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雪爹的怀崽养崽日常
***
马车出了阆京的城门, 上了前往华沧的官道。
正当五月的天儿，天边的云层仿如透明, 阳光揉成碎金洒在身上。
这是姬恨雪成婚后头一次回华沧, 事先写了信给楚惜, 说了几日几时动身。这一趟只有他和聂厌白两人, 连个多余的下属都没有。
但是姬恨雪知道, 表面无人随行, 而其实有不少神机院的人在暗中保护着他们。
聂厌白正坐在前头赶着车, 冷不防路面窜过一只野猫，惊得他赶紧勒住缰绳。
马儿猝不及防地停下，使得后面的车厢顿生颠簸。
马车内的姬恨雪忽觉胃中一阵翻涌, 忍不住掀开车帘呕吐起来。
他记得自己从来不晕车的, 这儿也没坐多久。不知是天气太热，还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阿雪。”聂厌白立即将马车停下，抚着他的后背，紧张地问：“还好吗？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姬恨雪发现自己只是干呕，到最后什么也没吐出来, “可能是晕车吧。”
聂厌白从马车内找出备好的热水, 喂给他喝了些，仍是放心不下。
这时，隐匿在暗处的折意现身出来，问道：“殿下，前方二里之外便是盛陵，可要在此处歇息？”
大概他也看见了姬恨雪的情况, 所以才会来询问。
姬恨雪擦了下嘴角的水渍，说道：“我没事，继续赶路吧。”
聂厌白直接吩咐折意，“你先去盛陵找个歇脚的客栈，提前给太子妃准备好房间。今日不必再继续赶路了，让大家就在盛陵暂作休整，明日再启程前去沧都。”
“是。”折意领了吩咐，很快消失在了他们的面前。
“真的不用。”姬恨雪说的是真话，刚才的干呕恶心不过一瞬，过了之后那种异感也就没了，“没必要耽搁行程，等会儿去盛陵休息完就走。”
在这一方面，聂厌白显得固执非常，“阿雪的身体要紧，不过一晚的时间而已，我会提前传信去华沧。”
姬恨雪拗不过他，只得放弃，“行。”
他重新坐回了马车内，心里开始忐忑不安。这种症状他在话本上看见过，就是那本《高冷地坤怀崽之后》的话本。上面写了，怀了孕的地坤会有孕吐反应，恶心干呕都是正常的。
再算一算时间，离永久标记已经过去一个来月了。
姬恨雪小心翼翼地摸了下腹部，又触电似的迅速将手拿开。
没坐多久，马车便到了盛陵。
这是座四通八达的古城，北连华沧，南接南疆，与阆京也不远。因此，盛陵的外来人比当地人还要多，商埠贸易更是络绎不绝。
姬恨雪不知不觉就在马车内睡着了，连什么时候被聂厌白抱下了车都不知道。
等他醒转之际，人已经躺在了客栈的床上。
姬恨雪下了床，发现外面的天色已近傍晚，他问守在门外的折意，“殿下呢？”
折意道：“殿下去做糕点了。”
姬恨雪正心头一暖，又听折意接着说了下一句。
“太子妃且回房休息吧。”折意道：“属下去找了大夫，稍后便会赶来。”
姬恨雪的脸色变得不易察觉，用一如既往地语气说道：“我的身体没事，我不看大夫。一会儿大夫若是来了，给点银子打发走便是。”
“可……”折意为难道：“这是殿下的吩咐。”
姬恨雪不以为意道：“殿下那儿我自会去说，你觉得殿下敢不听我的话吗？”
折意道：“属下明白了。”
“这位公子请留步。”
姬恨雪正欲转身回房，客栈的伙计突然叫住了他。只见伙计手里提着铜水壶，笑容憨厚可拘。
没等伙计再上前一步，折意迅速将他拦了下来。
姬恨雪问那名伙计：“有什么事吗？”
伙计隔着折意说道：“是这样的，我们夫人听说公子恶心不舒服，所以特地让小的给公子送了些酸梅汁来。”
酸梅汁……好像有些怀孕的人的确喜欢酸……
姬恨雪缓了缓道：“留下吧，代我给你们夫人说声多谢。”
伙计点了点头，留下铜水壶就走了。
折意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又自己喝了一口，适才道：“无毒。只是味道有点酸，太子妃要留下吗？”
姬恨雪道：“留下吧。”
折意看着姬恨雪的背影，不由有点好奇。
一是好奇这么重的味道太子妃能喝下去吗？二是好奇成婚了一个多月太子妃莫非有喜了？
思来想去，最后他决定把这件事告诉太子殿下。如果太子妃真的有喜，可是云阆与华沧两国的大喜事。
姬恨雪倒了一杯酸梅汁，起初不过浅尝一口，尝起来味道竟是不错，一不小心便喝完了半壶。
等聂厌白回房时，房间里尽是一大股酸味，开了窗也依旧挥之不散。
所幸聂厌白没有多问，也只有看他时的眼神多了分宠溺，说话更加轻声细语起来。
次日傍晚，一行人抵达了华沧的都城沧都。
沧都与阆京不同，哪怕是入了伏，沧都依然恍如春初。而到了隆冬时候，整个世界便会变得银装素裹，飞雪漫天。
夜宴上沾了些油荤，一个晚上姬恨雪都觉得不太舒坦。
“恨雪，可以陪我走一会儿吗？”宴后，楚惜找上他。
姬恨雪压下心中不适应道：“可以”
华沧的后宫种了不少梨树，因为楚惜最喜欢梨花。正值梨花盛放的时节，花色雪白而绚丽，在夜色中宛如安静温婉的美人。
楚惜道：“我看得出太子砚待你不错，你们的感情也很好，如此我也能放下心了。”
姬恨雪沉默地点头，他不敢张口，怕不小心当着面干呕起来。
“一眨眼你们已经成亲一月有余了。”楚惜的言语间透着试探，“你们之间进行到最后一步了吗？”
姬恨雪想说他不仅进行到了最后一步，甚至很可能怀崽一个多月了。可话到了嘴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知道楚惜是担心自己，毕竟楚惜是从那条路走过来的。但真要说出来承认，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要知道，在两个月前，他还是华沧赫赫有名的第一杀手。
楚惜见他一语不发，隐约猜到了答案，微笑着说：“没关系，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事。就像我与你的父皇，虽然到了这般年纪，仍不免会有荒唐的时候。”
“嗯。”姬恨雪道：“我明白。”
他一开口，便止不住一阵恶心，这下真的在楚惜面前干呕了。
楚惜依然温和无比：“这样多长时间了？”
姬恨雪垂下头默认了，“最近才会如此。”
楚惜道：“有让御医看过吗？”
姬恨雪道：“没有。我也是才发现不久。”
“让御医看看也无妨，至少求个心安。”楚惜道：“没事，我会待在你身边。”
有了楚惜这话，姬恨雪不再拒绝，点头同意了。
于是，御医很快便被召进了宫。诊脉一看，果然是怀了小崽崽。
待御医和楚惜走后，聂厌白一脸高兴道：“太好了，阿雪，我们有孩子了。阿雪，你说给孩子取什么名字？”
姬恨雪仿佛看傻子一样看着他，“离出世还早，而且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只要是阿雪的孩子，我都喜欢。”从得知这个喜讯到现在，聂厌白都表现得激动不已，“阿雪，我可以摸一下你的肚子吗？”
姬恨雪‘嗯’了一声，算是满足了他的愿望。而当聂厌白的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腹部时，在那瞬间，他好像感受到了某种幸福。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再养一个小崽子……并非不可以？
*
六年后。
先帝聂含章崩殂。
同年春。
太子砚继位。
……
雨下了整整一夜，捎来初春的凉意。
许久未曾像昨夜那般折腾了，明明知道外头已是天色大亮，姬恨雪仍窝在床上没有爬起来。
这几年过惯了舒坦日子，连身上的杀气也被时间磨得消失殆尽。
聂厌白说这样才好，说这样他才会安安心心地待在自己身边。
“你为何不去早朝？”姬恨雪翻身看着聂厌白的侧脸，催促道：“还不快去。”
聂厌白将人捞进怀里，下巴抵着姬恨雪的额头，笑着说：“阿雪忘了？今日朕休沐。而且朕还说了，今日要带小姬和小聂去皇叔府上赏桃花，朕可不能食言。”
六年前，姬恨雪诞下一对孪生子。一个随聂姓，大名聂玄序，小名聂小姬。一个随姬姓，大名姬岁余，小名姬小聂。
一眨眼，六年过去了，两个小崽子越来越不省心。
说起他们，姬恨雪才想起这么晚了两个小崽子还没来。换在往常时候，早已闹得天翻地覆。
正想着，金公公在殿外着急地说道：“陛下，两个小皇子不见了！”
二人闻言神色骤变，很快收拾好出了殿门。
“下令让神机院在宫内宫外搜寻。”聂厌白吩咐完急着追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姬恨雪则是直接拿出了链刃，整张脸冷得吓人，“是几时不见的？”
金公公颤声道：“卯时左右，奴才怀疑两个小皇子一起偷偷出宫了。”
果真不省心。
聂厌白轻抚着姬恨雪的后背，宽慰道：“阿雪莫急，朕一定会把他们找回来。”
说不急是假的，连他自己都急得不行。
而在另一边——
“糖葫芦~卖糖葫芦哟~”
“我要吃糖葫芦！”
“包子~热乎乎、刚出炉的包子~”
“这个我也要吃！”
包子铺的老板看着面前两个小崽子，穿着打扮像是大户人家的孩子，笑着问：“你们想吃吗？”
两个小崽子齐齐点头：“想！”
包子铺老板道：“那你们身上有钱吗？”
钱是什么？
两个小崽子互看了一眼，登时恍然大悟。
钱就是银子！
可是他们在宫里吃穿从来都不花钱啊？
于是两个小崽子摇了摇头。
包子铺老板看了看他们空荡荡的身后，问道：“那你们的大人呢？没跟你们一起吗？”
两个小崽子哪敢说自己是偷跑出来的，再次摇了摇头。
包子铺老板见他们长得实在可爱，好心地包了两个热乎乎的包子递给他们，“下回记得跟在大人身边，别让他们担心。”
“嗯嗯！谢谢！”
两个小崽子正准备接过包子，身后突然多了一道身影。回头一看，是个不认识的陌生人，生得又高又壮。
“小公子，可算找到你们了。”壮汉道：“老爷夫人正急得团团转，快随小的回去吧。”
两个小崽子用困惑的眼神打量着他，“你是父亲派来找我们的吗？”
壮汉道：“是啊，夫人都快气晕过去了。”
包子铺老板听见对话，也跟着说：“你们快回去吧。”
看着他们走后，包子铺老板松了口气，结果发现手里的包子还没送给他们。
他赶紧追出去，却没瞧见那两个小崽子的身影，倒是来了不少黑袍人。
“有看见这两个小男孩吗？”为首的黑袍人拿着画纸问道。
包子铺老板道：“看见了，就在刚刚，被他们家里人给接回去了。”
黑袍人道：“什么人？”
包子铺老板道：“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像是他们家里的下人。对了，就是往那个方向去的。”
黑袍人收起画纸，吩咐身后的下属：“你去传信，就说找到了小皇子的下落，剩下的人跟我走。”
包子铺老板吓得咬了口包子：小皇子？？？
……
两个小崽子跟着壮汉走了，走了一段路越想越奇怪。
他们最是清楚自己的父亲，生气的时候根本不说话，更别说晕过去了。而他们的父皇呢，脸上看着笑嘻嘻，凶起来比他们的父亲还要可怕。
所以，两个小崽子得出同一个结论，这个陌生人是坏蛋！正巧碰上了他们，一定要让这个坏蛋绳之以法！
壮汉故意带他们往偏僻的地方走，走到了一处街角，突然冒出来好几个人。
两个小崽子假装没法儿挣扎，被这些人带去了一座破旧的阁楼。
阁楼内灰尘遍布，头顶开了扇够不上的天窗，光线昏暗非常。
那些人把他们扔进来就走了，剩下两个人守在阁楼门口，依稀传来一段谈话声。
“这次的三个小家伙都不错，又能敲一笔了。”
“联系上了吗？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听说家里是在盛陵开客栈的。”
“联系上了，说是正在筹钱。今天这两个呢？什么来路？”
“不清楚，好像是老三在街上看见的。总之，肯定差不了。”
这里面还有第三个人？
两个小崽子对望了一眼，往四处一看，果然看见一个年纪相仿的小男孩瑟缩在角落里。
小男孩长得白白净净，看上去文静又内向，与顽皮惯了的他们大不相同。
“你也是被他们抓进来的吗？”见小男孩点头，聂玄序小心地凑上前说：“我可以捏一下你的脸吗？”
姬岁余拍了下他的肩膀，提醒了一句，“我们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
聂玄序一听，连忙着自我介绍：“我叫聂小姬，他叫姬小聂，我们是孪生兄弟，我是哥哥，他是弟弟。你好可爱啊，你叫什么名字？”
姬岁余：“……？”我怎么成弟弟了？
小男孩见他们这么热情，勉强张了张嘴，声若蚊音地说：“我叫方与孟。”
两个小崽子：这个小家伙太可爱了，一下子就把名字给报了出来。
聂玄序道：“别怕，我们会带你离开这里。”
方与孟乖巧地点点头。
两个小崽子暗暗做了一番计划，过了会儿，由姬岁余打头阵，装样子大叫起来。
“啊！我的肚子好疼！疼死我了！”
门外的两人听见动静，打开门查看情况，猝不及防被踹了一脚。整个人趴在地上不说，还被打晕了过去。
屋里的三个小家伙看见这一幕，三张小脸又是惊讶又是诧异。
因为那两人的身后，他们看见一个紫衣青年，刚才正是他出的手。
两个小崽子正好奇这人是谁，却见方与孟从后面跑出来，扑过去抱住紫衣青年的小腿。
“爹爹。”方与孟仰着头问：“阿爹呢？”
方梦觉捏了捏他的脸，笑着回答：“你阿爹说，没找到你就让爹爹不用回去了。”
方与孟：“啊？”
聂玄序内心：我也想捏一下。
姬岁余内心：他的阿爹和父亲的脾气真像？
方梦觉抱起方与孟，注意到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两个小崽子，问怀里的小家伙：“他们是谁？”
方与孟奶声奶气地说：“他们是聂小姬和姬小聂。”
方梦觉：“……”
方梦觉带着三个小家伙离开了阁楼，去了附近的酒楼吃饭。
“你是小孟的爹爹吗？那你一定是天乾对不对？”姬岁余虽然年纪小，但懂得却是不少，“以后我长大了，一定也会分化成天乾，和你一样厉害，一脚就能把坏蛋踹倒在地上。”
方梦觉从他的身上看出姬恨雪的影子，而心里早已平静如水，淡淡地说：“你父亲也曾这么说过。”
聂玄序好奇道：“小孟的爹爹，你认识我们的父亲吗？”
他们的话不是一般多，只有方与孟在安静地吃着东西。
方梦觉道：“以前认识。”
话音初落，一条锁链嗖地飞了进来。紧接着，一道熟悉的身影破窗而入，正是姬恨雪。
两个小崽子看见他一脸冰冷，心里既高兴又害怕。高兴的是他们父亲终于找到他们了，害怕的是回去后少不了被教训一顿。
“父亲你来啦。”聂玄序话题转得飞快，“我和小聂被坏蛋抓走了，是小孟的爹爹救了我们。小孟的爹爹还说，他以前认识你。”
姬恨雪看了眼方梦觉，说了句谢谢，又转过头去看他们，“都给我回去。”
两个小崽子立马站直了身体：“是！”
下了酒楼，聂厌白正带着神机院一众人匆忙赶来。看到同姬恨雪一起出来的方梦觉，脸上颇有些不自在，就像几年的老陈醋突然打翻了。
于是回去的路上，聂厌白不再去管那两个调皮捣蛋的小崽子，而是在姬恨雪面前磨磨唧唧，“今天见到方梦觉了？”
“嗯。”姬恨雪闻着空气中的一大股醋味，反问：“怎么了？”
聂厌白道：“没什么，朕只是没想到，还会有再见面的那一天。”
姬恨雪道：“他有了自己的家室，我也有了你，别多想。”
见他忽然亲了过来，姬恨雪慌忙躲开，提醒道：“小姬和小聂还在……”
聂厌白只得浅尝辄止，笑着勾起唇角，“好，回去再继续。”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番外是孟流觞＆方梦觉，不太接受的小可爱记得勿订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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