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刑仰着微红的脸庞,双手紧紧地抱着姬恨雪的小腿不放。再仔细一看,那双好看的眼眸仿佛盈着泪光。
“我……我怕黑……”晏刑重复着这三个字,人虽是喝醉了,头脑尚且还算清醒,比刚才捏他脸的时候好了很多。
姬恨雪弯腰去掰他的手,结果出乎意料地掰不动。别看晏刑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身形高过他不说,竟然连力气也比他大。
晏刑看出他这是想把自己推开,脑子又开始迷糊起来。一边抱着他的小腿不撒手,还一边把脸贴了过去,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我怕黑……”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姬恨雪想了想,决定暂时把晏刑敲晕。
就在他正准备下手时,房门忽地被推开了,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跑进来。
屋内没有点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没等姬恨雪送出链刃,那人先出了声。
“是我是我。”方梦觉摸索着用火折子点亮烛台,问他:“晏刑公子呢?他睡着了吗?”
姬恨雪被抱得一步也挪不动,正欲把晏刑叫起来,这才发现此人已经睡着了,甚至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嘴上说着怕黑不敢睡,这会儿睡得倒是挺快……
方梦觉赶紧过来帮忙扶起晏刑,却无论如何也掰不开他的双手,最后只得放弃。
“要不然,姬兄你今晚将就睡这儿?”方梦觉看了看晏刑,说:“毕竟晏刑公子是咱们的财神爷,你就委屈一下,当是挨着银子睡了一觉,我担心那两个人不怕死再跑来春夜喜雨。”
姬恨雪上下打量他一眼,见他身上无伤,难免心起疑惑:“你没把他们解决了?”
按理来说方梦觉好歹是天干杀手,武功不该会那么差,解决一两个人应该不成问题。
“我哪儿有那么厉害。”方梦觉简单地叙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那两人的武功很奇怪,我和他们交了几招,然后他们突然就撤了。瞧他们那样子,好像还会什么巫术。哎,姬兄,你说他们是南疆人还是华沧人?”
姬恨雪淡淡地回答:“我没和他们交手,不清楚他们的来历。”
“说得也是。”方梦觉顺着这个话题问下去:“对了,姬兄,你是什么人?”
空气短暂地沉默了一瞬,二人在烛火下目光相对。刚才一番动作,他们已经半拖半抱地把晏刑放在了床上。碍于这个醉鬼不松手,姬恨雪只能就着他的姿势站在床边。
面对方梦觉这个带着试探的发问,姬恨雪毫不犹豫地回答了两个字:“男人。”
“……”问了跟没问一样。
“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解决掉这个麻烦。”听到晏刑含糊的呓语,姬恨雪低头一瞥,眉头微微皱了皱。从来没人近得了他的身旁,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和他离得这么近。
“啊?你说晏刑公子……”方梦觉走过去给他盖好被褥,依然和先前一样,死活都掰不开晏刑的双手,整个人就跟赖上了姬恨雪似的。
方梦觉铆足了劲儿,好不容易掰开一只手,很快晏刑又抱了上去,最后他只得略显尴尬地说:“我说真的,姬兄,我看你今晚还是将就睡这儿吧。”
姬恨雪默了默,看在晏刑那张好看的脸上,勉强同意了方梦觉这个建议。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晏刑的睡姿比他想象中还要糟糕。一开始是抱着他的小腿,到后面缠上了他的腰,甚至不安分地动来动去。
姬恨雪的忍耐度达到最大值,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人敲晕了过去。
次日天还没大亮,姬恨雪顺利脱身离开了晏刑的房间。走前晏刑睡得十分香甜,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嘴角含着一抹淡笑。
姬恨雪刚把门关上,走廊另一边,方梦觉慢跑着赶过来,像是有什么急事。
“姬兄你醒得正好。”方梦觉估计才醒没多久,头发乱糟糟的,随意地用红绳扎成马尾,脖子上的围巾也戴歪了。“我刚刚得到消息,说是阁主请我们过去用早饭。”
姬恨雪哦了一声,不急不慢地说:“先去洗漱。”
方梦觉却是急了:“再过会儿就晚了,阁主一定会趁机扣我这个月的工钱!”
姬恨雪很认真地看着他,再很认真地吐出几个字:“我不缺钱。”
“……”方梦觉仿佛受到了十万点暴击。
他们这次没去喂鸟那座凉亭,而是去了一间偏厅。外面搭着蔷薇花的藤架,偏厅的窗前整齐挂了一排鸟笼,看来阁主确实是个爱鸟之人。
中间隔着一扇山水屏风,早饭是提前准备好的。除了他们两个人外,还有之前见过的那名女杀手,没记错的话名字叫做谢织罗。
两人相继在坐垫上坐下,看着屏风后的那道剪影,谁也没有率先动筷。
直到方梦觉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阁主这才开口说:“先吃饭。”
姬恨雪吃饭时喜欢细嚼慢咽,在他看来,吃饭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旁边的方梦觉本在狼吞虎咽,瞧见他这副模样后也不自觉地放慢了速度,慢慢地扒拉着碗里的饭粒。
一顿饭吃下来寂静无声,饭毕,先后有仆人进来撤下碗筷。
方梦觉深知他这位阁主的脾性,主动问道:“阁主,你找我们来这里,是有新的任务交给我们吗?”
阁主回答:“不是。”
方梦觉这下不懂了,与右边的姬恨雪互换了一个眼神,鼓起勇气又问:“阁主找我们前来是为何事?”
“这两日在阆京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你们把晏刑保护得很好。”
这是姬恨雪和阁主第二次见面,他暂时还捉摸不透此人的想法,只能安静地听他继续说下去。
方梦觉的后背则是冒了层薄汗,脸上依然带着笑,一如既往地溜须拍马屁:“还是阁主教的好,我们都是按阁主的吩咐行事。”
“我找你们前来不为别的,近日阆京城内来了不少外地人,剩下的三天时间里,你们须得记住,无时无刻都要待在晏刑的身边,最好做到寸步不离。”阁主紧接着道:“你初来乍到,是组织内的新人,这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好好表现。”
后面这句话明显是对姬恨雪说的,暗示他要保护好晏刑,最好时时刻刻都待在晏刑的身边。
方梦觉听到这儿,朝姬恨雪使了使眼色,示意他赶紧回应阁主的那番话。
姬恨雪抬眼看了看屏风后的身影,不疾不徐地说:“属下记住了。”
阁主适才满意地点点头,扬了扬手:“嗯,都去忙吧。织罗,你也下去。”
出了偏厅,两人走在前面,谢织罗沉默不语地紧跟在后。
没走多久,方梦觉便忍不住想要说话,好像不说话浑身就不舒服一样。
他放慢脚步等到后面的谢织罗跟上来,然后问她:“织罗,你说阁主是不是对晏刑公子太好了些?”
谢织罗面无表情地回答:“阁主对每一个雇主都很好。”
方梦觉冲她挤了挤眼,一颗八卦之心开始熊熊燃烧:“不是啊,你不觉得阁主对待这位晏刑公子更特别吗?首先啊,我们连这位晏刑公子什么来历都不知道。其次,阁主这次竟然还多派了一个人一起保护他。我倒是觉得,阁主这像是在养小白脸。”
“阁主从来不近女色,休要在此胡言乱语。”谢织罗依旧冷着一张脸,语气冷冰冰的。她的声音一点儿也不如寻常女子温婉,反而透着一股胜似男子的冷冽。
方梦觉笑了笑:“阁主确实不近女色,但不一定不近男色,你说是不是?”
谢织罗瞪了他一眼,提醒道:“小心这些话被阁主听了去,割了你的舌头。”
姬恨雪默默地听他们说着,也不插嘴半个字。他才加入组织一天,却也懂得一些规矩,不该他了解的东西他绝不会主动去打听。
倒是在听了方梦觉这番话后,让他对晏刑的身份产生了那么一点兴趣。在他来看,晏刑此人绝不如表面看上去那般单纯,说不定这个名字从一开始便是化名。
“别别别,我只是随口一说。我们好歹做了这么久的同伴,你可别让阁主听见这话。”方梦觉捂了一下嘴,生怕谢织罗把这事传到阁主耳朵里去。“我发誓,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说这事儿了。”
谢织罗只是吓吓他,见收到了效果便住了嘴。
到了走廊的台阶下,本该走另一条路的谢织罗忽然叫住了姬恨雪,“姬公子,阁主说让你今夜子时去一趟偏厅。”
“好。”姬恨雪点了下头。
看着谢织罗的身影消失在长廊的拐角,方梦觉好奇地蹙了蹙眉,问道:“姬兄,阁主叫你半夜去找他做什么?”
姬恨雪如实回答:“不知道。”
方梦觉也不再问了,一边走在前面一边说:“还是听阁主的话,尽心尽力保护好晏刑公子,好歹能赚点银子,以后留着养老。”
他说着想到了什么,扭头去问姬恨雪:“对了,姬兄,你刚才去偏厅的时候跟晏刑公子说了吗?”
姬恨雪道:“我走之前,他还没醒。”
方梦觉松了口气:“那就好,走吧,去看看,这会儿他该醒了。”
去了晏刑的房间一看,人果然醒了,正坐在铜镜前束发。
“晏刑公子。”方梦觉出声打了招呼:“今天想要去哪儿玩?”
晏刑透过铜镜看见他们的身影,没先回答方梦觉的问话,而是偏过头撩起头发,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姬公子,你可以不可以帮我看一下,我脖子这儿是不是有点红?”
姬恨雪应声走过去,在扫了一眼后匆忙收回视线。昨晚下手重了点,没想到会留下痕迹。
他顿了顿,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应该是落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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