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浥尘被季舒紧紧搂着, 她虽未受伤, 可脖颈处被箭羽扫过的地方却是一阵火辣辣的痛意。
季舒眸光森寒地盯着那支插在地上的箭矢,松开沈浥尘后她朝前行了几步将其拔出, 仔细端详了一番后脸色骤然一沉。
“怎么了?”沈浥尘跟了过去, 亦是看向了那支箭矢。
季舒指着箭尾处印着的一只鹰隼图纹道:“这是突厥贵族专用的箭矢。”
沈浥尘心知此事不简单,突厥使团尚未抵达平都,便已有突厥人率先潜了进来吗?
两人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朝着羽箭射来的方向行去,行了有数十步后便看见了闹市区挤拥着大量的人群,似乎正在围观着什么,时不时还有人喝彩。
季舒未作多想, 一手护着沈浥尘,拨开前头的人便来到了最前方,
只见场地中央立着一身着胡服体格健硕的男子。
男子正在挽弓搭箭, 须臾后一道残影闪过, 百步开外的一棵古树上便多了一支箭矢, 同时还有清脆的硬物落地声响起。
古树下是满地的铜钱。
男子收了长弓, 狂傲地看向场中的另一个戎甲将军,狞笑道:“你输了!”
将军闻言, 面上血色全无, 通身剧烈地颤着,犹豫许久才缓缓抽出了腰间悬着的长剑。
周边围观的众人顿时骚乱了起来, 纷纷低头接耳地议论着, 无不面露哀色, 有些胆小些的妇人甚至已经捂上了自己的双眼。。
季舒认出了那位中年武将,这人来头不小,是九城兵马司的一位副统领,她微微眯着眼,将目光落在了那个身份不明的突厥人身上。
沈浥尘看着场中情景,秀眉不由微微蹙起,侧头向身旁的路人打听起了情况。
这些看热闹的人就算认不出她,却不可能不认识她身边的季舒,于是带着几分讨好地说道:“世子和世子妃来得晚,没见着方才的情况,那个外族之人自称是突厥的第一勇士,再此设下擂台狂言叫嚣我大安无人,燕统领看不下去这才与其比试射术。”
沈浥尘看了眼那位目露挣扎的燕统领,继续问道:“究竟是如何个比法?”
“世子妃瞧见了那棵古树没?上头原是绑了整整一百枚铜钱,这比试的规矩便是需得将其尽数射下,所耗箭矢更少之人获胜。”这人说着用衣袖抹了把额上的大汗,颤声道,“败者,需得自断一掌。”
“他们二人分别射了多少支箭?”一直沉默着的季舒突然说道。
“燕统领拢共射了十五箭,那突厥人只用了十一箭。”
季舒摩挲着手中拾来的那支箭矢,冷笑了一声,“十一?”
“说来也怪,这突厥人前几箭射得好好的,后来不知怎地竟对着人群放了支空箭。”另一个看热闹的人不无后怕地说道,“当时可把我们给吓坏了,好在没人伤着。”
沈浥尘眉心一动,莫非……
季舒抓着那箭大步流星地便走到了场地中央,一把夺下了那燕统领闭着眼正要劈下的长剑。
“季世子?”燕云睁眼一见是季舒,既惊又喜。
季舒反手便将那长剑送入了他腰间的剑鞘中,“季舒往年行端放肆,给统领添了不少麻烦,今日之事,还请让季舒管上一管。”
说罢也不等燕云答话季舒三两步便到了那个突厥人面前,明目张胆地上下打量着他。
“你的名字。”
男子浓眉微动,扫见她手中的箭矢,鹰目中有暗光闪过,握紧了手中的长弓朗声答道:“拓跋铎。”
季舒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道:“我的大名你想必是知道的,便不多说了。”
拓跋铎沉默不语。
“你既引我前来,那我便如你所愿,与你比上一比。”季舒说着伸手指了指燕云,“若我输了,他的手也一并算在我身上,如何?”
季舒此语正中拓跋铎下怀,只见他爽快地挥了挥手,场边其余的几个突厥人便攀上了百步开外的那棵古树,动作利落地在枝干上绑缚着铜钱。
“大恩不言谢,世子今日的恩情燕某记下了。”燕云对着季舒抱拳道。
季舒回以一礼,却也并不推辞,官场上的往来,少不得这些交情,不然她管这闲事作甚?
百枚铜钱很快便用细线高低错落的绑在了枝桠间,有些甚至被绿叶掩映着,若隐若现。
铜钱尚看不真切,更别提那些纤细的丝线了。
见已准备就绪,季舒当仁不让地走到了一旁的兵器架前,随意取了个箭囊,将手中一直拿着的那根箭矢放了进去,而后又数了九支羽箭放入。
将箭囊背在身后,季舒又选了把与她身量相适的长弓,伸指拉了拉弓弦,估摸着拉力有百来石左右,她满意地挑了挑眉。
左手自背后抽出一支羽箭,熟练地将其搭在弓弦上,长弓被拉成了满月状。
“咻”的一声,宛若电光一闪,众人连残影都未见着,只听得叮叮当当的铜钱坠地声传来。
季舒左右移动身形,手上动作毫无间歇,紧接着又是第二箭、第三箭!
脚下一蹬,季舒凌空而起,指间三支羽箭随着她侧身俯射而出!
落地后她长腿一抬,足尖勾着置放武器的木架,整个人倾身而下,弓弦紧绷,又是三箭自下而上撕裂长空!
眼花缭乱间清脆的声响不绝于耳,一枚枚铜钱次第坠落,像是砸在了人的心上,砰砰作响。
拓跋铎心下一跳,别人或许看花了眼,可他不会忘记季舒的箭囊内还剩了一支箭!
然而此刻的古树上哪里还有一枚铜钱?!
那么……
季舒射出了最后一支箭矢,方向,拓跋铎!
如此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场外观看的不少人喊出了声,就连在军中摸爬滚打了多年的燕云都悬着颗心。
比试是一回事,可突厥使团来访在即,如此敏感之时当众箭杀突厥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拓跋铎并没有受伤,依旧完好无损的站在原地,方才那支羽箭只是从他颈侧擦了过去而已,不过他仍是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他知道,那支箭的目标并不是他。
季舒解下了身后的箭囊,连着手中长弓一并递了过去,也不解释方才的所为,冷淡地说道:“该你了。”
拓跋铎面色凝重地接过,当古树上重新被绑缚了百枚铜钱后,他便开始挽弓搭箭,只是比起季舒的惊艳,他的动作也只能算得上是行云流水了。
十箭过后,百枚铜钱尽数落地,众目睽睽之下谁胜谁负已有定数。
拓跋铎看着季舒,眼中厉色一闪便拔出了腰间别着的弯刀。
就在众人以为要血溅当场之时季舒又出手了,只见她格住刀柄好言说道:“常言道远来是客,突厥此次来使,拓跋兄想必亦是使团一员,我国陛下欲与突厥定下止战协议,季舒又怎好坏了两国邦交?”
“再说比试之中输赢难免,拓跋兄也不必介怀,不若将手中宝刀算作彩头赠与季舒,这手便不必断了,如何?”
拓跋铎实没料到季舒竟会退步,虽不知她心中有何打算,可对习武之人而言,缺了只手人也几乎算是废了,因而他并未拒绝,将手中弯刀递了过去。
季舒接过后把玩了一番,不吝赞道:“好刀!”
拓跋铎脸色略沉,使了个眼色便欲带着随从离去。
“拓跋兄还请留步。”
拓跋铎回身看着她,语气不善,“季世子还有何事?”
季舒笑了笑,指尖抚过银白的刀刃,“烦请替我向你们七王子问声好。”
拓跋铎面色一僵,并不答她,大手一挥便带着人匆匆而去。
季舒收了刀,径直行到沈浥尘的身侧,“咱们也走吧。”
沈浥尘原是看着季舒方才最后一箭射向的那家酒楼,闻言收回了眼神,与她一道穿过了拥挤的人群。
其余人一见已无热闹可看,亦是纷纷散了去。
行在道上,沈浥尘略做思索后还是问道:“拓跋弘?”
“嗯,他来了。”
沈浥尘忍不住侧头去看了看季舒,虽不见她有何异色,心中却仍是有些忧虑。
“你在担心我?”季舒看出了她的担忧,有些好笑地问道。
“是。”
沈浥尘答得果断,季舒却是愣了愣,半晌后她伸手去牵着沈浥尘,两人指节交叉而握,掌心相对。
“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好着呢。”季舒说着晃了晃两人紧扣的手,笑得温和。
沈浥尘显然不信她的这套说辞,“那你为何寡言少语?分明便是心中有事。”
季舒心下一动,拇指轻轻摩挲着掌中那肌肤细腻的手,长眉微微下压,说出了心中所忧,“方才那箭定是拓跋弘的授意,我不知他是有意引我前来试探我的实力,还是在试探别的什么。”
“我担心他会因为我的缘故对你下手。”
所以她们两人都只是为了对方而在忧心么?
想明白这点的沈浥尘不由失笑道:“既然我们都不担心自己,那便多信任对方一些,把这颗心好生放下可好?”
季舒亦是觉得如此有些好笑,可她还是说道:“这心我放不下。”
沈浥尘看着她,不明所以。
“要让我放心,你便得离我近些,我得看着你才能放心。”
沈浥尘眸中晃着些许微光,觑了眼两人相贴的臂膀,“这样还不够近?”
季舒的手已经微微汗湿,她大着胆子道:“我的意思是……”
“世子!”后方突然传来的一道疾呼声打断了季舒的话。
季舒有些不悦地回身看了过去,见来人是醉梦楼内的姑娘,不由皱眉道:“怎么了?”
“絮如姑娘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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