庄四文拉了两下。
庄四文其实也是无意中推了一下,发现这个挎篮还挺沉,就是随口一问,
“福宝,你这篮子里装的是啥,咋这沉?”
胡五福被这个人叫福宝觉得很别扭,正准备让他改正时,忽然看到庄四文在晃她的挎篮的提梁。
胡五福立即跑过去把自己的挎篮搂了过来,立即瞪了眼庄四文,
“你这人,怎么什么都想知道?”
庄四文鼻子灵的厉害,比一般人要灵得多,早就闻出来味儿了。胡二哥那个大纸包是肉包子,那个一下就闻出来了。
而胡五福的篮子里,用布盖着的,肯定是块大肉。只是没想到的是,里面这块肉的份量还挺沉的。
庄四文笑着看着紧张地胡五福说,
“福宝,你拿那么大一块肉回家,不怕你妈晕过去吗?”
五福妈爱晕的这个毛病,居然这么有名。这事,确实是出乎胡五福的预料。
胡五福发现这个当兵的,有些让人害怕,就不由地有些紧张。
而庄四文却没胡五福想得那么复杂,而是继续笑了笑,
“我给你出个好主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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