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道从长青院去了东宫, 不过一会儿,金公公就把扁御医请来了。
被这么多人围观着, 姬恨雪依然显得十分淡定。
他想到过如果被发现真实身份会是什么后果, 但他同样很自信, 就算这么多人在, 他也照样能安全无恙地离开皇宫。只是到时候不一定能完成这次的刺杀任务, 下次再想潜入皇宫就不会这么顺利了。
扁御医放下药箱, 坐在姬恨雪的对面。他正准备把脉, 旁边的聂厌白说了句且慢,于是大家的目光又转移到了太子殿下的身上。
聂厌白道:“倘若他真的是地坤,并非你们口中的天乾刺客, 你们打算如何?”
几人被这话问住了, 像是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谁也不敢开口说话。
最后,护卫军首领站出来道:“若是属下认错了人,属下甘愿领罚。”
“好。”聂厌白道:“倘若如此,你以后就不用再坐在现在的位置了。”
护卫军首领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话, 且丝毫不照顾娆妃娘娘的脸面, 额上不由地渗出了一层薄汗,讷讷地回答:“是,属下明白。”
聂厌白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视线移向扁御医:“可以开始了。”
姬恨雪将手伸过去,看着扁御医的脸色变来变去,眉头更是时而紧皱时而舒展。
明明是个简单的诊脉, 却花了接近半盏茶的时间。半盏茶过后,扁御医起身走到聂厌白的面前。
“回殿下。”扁御医低着头道:“这位公子确是地坤无疑,而且分化时间不足三日。”
聂厌白早已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反倒有些担心姬恨雪对此的反应。
护卫军首领则是一脸不可置信,连风儿的脸上也闪过一丝讶然。
金公公道:“连扁御医都说了这位公子是地坤,这下你们无话可说了吧?”
“是属下看走了眼。”护卫军首领惊得起了一身冷汗,连忙道:“还请殿下责罚。”
姬恨雪听完扁御医的话后仍是面无表情,他已经猜到了。
那日聂厌白把扁御医留在东宫这么久,一定是事先跟他打过招呼,所以扁御医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撒谎。
聂厌白道:“行了,你们都下去吧。至于责罚,便按我所说的去做。”
“殿下。”在退出东宫之前,风儿又从人群中冲出来,“殿下,我很确定我没有看错,昨晚真的是他。”
聂厌白道:“昨晚?什么时辰?”
风儿道:“昨晚亥时过后,是我亲眼所见,我看见他在长青院外,接着便有人追过来了。”
聂厌白反问:“亥时过后,你不该是在屋内休息吗?为何能看见他在长青院外?”
风儿顿时语塞,一个字也回答不上。
“是我。”姬恨雪道:“我昨晚的确有从长青院外经过。”
风儿想不到他会承认,微微感到惊讶。这么一来,太子殿下就没法儿替他说话了。
谁知聂厌白很快说道:“实不相瞒,当时是我让他从东宫回欲雪轩的,所以他才会路经长青院。”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立即在他们身上不断逡巡。一名天乾和一名地坤待到这么晚,不用想都知道会发生什么。
“原来是这样。”风儿登时无话可说:“是我误解了。”
众人走后,殿内剩下二人默然立在原地,不约而同地开口。
聂厌白:“阿雪……”
姬恨雪:“你昨晚还醒着?”
“是。”到了这时,聂厌白不再隐瞒下去,“我知道你昨晚来过……”
姬恨雪见他眼神躲闪,直接拆穿:“所以,你是装睡?你说的那些话也根本不是呓语?”
“是。”聂厌白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我知道阿雪你悄悄来了东宫,但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我怕你生气,怕你以为我欺瞒你,怕你以后不想再理我。”
姬恨雪别过脸,语气冷漠:“那你也该知道,昨晚我是来杀你的。”
聂厌白点头:“我知道。”
姬恨雪道:“你不怕?你不是说你最怕疼吗?”
聂厌白道:“我怕疼我也怕流血,但我更怕阿雪从我身边离开。”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会离了谁活不了。时间一长,所有的悲欢离合和生死别离都会淡忘。”姬恨雪说这些话时冷得仿佛一尊冰雕,“我是这样,你也是这样,每个人都一样。”
聂厌白十分肯定地说:“不会的,就算忘了所有人,我也不会忘了阿雪。”
姬恨雪沉默了,叹了口气又重复道:“我说了我是杀手,我会来皇宫就是为了来杀你。”
聂厌白道:“可是,阿雪并没有杀我不是吗?”
话音刚落,一柄链刃迅即抵在了他的颈间,再近一寸便会割破喉咙。
聂厌白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颤颤地喊了一声:“阿雪……”
姬恨雪对上那双清澈深邃的眼睛,没有应声。
如果说昨晚他是因为这张脸才会迟疑,那么此刻他则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这双眼睛,这张脸,总是带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唤醒他内心深处的那份单纯与率直,以至于他好几次都下不去手。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姬恨雪问。
聂厌白目不转睛地说:“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阿雪。”
“我们是从什么时候认识的?”姬恨雪又问。
聂厌白顿了顿,一字字地回答:“如果不是阿雪救我,我早便死在那些刺客的手上。”
依然是那句话,几乎一个字都没有漏下。
姬恨雪默不作声地收起链刃,看不清脸上是什么表情。
“今天你帮了我,我暂时不会要了你的命。”姬恨雪道:“但我后面会再来取。”
看他转身欲走,聂厌白赶忙叫住他:“阿雪,你要走了吗?”
他怕姬恨雪真的说要走,紧接着补充道:“我和母后说了今日要带你一起去与她用膳,如果你真要走的话,再等等好不好?等明日我让人送你到宫外。”
姬恨雪想了想,点头同意了:“好。”
*
接近晌午的时候,姬恨雪随着聂厌白去了谢皇后所在的坤宁宫。人刚刚落座,午膳便陆续摆上了桌。
看到聂厌白多带了一个人来,谢皇后不由多看了两眼,确实是生辰宴上来过的那名地坤。
姬恨雪看出谢皇后的眼神不对,知道聂厌白这又是在骗他。为了让他留下,不惜跑来和谢皇后一起用午膳。
聂厌白介绍道:“母后,他就是我在你面前提过的阿雪。”
“嗯。”谢皇后仔细地端量着他,不知不觉道:“长得竟有几分相似。”
聂厌白听到这话,好奇地问道:“母后说阿雪长得像谁?”
“像本宫未出阁前的那位义兄,你的小舅舅。”谢皇后好似回忆起了过去,没忍住多说了几句,“后来他为了云阆和亲去了华沧,再也没回来过。阿雪,你的爹娘是谁?”
被这么猝不及防一问,姬恨雪也不着急,十分淡然地说道:“回皇后娘娘,我的爹娘在我幼时便离世了。”
原文对原主的身世并未用言语勾勒,其中大部分姬恨雪都是从‘那个人’口中听来的。
‘那个人’自称是原主生母的兄长,这么算起辈分还得称他一声舅舅。原主的舅舅告诉姬恨雪,原主的母后是被他的父皇害死的。他的父皇背叛了母后,害得他的母后生下他便撒手人寰。
于是,从那时起,原主的舅舅开始憎恶整个姬家,并带他离开华沧皇室,培养他成为一名万里挑一的杀手。
很多人都说他的容貌像极了他的这个舅舅,但他却从未见过他舅舅的模样。他曾经想过去问那些人,后来发现他们无一例外地死了。
谢皇后不再提及这个话题,冰冷的面容难得化开一抹浅笑,往他的碗里夹了一块糖醋鱼,“尝尝这个。”
姬恨雪礼貌道谢:“多谢皇后娘娘。”
聂厌白见状,从中插了句嘴:“母后这么快就开始偏心了。”
谢皇后瞥了他一眼,手上却没动静,“你又不爱吃甜的,这会儿倒还怪本宫偏心了。”
姬恨雪闻言一怔,他一直以为聂厌白和他一样喜欢甜食,所以才会在马车里准备那么多的点心。可听谢皇后所说,聂厌白似乎并不喜欢。
姬恨雪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他第一次感受到有一个人很在意自己,关注自己。
这种感觉比吃了糕点还要甜,但姬恨雪很清楚,杀手是不能拥有这种感觉的。因为,这会成为他们致命的弱点。
用完午膳,两人又陪着谢皇后在御花园转了转,最后在坤宁宫吃过了晚膳才回了住处。
姬恨雪没有直接回欲雪轩,而是掉头去了御医房。这会儿时间还早,御医房里的御医们还未完全离开。他的运气很好,刚去就碰上了扁御医。
扁御医看见他,以为是太子殿下找上了自己,刻意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姬恨雪两步作三步拦在他的面前,冷冷地盯着那张沟壑纵横的脸。
扁御医勉强挤出个笑容,问道:“是太子殿下找我吗?”
“不是他,是我找你。”姬恨雪环顾四处,见夹道外有几名太监经过,随即走向附近不起眼的角落。
扁御医不知对方找他是做什么,可看那眼神又有些吓人,只得讷讷地跟在他的身后。
“真的不是太子殿下找我?”他不太相信地问。
姬恨雪开门见山地问他:“是殿下让你撒的谎,对吗?”
扁御医茫然不解:“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姬恨雪道:“我说,是殿下让你骗他们我是地坤,对吗?”
扁御医愣了愣,回道:“自然不是,去东宫之前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姬恨雪晃了晃神,冷下脸色:“那就是你诊错了。”
扁御医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在皇宫做了几十年的御医,怎么可能出这种错。是天乾就是天乾,是地坤就是地坤,绝对错不了。”
“公子你啊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这天底下多少人想要分化成地坤都没这个运气。”
说完这些,抬头不经意间对上姬恨雪寒霜般的眼神,扁御医顿时吓得噤了声。
姬恨雪:“你的意思是,我分化成了地坤?”
扁御医:“是啊……公子你才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姬恨雪:我一点儿都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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