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修罗场后和大圣he了》
文/枕上砂
杨戬来时，已经入夜，天边挂着几点星子。
虽已入夜，但因须弥山中所居住者，皆为大道已成的神佛们，是以即便是在夜里，整座须弥山也会被一层恬淡的佛光所笼罩着，令此处变得如白昼一般明亮美丽。
此刻时辰尚早，大佛们尚未入定，皆在各自佛堂里打坐，于是那低低的诵经声，便自山间的每个角落，如湖水波纹般绵延不绝的传递开来了。
这佛颂之声，若是寻常人听到，只会觉得通体舒畅心旷神怡。
可现下落在杨戬耳中，却只令他方平静了几分的心绪，又变得异常烦躁，只恨不得远远避开了此处才好。
不过，他此番专为这山上的一尊大佛而来，却也是避无可避了。
深吸一口气后，杨戬自山间的一条小路，蜿蜒着，开始慢慢往上走。
可才走了不过片刻，他便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不得不停在泉涧边休息。
若是以往，他自不必惨兮兮的似凡人一般赶路，直接腾云而上便是，但如今……唉。
杨戬低下头去，盯着自己一双血肉模糊几可见骨的手掌，终是忍不住沉沉叹息了一声。
说到底，都怪自己动了邪念，才会落得这般下场……
可，不那样做又该如何呢？
他乌黑的眼眸中闪过片刻的迷茫和懊恼，又很快逝去，转为一种嘲弄。
事已至此，悔有何益？
杨戬咬咬牙，决意不再多想。
他站起身，抹去颊边汗渍，拖着那身血迹斑驳的金甲，开始继续往山上赶。
毕竟……他的时间，已不多了。
半个时辰后——
当杨戬终于看见那座熟悉的佛殿之时，他才总算舒了一口气，整个人也如条濒死的鱼儿一样，“啪”地一下软倒在地，剧烈的喘息着。
他一身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儿，叫那守门的小僧，看得直皱眉，毕竟佛门清净地，最看不得污秽。
只是那小僧尚来不及驱赶他，便认出了他那大名鼎鼎的第三只眼。
“二丶二郎真君？”
那小僧睁大眼睛，不敢置信道。
杨戬无力的点点头，朝他招了招手，“你快扶本君进去，本君有急事与斗战胜佛相商。”
那小僧闻言却未动作，只说，“真君且等等，容小僧禀过斗战胜佛。”
说罢，小僧也不待他作出反应，便直接入殿去了。
“也罢。”杨戬倒未与他计较，只心里微刺，想自己往日大摇大摆进去也无妨，现下失了法力，一身狼狈，倒连一个看门小僧也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了。
片刻后，那小僧自殿门里走出来，仍是先前的模样，可神态却已截然不同，他半弓着身子，脑袋垂着几乎低到了腰上，说话时有些瓮声瓮气的，“二郎神，请回吧！”
“你说什么？”杨戬一愣，猛的从地上蹿起，约摸是不小心牵动了伤口，他疼得直吸气，抽了好一阵，才缓缓站直了身体，喘息道，“不可能，斗战胜佛怎会不见本君！你这小僧，快扶本君进去，本君要亲自问他！”
说这话时，杨戬有意沉下脸，又将声音压低了几分，只为气势上镇住那小僧。
岂料那小僧不为所动，仍是那瓮声瓮气的一句话，“二郎神，请回吧！”
“你——”
杨戬气急，正要发怒，忽而心里一动，想着这小僧前后那相差一字的称呼，又定睛朝着小僧多扫了几眼后，总算明白了什么。
他沉声道，“你，叫本君什么？”
“二郎神呀。”那小僧眨眨眼。
“你再说一遍，你叫本君什么？”
“二……”那小僧正要作答，蓦地眼珠一转，却是忽而变了个模样，朗声低笑起来，“二郎神心思当真细腻。”
话落，便见那瘦弱小僧，竟转瞬间化为了一位身披浅金袈裟，长身玉立的高大青年。而那副原本普通的面容，业已化作一副俊美绝伦的极佳相貌。
只这相貌，却是杨戬从未见过的。
是以，这番变化足足杨戬好生怔愣了一阵，才反应过来，他猜对了，这僧人多半就是……
思索着，杨戬试探道，“大圣？”
青年并不否认，只笑着颔首，负手缓步上前。
他岑岑发亮的眸光如星辰般从杨戬身上划过，上下一通打量，才不疾不徐道，“神力尽失，又身受重伤，竟还认得出本座，二郎神倒真有几分能耐。”
杨戬却未接话，只是望着眼前这青年那张极为出众的脸，微微出神，“大圣，你这是……化形了？”
“不错。”青年缓缓点头，一双漂亮凤目微微眯起，朱唇边笑意浮动。
自受封斗战胜佛，得了供奉后，他孙大圣便也不再那么坚持用猴身了。
毕竟是要受朝拜供奉的，被人说“供个猴儿”，听着总归不是那么体面，于是他便自取百年修炼，化出了一个独属于他的人形。
而亘古恒今，妖物化形，素来都是往好看里整，他孙大圣虽算不得妖怪，却也不能免俗，因此化形时，也是有意挑了一副好皮囊。
现下，既能叫那名动三界的美男子二郎真君走神片刻，这青年，也就是孙大圣，还是颇为满意的。
不过，在他眼里，这皮相终归也只是皮相，因此随口提了一句后，便未再多言，而是转头问起了杨戬，“你这伤是怎么回事？”
他声如清泉，淙淙悦耳，立时让杨戬回了神，也让杨戬心里那点酸意荡然无存，眼下自是正事要紧。
杨戬清了清嗓子，飞快的抬眸瞥了一眼青年，才低头回答道：
“大圣，是这样的。
半月前，有个东西潜入我洞府，偷走了师父玉鼎真人送我的一面乾坤镜。
那镜子，你该听过，是有通古问今之能的，算得一件宝贝。
我担心乾坤镜在那东西手里会出事，便让哮天犬前去追回，谁知，哮天犬这一去却再也没回来。
后来我便亲自带天兵天将前去围追，哪料那东西着实厉害得紧，八百天将居然尽皆折在它手里，而我若非拼尽一身法力，怕是也……不过你也看到了，我这一身皮肉，竟被它伤至如此……”
说到最后，杨戬的声音低了下来，唇边挂上了一丝苦笑，毕竟……
通常而言，修至仙身后，除了上古神兵，等凡武器是不能伤到仙家肉身的。而修炼至杨戬这个地步的，便是上古神兵，也鲜有几件，能叫他耗尽一身法力，还让肉身受这般重伤的。
可此番，只是追捕一个小毛贼，便叫堂堂二郎真君受此重挫，若说出去也确实不太好听。
此事其中的酸涩，大圣自是无从体会，不过，他瞥了眼杨戬周身那些狰狞的伤口，似有不解，“这六界之中，能伤你至此的也算屈指可数，可本座听你口口声声将它称为‘那东西’，难道……”顿了顿，才奇道，“你现下还未看出‘那东西’究竟是何方神圣吗？”
“这……倒也并非如此。”
杨戬闻言轻轻摇了摇头，血迹斑斑的俊脸上，露出一种十分古怪的神色，“而是，它什么都不是。”
“这是何意？”
大圣剑眉轻挑，目露疑惑，“什么都不是？难道非魔非仙非妖非神？”
谁知杨戬却不愿多说，只叹息一声，含糊的道，“大圣，等见过它了，你自然就会明白的。”
话已至此，大圣哪里还不清楚，杨戬此行的目的，多半是想让自己出手去擒住“那东西”罢。
果不其然，下一刻，大圣便见杨戬双手抱拳朝自己一揖，诚恳道，“此番前来，我便是想请大圣与我合擒了那东西，夺回乾坤镜，为三界除害！”
深深看了一眼杨戬，大圣迟疑道，“合擒……你这伤？”
杨戬此刻满身血污，面容憔悴，虽沐浴在须弥山淡淡的佛光之中，可周身竟是附着着一股浓雾状的死气，全然不见半分往日的丰神俊朗。
若以凡人来说，这便是大限将至的预兆，不过到底是二郎真君，即便一身神力全失，可灵根依旧稳健，且神台格外清明，还有……
大圣看向他的第三只眼，虽是呈闭合状态，却也能看出它完好无损，只不过……为何受了这么重的伤，那第三只眼却还未用出来？须知，这第三只眼，才是这位金甲战神最厉害的武器。
但这些问题，大圣来不及深思，便听杨戬又拱手道，“烦请大圣渡我一口仙气，能供我这两日腾云驾雾便可。”
看来是去意已决了，大圣心知，以杨戬这副模样，去了不仅帮不上忙，恐怕还要拖后腿。
因而略做思忖，大圣便轻抬手掌，化出了一团漂亮澄澈的金色光晕，道：“既然如此，那二郎神，且容本座渡你百年功力，助你疗伤后再出发罢。”
这斗战胜佛的百年功力，绝对是大补之物，不说抵旁人的千年，便是七八百年，也是绰绰有余的。
若是寻常散仙，此刻怕是早就兴奋得跳起来，可杨戬的反应却很古怪。
“不丶不必了！”杨戬扶着胸口，急急朝后退了两步，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神情，“多谢大圣好意！”
见青年一双凤目又轻轻眯起，似有不悦，杨戬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度了，连忙解释道，“大圣，你修佛法，我修天道，二者不能合一，若大圣将百年修炼渡我，只会让我伤势更重！”
闻言，大圣眉峰轻挑，一股无形的威压自他眉目间释放出来。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杨戬，收回了手掌，“哦？原来如此吗？我还当是二郎真君嫌本座的百年功法太少呢。”
“怎会怎会！”杨戬连忙摆手，后背却已不知不觉沁出了一层冷汗。
好在大圣也未在此多做纠缠，只是遥遥抬掌拂了一口仙气过来。
清澈纯正的金色仙气从头至脚沐浴而来，杨戬只觉如沐春风，浑身轻便了不少，伤口不再疼痛，呼吸更是顺畅许多。
又兀自吐纳了片刻，将胸中浊气排尽，瞥了两眼青年，见他神色如常，似并未将方才之事放在心上，杨戬这才沉沉舒了口气，拱手道，“多谢大圣！”
“不必客气。”大圣摆摆手。
其后，稍作一番整理，将一身银白盔甲上的血污拂去几分，又将伤处做了简略包扎，见自己恢复了几分往日神采，同眼前俊美青年相差不算太过巨大后，杨戬才满意的开口道，“大圣，我们即刻便出发拿那东西罢！”
“这么急？”大圣微惊，天边星子如棋，时辰显然有点晚。
“我来时，那东西正躲在东胜神洲一处山里，我怕去晚了，它又逃了！”杨戬连忙道，看了眼青年，目光微闪，才轻声解释道，“大圣，你有所不知，那东西逃跑的本领极为厉害，一旦失去踪迹，恐怕便很难再发现它！”
“既是如此，”大圣负手思索了片刻，才微微颌首，沉声道，“那你且容本座同小僧交待一二，便出发罢。”
“嗯。”杨戬点头，心下一松，步伐不自觉便轻快了许多，转身间，已迫不及待的率先踏上了云层。
而大圣一身浅金袈裟，笔直玉立于殿前，凝视着高悬于云彩之上的高大背影，神色愈发凝重。
须臾，只见一根猴毛，自杨戬脑后悄无声息的飞出来，而后轻轻落在了大圣那只莹白如玉的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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