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糯糯是被从睡梦中叫醒的,跟着秦老板走时还忍不住打了个小哈欠,揉着眼角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同样被吵醒的还有锅巴女士,作为同房者,是她挂着大大的黑眼圈来给秦橙开的门,随后又一头栽回床上瞬间不省人事。
秦老板也颇有些尴尬,之前糯糯想留在剧组看夜戏,她便将之拜托给了郭编剧,就是考虑到这两人都挺嗜睡的,糯糯与她同步休息,总比与自己一睡一醒相互打扰来得好。
结果这两人按原计划睡得挺香,自己却一反初衷跑来敲门叫人,论起来确实有些不厚道。
但眼下有更要紧的事,在找不到其余帮手的情况下,她也只能厚着脸皮来带走糯糯了。
没办法,即使宾馆里有那么多人在,但真正令秦橙能全心信任的人,只有一个半。
偏偏出事的正是她最信任的那一个,于是剩下能拜托的,也只有糯糯小店员了。
糯糯小店员尚不知道自己在老板心中的定位,不过看到秦姐姐郑重其事地请自己帮忙,还恳求自己保密,顿时来了精神。
“姐姐放心,糯糯保密,谁也不说,妈妈也不说。”她也一脸严肃地点点头,还拍了拍胸口,黑眸熠熠发亮。
这份保证听着有些孩子气,但秦橙是相信的,糯糯虽有点心理疾病,但认知完整,口风甚至比一般人都紧。
“好的,姐姐相信你。”她松了口气,真诚地向少女道:“也谢谢你这么信赖姐姐。”
虽说事不宜迟,但得了保证的秦老板还是按捺住性子,选择先陪糯糯洗漱完毕,在房间里吃了些东西果腹,这才再度关门落锁,详细告之了小店员要怎样做。
其实从糯糯的角度看,这样的帮忙堪称莫名其妙。她只需要待在原地里,看自家老板进洗手间内,然后等一声呼唤,就跟着进入洗手间,移动里面的一张小凳子。
“记住,听到我叫你了,再数到三,才进来。”秦橙从门口探出头,最后一次不放心地叮嘱重点。
“最重要是,进来后别找姐姐在哪儿,直接把冲淋房里的小凳子搬到洗面台旁,然后就关上门出去,回原位等我。”
“好的,懂了。”糯糯小朋友用力点头,又认真又乖,甚至都不问一声为什么,看得秦老板一阵好笑,便放心地虚掩上了门。
门合拢,空间便愈发显得小。双人间配套的浴室不大,也没有浴缸之类的,靠外是洗面台,当中一个马桶,再里面就是一面玻璃隔断出来的冲淋房,总共也就四平方左右的面积,没窗不通风,关了灯就一片漆黑。
不过对如今的秦橙而言,没窗倒是更好,少一扇窗户就少一份被窥探隐私的风险,毕竟科技发达的现在,宾馆也不是那么安全。
对了,这其中还有楚总的功劳,毕竟是她之前亲手将这个房间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才让自己眼下可以放心做试验。
秦橙百味杂陈地笑了一笑,不让思绪再胡乱翻腾下去,将注意力集中在之后要做的事情上。
之后要做的事其实是非常简单的,她走进冲淋房,颤颤巍巍地踩上了那个塑料小板凳。
确认这塑料玩意儿不会被自己踩垮后,她整个人都站了上去,然后,唤了一声糯糯。
等听到脚步声由远而近,秦老板便攥住脖子下的银簪,熟练地消失在了空气中。
秦橙要做所谓的试验并不复杂,甚至很早就好奇过,不过当时没什么帮手,又觉得这事并不重要,才就此耽搁了下来。
对于这片小天地的探索,她从来没什么系统的长远的计划,一贯是遇到问题了或是一时兴起了,才会尝试研究一下,却也往往是解决了眼前问题便罢了,堪称浅尝辄止不求甚解。
说到底,秦橙是对这小天地抱有敬畏心的,她从不觉得自己能彻底掌控这片玄学领域,索性得过且过,有好处拿便是,若过分执着于掌控,恐怕便是贪婪。
但此刻又不同,此刻她得集中一切力量来化解这场险情,来保障某人的安危,而非无能暴怒,只将希望寄托于他人。
还有什么比玄学的力量更能攻其无备,出其不意的呢?若是不好好加以利用,才真是暴殄天物。
而想要攻其无备出其不意,首先要解决的一大问题,便是定位。
迄今为止,秦橙都是找个私密的地方原地入原地出,正常来说这样就足够了,算是最安全妥善的做法。
但她也确实想过,若是在移动的物体——譬如火车地铁上——进入了小天地,那么再出来时,究竟是随车移动,还是落在地面上?
当时不过就是想想而已,从各方面讲,都没有冒险试验的必要,所以秦橙还是老老实实用着最普通的法子出入。
直到今天,直到现在,她选择站在冲淋时用的一张塑料小板凳上,然后一闪身进了小天地。
当独自进入时,就还是出现在湖畔老位置,秦橙在湖边站了半晌,默默等着时间流逝。
若是给糯糯五分钟时间动作,那么就意味着在小天地内,要等上漫长的五十分钟。
这还是秦橙第一次觉得,时间太多,时间差太大,也并非全都是好事。
她无心去做别的,只能看着钟表浪费时间,满心煎熬地数着,等着。
终于,捱过到五十分钟,她深吸了一口气,攥住了银簪。
第一次试验定位,成与不成,在此一举。
眼前一暗一明,短暂的虚无过后五感皆归,而脚下踩着的,承载了体重的触感,分明是……不怎么结实的塑料!
秦橙倏地睁开眼,第一时间看到的,是洗面台的玻璃镜子上,属于自己的倒影。
没错,洗手间内一切如旧,唯一的变动只是一张凳子,以及,凳子上的人!
心中大石轰然落地,秦老板撑着洗面台如释重负地长出了口气,又想了想,却不打算结束试验,反而要更进了一步。
为此,她先出洗手间瞧了瞧糯糯的状态,发现对方并未陷入困惑,反倒自行将这行为理解为了类似魔术的训练。
“魔术表演要保密,糯糯懂的,一定好好给姐姐做小助手。”新出炉的魔术师助手显得很是兴致勃勃。
秦老板啼笑皆非,却也彻底安了心,或许这样的误会于她于己都是好事,至少免了一番解释。
所以接下来,她放心地告之对方再重复一遍之前的尝试,不过这次比刚才,又稍有变动。
这次,秦橙在小板凳上垫了两张人民币,小心翼翼地踮着脚尖踩在钱上,才唤了糯糯。
而这一回糯糯的任务,是将小板凳移动回冲淋房,但将钱放在马桶盖板上。
于是又一次难熬的等待后,秦橙再次现身洗手间时,就发现自己脚下踩着薄薄的钱币,而钱币下是……被踩得往内瘪了一点的马桶盖板。
到此并不算完,为求万全,秦老板之后还进行了第三种尝试。
这种尝试,乍一看和之前没什么区别,但对想得多的人而言,就有一点可怕了。
还是板凳,还是钱币,唯一不太相同的,是这次板凳上均匀地铺看钱,而人是整个双脚离地,坐在凳子上的。
这样人体接触的就不仅是一张钱币了,也不知道把钱再分开会怎么算,“该不会像五马分尸那样变成东一块西一块吧?”秦橙犯着嘀咕,到底是咬咬牙,叫了糯糯。
这不是游戏,不能敷衍了事,也不能中途变卦,所以她必须仔细确认,不放过任何一种可能性。
好在玄学之力到底没那么丧心病狂,反复尝试后秦橙确认了,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的出现点,是其中随机的一张纸币。
至此,全部理论都捋顺了——进入小天地时,承载体重之物即为坐标点,若坐标移动,出入点随之移动,若坐标点为复数,那么会随机择其一出入。
搞清楚之后,秦老板第一个牢记的是,以后进出时一定要看清脚下有没有踩着垃圾,否则万一垃圾被扫进了垃圾箱或吹到了马路上,自己岂不是……
当然,这种情况反过来考虑的话,也是极其富有利用价值的。
譬如当下。
当天,剩余的时间里,随着熬通宵的剧组人员陆续起床,随着“盗窃案”排查的进入尾声,整个宾馆似乎又活了起来。
大部分人都很正常的忙忙碌碌,进进出出,带着满脸的轻松,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到底是年三十,大厨房不能用,还有给员工用的小厨房。到了天擦黑时,不少人就聚集在了大堂和饭厅。
挂壁电视上开始播放热热闹闹的除夕活动,一道道不算多精致,但是分量十足的菜肴开始陆续端上桌。
景区山顶的肉菜水果都贵,春节前后更是因为无法运送新鲜的,只有单调的囤积品,这也是之前探班一行人为何带那么多慰问品的原因。
然而,剧组无人知晓他们曾经能拥有一顿丰盛的除夕夜大餐,因为知道这事的人谁都没心思吃大餐,也无心询问慰问品的去向。
当饭厅欢声笑语觥筹交错时,谁也没注意到盛唐的几个高层并不在其中,即使有人注意到了,恐怕也以为是领导开小灶去了。
一间小黑屋内,盛唐几位高层的眼前并没有美酒佳肴,而是两个平板电脑,亮起的屏幕上是各种资料,甚至有景区的卫星地图。
“情况大致就是这么一回事。”坐主位的大唐总板着脸,脸色被幽亮的屏幕衬得有些青白。
“我手下人会连夜带钱和古玩过来,顺利的话,估计明天,也就是初一下午就能完成交易带人回来。这期间大家要沉住气,尤其是金老,您得把控住剧组,别让不相干的人觉出什么不对劲。”
“这倒是问题不大,我已经放话说初一可以继续休息,大不了晚上再多开几瓶酒,这帮孙子基本就都躺平了。”
坐右手边的金老头皱眉撇嘴,一副伤脑筋的模样:“但唐总,你之前找的借口可不太妥当啊,剧组什么东西价值不菲,外人不知道自己人可门儿清,哪有说不见就不见的?”
“这个没关系,实在不行就推到我身上,我随便一个首饰就几十上百万,不见了还不准大张旗鼓找?大不了被媒体批几句,又不是没批过,问题不大。”
左手座的唐大花旦一口揽下责任,倒颇有些豪气干云的气势。
但在她身边落座的姜助理,却依旧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显然并不那么乐观。
“唐总,我不是质疑您的安排,但您真的觉得,这样做就能顺利把人换回来吗?”最后,姜蓉还是选择了开口。
“就算咱们讲诚信,对方也未必讲诚信,我不想乌鸦嘴,但是……许多案例都证明,无论成功与否,绑匪最后撕票的行为也是屡见不鲜的。”
屋内一片安静,这个问题只是由姜蓉站出来挑明了而已,其实不用她说,稍微有点脑子的人,就不会考虑不到这一层顾虑。
“小姜你的担忧大家也都懂,就连我,不敢说百分百能保证什么。”唐亦秉这时倒是挺讲道理的,回答的也不疾不徐。
“我唯一能保证的,就是对那几个人的了解。我不把对方逼上绝路,同样,对方也不敢那样做……你可能不清楚那三件古玩意味着什么,但我敢说,他们既然要了这三样东西,就不是冲着同归于尽来的,既然不想同归于尽,那他们就不敢把事做绝。”
眼看随着自己解释,姜蓉的脸色一点点好转了起来,唐总还是很自得的,索性一挥手,再接再厉道:“当然,除此之外,也不是没有别的布置,这次除了钱和古玩,一道被带上山的还有跟踪定位设备,以及好几部小型无人机,我才不会单纯寄希望于对方的诚信!”
此话一出,还是颇起到了一些效果的,至少在座多数人,闻言都下意识地放松了几分紧绷的表情。
却偏偏有一人,不识趣地选择在此刻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嗤笑。
“姓秦的,你有什么问题你就说,不声不响突然笑那么阴险做什么?!”
唐总勃然变色,因为吼人嘴不免张得大了些,下一秒又忽地龇牙咧嘴,赶紧拿手揉了揉下巴。
“没什么,我在笑唐总你警匪片看得有些少。”座位靠后的秦老板不卑不亢,让说话,就有条不紊地开口。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你能想到的,对方岂能想不到?我只担心别到时跟踪定位不成,反而激怒了对方,唐总你只是丢面子,别人却要丢命。”
“那只寄希望于对方守信就对了?这只是再上一重保险而已!你要觉得这样不可靠,你倒是说说看怎么样的保险才可靠啊!”
大唐总冷着脸大声反问道,倒也算浩气凛然,可惜,如果不是一边说话还一边继续揉着下巴,可能更有气势些。
秦橙倒是不受影响,“想听我的办法?可以,不过那之前……”说着话,便见她顺手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
那东西被胡乱揉成一团放着,一时间也看不出是个什么,可落在所有人眼中,却又都无端端觉得有些眼熟。
秦老板就在众人的目光下,不紧不慢地悉悉索索打开了这个胡乱团起来的东西,一点点整理出形状。
最后出现的,是一个极其老土的,红白蓝相间的,火车站常见的,被称作蛇皮袋的大型编织袋。
秦橙一本正经地将这么个编织袋抛到唐总的面前,差点儿怼到那高高的鼻子。
“在那之前你要答应我,那两百万的旧钞,明天交易时,得装在这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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