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废后之心
燕婉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的样子, 令谢庭川感到头皮发麻。
刚才他那一肚子的气, 也渐渐地变成了心虚、甚至是恐惧。
在他脸上开始露出后悔之色的同时,燕婉摇了摇头,像是看着个孩子一样地看着他说:“皇上啊, 你知道我和妍妃的差别在哪里吗?”
谢庭川本想说“你长得壮、你打扮得土、你拳头硬、你不像是个女人”,可是他怕燕婉揍他, 这话就没敢说出口,只能装傻摇了下头。
燕婉面色平静地看着谢庭川,不缓不急地说道:“我出身名门,拳头又够硬,所以我有这个实力和底气冒犯皇上, 冒犯这后宫里的所有人。可妍妃她不一样, 她没有这个任性的资本。”
燕婉说这话,多多少少也是有些希望谢庭川传话给妍妃的意思:“或许从前的妍妃可以在后宫里横着走, 那是因为皇上宠着她、纵着她。可我又不是皇上。我不喜欢她这样的女人,所以我自然不会惯着她的那些臭毛病。”
燕婉这番话既倨傲又无礼, 却自有她的一番逻辑和道理。
谢庭川一时好像被割了舌头一般,心里干着急,却是一个反驳的字也说不出来。
他绞尽脑汁地想了好一会儿, 才没什么底气地劝燕婉说:“皇后, 你不要总是这么咄咄逼人的好不好?朕希望你与妍妃和解, 也是为了你好啊。你才入宫多久,就这样大张旗鼓地在后宫树敌,对你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多谢皇上关心,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曾经险些被高丽人所杀,恨透了高丽人,本就无意与一高丽贡女交好。”
燕婉说着,突然幽幽地朝谢庭川笑了一下:“还要麻烦皇上转告妍妃,如果她有这个本事和我对抗的话,那她便尽管冲着我来。”
还有一句话,燕婉没有说出口,可谢庭川已经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
——如果他谢庭川有本事收拾她这个皇后的话,那也尽管放马过来。
只是可惜,他没有!
谢庭川听了燕婉这话,自然是窝火不已,却又无法当场向燕婉发作出来。
他只能暂且忍下这口气,不情不愿地应了燕婉一声。
……
谢庭川其实是被妍妃赶出来的。
燕婉跋扈,妍妃却也从来都不是什么温柔小意的女子。
她刚才在燕婉那里受了辱,却又干不过燕婉,自然只能拿谢庭川来撒气。
谢庭川当众被皇后压了一头、还被妍妃骂了一句,心里头也是一肚子的火。
强忍着不耐烦哄了妍妃几句之后,见她什么都听不进去、说话还越来越难听,甚至有动手的趋势,谢庭川便顺着妍妃随口说的一个“滚”字离开了瑶仙宫。
这个妍妃,真的是越来越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不过妍妃的无礼和放肆,是谢庭川有意纵容的结果,如果谢庭川想的话,他随时都能让妍妃从云端跌落至泥地里,所以他并不会打心眼里为此而感到生气。
可燕婉的嚣张和霸道,却是在明目张胆的借着燕堂的权势不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谢庭川真是越想越生气。
回到乾宁宫、屏退闲杂人等之后,他忍不住握紧双拳,咬牙切齿地说道:“朕发誓,朕!一!定!要!废!皇!后!总有一天朕要废了这个泼妇,让她哭着求朕原谅!!!”
皇帝的心腹、乾宁宫总管甄英俊听他这样说,低声上前劝道:“皇上息怒,您且再忍一忍吧!等过些日子林大人将燕氏一党的罪证带回京中,您便可以名正言顺地擒燕贼、废皇后了。”
想到自己苦心安排的一切,谢庭川轻叹一声,点了点头:“但愿吧。”
……
以后怎么样还不好说,可现在,哭的人自然不会是燕婉。
中宫皇后的懿旨一出,内务司的人便奉命去了一趟瑶仙宫,盯着妍妃宫里所有的人都换下了高丽服饰。
妍妃本想去拦,可是景姑姑带了两个粗壮的仆妇在一旁看着她,不跪完三个时辰就不让她起来。
妍妃只能顶着刚被太医上过药的脸继续跪着,一边跪一边心里默默盘算着要怎么收拾这个无法无天的皇后。
从小到大,她还从来都没有受到过这种羞辱!
“娘娘,妍妃娘娘,救命啊!”有一个高丽宫女不肯脱下身上的衣裙,被一群内侍追着跑,要扒她的衣服。
妍妃怒不可遏地吼道:“住手!你们都给本宫住手!”
内务司总管赵启德听说了这边发生的事,连忙赶过来处理。
“哟,妍妃娘娘息怒,您这身上还带着伤呢,可别发这么大的火!”
赵启德虽是掌管着后宫各种内务的总管太监,可妍妃仗着得宠,向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包括这位赵总管:“你个狗奴才!我的人你也敢动!”
“妍妃娘娘,您说这话可就冤枉了奴才了,奴才也只是奉命行事啊。”赵启德脸上堆着笑,好声好气地劝道:“您还是赶紧让这位姑娘把衣服换了吧,别让咱家难做。”
妍妃剧烈地喘息着,无比愤怒地说:“长久以来,皇上一直都是允许我们穿着母国的衣服的,现在皇后突然就叫我们换掉,我的这些宫女连身替换衣服都没有,难道要她们光着身子出去见人吗?!”
赵启德摆摆手道:“那怎么会呢!妍妃娘娘放心,奴才考虑过您这儿的情况,特意叫人带了许多身宫女的衣裳。等回头您发了俸,再给这些宫娥们做新衣服便是了。”
“那本宫怎么办!”因为一直在罚跪的缘故,妍妃还没有去换衣裳,她也根本就没有燕国人的服饰——她痛恨中原人,所以早就把宫里送给她的那些宫装都给剪了。
赵启德抓抓脑袋,直冒冷汗:“呃……这……时间紧急,来不及给您做新衣裳,只能委屈您先穿一下尚衣局做的成衣。”
妍妃听了,立马表示了反对:“那怎么成!”
赵启德说的好听,说是尚衣局里的成衣,其实所有人都知道那些衣服是怎么剩下的。
宫中的贵人向来要定做衣服,有的时候尺寸不合适也不想改了,或是做出来后见花样、款式不喜欢,就会将衣裳退回尚衣局去。
这样别人不要的衣服,骄傲如妍妃怎么会去穿呢?
见妍妃坚持不肯换他从尚衣局带来的衣服,赵启德为难地说:“可是……妍妃娘娘,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呀,总不能让您穿宫女的旧衣裳吧。”
妍妃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被气炸了,大吼道:“滚!给本宫滚!”
……
妍妃最后想出的解决方案是她暂时闭门不出,先穿着寝衣躺在床上。
反正燕婉已经把她禁足了,她哪里也去不了。
等下回皇帝来探望她的时候,妍妃自然可以向皇帝提出这样那样的要求。
皇帝没有叫妍妃等待太久,上午他才刚被妍妃骂走,晚上便又来了。
“妍妍,朕来看你了!”皇帝人未到,声先至。
妍妃皱着眉头翻了个身,满脸的厌恶。
等谢庭川走到她床前后,妍妃便没好气地说道:“皇上都不在乎我了,还来我这里做什么!”
皇帝一脸的冤枉:“妍妍,这你可就冤枉朕了!朕这一日是吃不好、睡不着,一直惦念着你呢。这不,估摸着你的气差不多消了,朕便过来看你了。”
妍妃冷笑道:“是估摸着我的气要消了,还是算着我罚跪的时间结束了?”妍妃无情地戳破事实,“皇上应该是想救我,却又无能为力,只能任由那个母夜叉一般的皇后在后宫肆意施为吧!”
“嘘,妍妍,以后你千万不要再这样说皇后了。”谢庭川叹口气,无奈地说:“你也知道,皇后是燕大将军的女儿,朕……”
“行了,你不用说那些没用的了。”妍妃最讨厌听到燕堂的名字,“说点现实的吧,我现在连外衣都没得穿,该怎么办?”
谢庭川不假思索地说:“让尚衣局的人给你做呀!”
妍妃暗示道:“可皇后那个恶妇罚了我半年的俸禄。”
这半年的俸禄,包括了妍妃除了吃食以外的各种用度。也就是说,妍妃现在没有在尚衣局做新衣服的资格。
谢庭川似乎不太明白:“这好办,拿些银子过去便是了啊。”
见妍妃不大高兴的样子,谢庭川恍然道:“妍妍你放心,这笔银子不用你自己出,回头朕会让人悄悄地送过去。尚衣局有你的尺寸,都不用再量,直接做就行。”
妍妃这才松开一直皱着的眉心,只是还是不够满意:“你们汉人的衣服那么丑,我得自己挑花样和颜色才行。”
皇帝一副百依百顺的样子:“行行行,都听你的。”
妍妃这才赏了他一点笑意:“这还差不多。”
妍妃是难得的美人不假,不过今日她被景姑姑一巴掌打肿了脸,现在的模样实在算不得有多好看。
妍妃向来自恃貌美,后知后觉地认识到这一点后,连晚膳都没留谢庭川用就要赶他走。
谢庭川假意磨蹭了一会儿之后,便顺势离开了瑶仙宫。
他后宫里的这些女人还真都不是些省油的灯,他一个也不喜欢。
回乾宁宫的路上,难得落了清净的谢庭川就在想,要是等废了皇后之后,能把他的整个后宫全都废了就好了。
……
谢庭川在寒风中默默感伤的时候,凤仪宫里,燕婉正在美滋滋地享用她入宫之后的第一顿晚膳。
她是习武之人,饭量向来比一般的女子要大。好在皇后的身份摆在这里,御膳房不敢不尽心,端上桌的菜肴可谓色香味俱全。
菜太好吃,燕婉没忍住,吃了两大碗米饭。
还要加饭的时候,云齐和云影就在旁边直清嗓子,咳嗽个没完。
眼看着向来文雅的云齐甚至有了要吐痰的架势,燕婉瞬间觉得自己的胃口好像没那么好了,于是便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顺了她们的意:“不吃了!”
几个督促燕婉减重的小姑娘听了忍不住捂嘴偷笑,脸上满是得逞的笑意。
燕婉吃得太饱,饭后不好立即出去练功,就一边喝着茶,一边跟宫女们聊聊天。
桂圆性子软,有点担心燕婉就此和妍妃结了仇,以后妍妃会给她使绊子。
燕婉听了倒不是很在意:“反正她本来就恨我入骨,就算我待她亲厚,妍妃也不会感激我的。”
听燕婉这么说,桂圆不禁面露不解,不知燕婉才刚入宫怎么就被妍妃给记恨上了。
红枣心思活络,倒是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道理:“桂圆你糊涂了不是?妍妃是高丽人,高丽成为我大燕的藩属国又是燕大将军和燕时大人的功劳,所以妍妃心里定然是恨着燕氏的呀。”
桂圆恍然大悟:“是啊,我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呢!”
红枣还道:“我倒是觉得娘娘罚妍妃罚的太轻了,她犯了这样大的错,皇后娘娘都没有降她的位份,实在是仁慈!”
一旁的云影也说:“就是呀,以妍妃的罪行,就是将她打入冷宫都不为过!”
她们说着话时,燕婉默默地观察着她这一屋子的宫女。
这些女孩子们的品行看起来都还不错,不过总是这么多人同时跟着她,燕婉觉得有点乱。
是时候好好地安排一下她们了。
燕婉放下手中的茶盏,清了清嗓子道:“你们几个都先把手中的活放下,我有事同你们说。”
听燕婉这么说,一屋子六个姑娘全都听话地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在她面前一字排开:“请皇后娘娘吩咐。”
燕婉看着这一水儿的清秀佳人,感觉自己跟选秀一样,不由心情大好。
“你们四个是内务司分给我的一等宫女,云齐和云影呢是我从家里带来的,也是要在本宫身边贴身伺候的。只是我不习惯每天有那么多人跟着我,也用不着。所以今晚你们几个抽空商量一下,轮着当值,一次有两、三个人跟在我身边就行了。”
云齐跟着燕婉的时间最久,比较了解燕婉的性子,第一个笑着说道:“好呀,娘娘这是体恤我们呢。”
红枣机灵,也跟着说道:“是啊,只是这样一来,我们在娘娘身边伺候的时间就短了。空闲时间多了,倒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呢。”
“有事交待给你们做的时候,自然是要去做事。本宫是皇后,不比一般的妃嫔,许多事情都要你们去替我跑腿。若是没有特别的吩咐,就不用一股脑地都到我跟前来晃悠。”
虽然她只和这些宫女相处了短短两天的时间,不过燕婉觉得,宫女对待主子,就和妃嫔对待皇帝差不多,多多少少有几分争宠的意思。
像云影和云齐吧,她们是燕婉身边的“老人”了,天生就和燕婉比较亲,这是她们的优势。
两人仗着这个优势,几乎是一直贴身跟着燕婉的。
新分来的几个大宫女中,桂圆年纪最长,红枣性子活络,所以她们在燕婉面前都是说得上话的,也都比较会表现自己。
莲子和百合就比较弱势了,两个人话都不多,都是安安静静的性子,和另外四个一起服侍燕婉的时候几乎说不上什么话。
燕婉这么安排,是想给她们一个机会,同时她也可以多了解了解自己宫里的这些人,以后好给她们安排到合适的位置上,发挥最大的效用。
毕竟后宫如战场,光靠她一个人是打不赢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的。
交代完这件事后,燕婉便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去凤仪宫的后花园健体。
练到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燕婉才暂时停了下来喝水。
红枣便在这个时候来到了燕婉的身边,低声同她汇报消息:“皇后娘娘,皇上不久前又去了瑶仙宫。”
对于这个消息,燕婉倒是并不感到意外。
她点了下头,正准备继续去练,就听红枣补充道:“听说皇上还差人去尚衣局送了些银子,好像是想要给妍妃做新衣裳。”
“嗯?”燕婉微微挑眉,“不对吧?妍妃好歹也是个宠妃,要做新衣裳的话她自己没钱吗?”
这件事倒是提醒了燕婉,她现在是皇后,是时候接手一下后宫的财政大权了。
许是因为从小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真正的燕婉十分爱钱。
她记得自己那个时候就是送了小燕婉一个看起来比较值钱的手链,两个人才变成朋友的。
如今的燕婉延续了这一属性,特别看重银钱。
先前是没顾得上,现在想起来这一茬了,燕婉便练不下去了,衣服都没换就对红枣说:“走,去叫景姑姑拿着钥匙过来,带我去看一下库房。”
现在天已经黑了,燕婉自然不好大晚上的跑到柳太妃那里去要后宫财权。
她只能先看一看自己的皇后私库,明天早上再去找柳太妃。
燕婉库房的钥匙昨日便由内务司总管赵启德亲自交给了景姑姑。不过昨日是燕婉大婚的日子,她们还没来得及去看。今天白天忙着处置妍妃了,也没顾得上。
就是这会儿,景姑姑也是刚刚办完差事从瑶仙宫那边回来、匆匆用过了晚饭,就拿着钥匙往库房去了。
库房门打开之后,燕婉让红枣和百合在外头守着,只带着景姑姑一个人走了进去。
景姑姑手上拿着一个燕婉的嫁妆单子,还有云齐刚刚才交给她的礼单——不管情不情愿,张太妃和柳太妃这两个长辈今天都送了些东西过来恭贺燕婉大婚,算是礼数周全。
燕婉翻看着两位太妃送来的贺礼时,景姑姑在旁说道:“嫁妆单子内务司的人已经核算过了,应当不会有错。我本想着今天下午再亲自核查一遍,不想出了妍妃那档子事,我在瑶仙宫足足盯满了她三个时辰才回来。”
“辛苦姑姑了。”燕婉要景姑姑去做这个恶人也是无奈之举,毕竟她身边的这几个宫女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脸皮薄没经过事儿,只怕镇不住肆意妄为的妍妃。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娘娘客气了。”景姑姑说着,提醒燕婉道:“恰好借着感谢之名,您明日可以去见一见两位太妃,顺便把后宫的财政大权从柳太妃那里要过来。”
燕婉颔首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们也不能太小气了,得准备给两位太妃的回礼才行。”
景姑姑见她想得这样周到,欣慰地看着她说:“婉儿长大了。”
许是因为没有外人在场,景姑姑脸上难得露出这样慈和的神色来。
燕婉看着这个自己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心里柔软一片。
谁知这时,景姑姑忽然问她:“对了,差点忘了问,昨夜你和皇上圆房了吗?”
“咳、咳咳……!”燕婉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一口气没上来,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了,难受的要死。
长辈问这种事情,实在是尴尬。燕婉干笑了一下,到底是有点害羞,小声回答:“没。”
景姑姑听了倒是并不意外,早上百合收拾床铺的时候她看了一眼,上头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景姑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她:“你……不打算跟皇上做真夫妻吗?”
“这事儿不急,慢慢来吧。”
谢庭川原本就是燕婉的未婚夫,长得又白白净净的,与他同床共枕燕婉并没有什么不适感。
只是想起妍妃,燕婉难免还是觉得膈应。不到万不得已之时,燕婉不愿勉强谢庭川与她做那档子事。
景姑姑听了倒也不逼她,毕竟为了报仇,燕婉已经牺牲了很多了。
……
凤仪宫的这几个宫女办事效率很高,燕婉吩咐过后的当天晚上她们便排好了班。
第二天早上,服侍燕婉起身的是百合和云齐。云影去安排早膳了,其他人都在外面活动,燕婉不叫就不会过来。
燕婉感觉世界一下子安静了好多。
百合是这几个宫女中年纪最小的,刚满十五岁,比云影还要小上两个月。
小姑娘平日里都很安静,喜欢侍弄花草,燕婉屋里的花花草草几乎都是她在打理,长得郁郁葱葱,很是喜人。
百合话少,之前跟着其他几个宫女在一处时几乎说不上话。
燕婉先前都没怎么注意到她,直到今天早上百合帮燕婉梳头时,燕婉才发现她有一双巧手。盘出来的发髻比云齐她们的手艺好上许多不说,首饰搭配得也妙。
燕婉看了很满意,就让她以后每天早上都来给自己盘头。
被抢了活计的云齐也不恼,毕竟她现在不是将军府二小姐的丫鬟,而是中宫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了,每天要她操心、忙活的事情可不少。
更何况,百合的审美和手艺是真的比她强。
替燕婉戴上最后一枚凤簪后,百合由衷地说:“其实娘娘的头发既特别又好看,要是能放下来一部分的话一定很美。”
这话倒是提醒了燕婉:“先好好打理一下再说吧。回头你得空的时候,去内务司给我选几瓶好闻的头油。现在这个我不喜欢,你拿去处理掉吧。”
百合应了声“是”,还添了句“谢皇后娘娘”。
能混到这个位置上的人都通透,百合知道,燕婉这是赏了她一盒几乎全新的名贵发油。
收拾停当之后,燕婉简单用了点早膳,便去了柳太妃所居的九华宫。
燕婉不耐烦那些后宫妃嫔每日都来打扰自己,所以昨日便让人通知了各宫,后妃们每三日来向她请一次安即可。
让燕婉没想到的是,在距离九华宫不远处,她竟恰巧遇到了坐在銮驾上的小皇帝。
小皇帝看起来没精打采的样子,也不知道他这一大早的不在乾宁宫里睡懒觉,跑到柳太妃这里来做什么。
难道只是路过而已?可这也不是经过瑶仙宫的路啊?
还有一小段路才到九华宫,燕婉懒得下凤辇折腾,直接中气十足地喊了他一声:“皇上!”
谢庭川原本正在打盹儿,猛地听见有人大声叫他,吓得差点从御辇上栽下去。
见来人是燕婉,谢庭川拍拍自己的胸口,略显惊慌地说:“皇、皇后?”
“是我。”
燕婉淡淡地应了一声,目光几乎一直凝在谢庭川的脸上。
谢庭川本就生得唇红齿白,在万丈晨光之下,他整个人都被镀上了一层暖暖的金色,看起来越发年轻俊美,好似画中人。
燕婉看他的目光中隐含欣赏,谢庭川看着燕婉的眼神里却透露出些许嫌弃之意。
不为别的,主要是燕婉的这副模样——她今日的发式虽比之前看着顺眼了几分,可还是如年长妇人一般梳得一丝不苟,没有一点年轻女子的柔美与风情。
更不必说燕婉那粗糙的皮肤、健硕的身材,配上凤穿牡丹纹的大红色宫装……一看就像是从乡下来的,土气得很。
完全不是谢庭川喜欢的那个类型。
在燕婉看来,她这个徒有其表的小丈夫就是个什么情绪都会摆在脸上的人,没什么心眼。
读懂谢庭川的神色之后,燕婉忍住揍他的冲动问:“皇上这是要去九华宫吗?”
在见到燕婉之前,谢庭川的确是要去九华宫的。
可是在见到燕婉之后,他改变主意了。
谢庭川随口扯了个谎说:“没有的事儿,朕就是看今日天气不错,早起出来散散步,散散步,呵呵,呵呵。”
谢庭川会早起这件事本身已经非同寻常,再加上他早起的目的还是跑到柳太妃寝宫附近散步……这就更加不符合常理了。
燕婉心里完全不相信谢庭川的这套说辞,不过想到自己已经接连虐了这小皇帝两天,燕婉决定宽容大量地装傻一回:“柳太妃怎么说也算是皇上的庶母,皇上人都快到九华宫了,不进去给太妃请个安再走吗?”
谢庭川本就是来给柳太妃请安的,只不过他的目的并不是单纯的为了请安。
今日他特意起了个早过来,是为了让柳太妃给他“报”昨日他给妍妃做衣服的那笔钱。
妍妃向来眼高于顶,什么东西都要最好的,衣裳自然也不例外。
谢庭川要重振朝纲,有的是地方需要用钱,才不愿意真的拿自己的私房钱去哄妍妃开心。
所以对他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执掌后宫的柳太妃点头,从公中拨给他这笔用来讨妍妃欢心的银子。
这样的事情,谢庭川以前没少缠着柳太妃帮他办。
柳太妃不敢擅做主张,就去问燕堂。燕堂的意思是小儿荒唐,花几个钱而已,由着他去便是了。既然燕堂都这么说了,反正花的又不是柳太妃自己的钱,柳太妃自然很是大方,几乎没有在银钱方面为难过谢庭川。
若是换了往日,谢庭川只需说上几句好话,就能如愿从柳太妃这里拿到银子了。
可是今天,恰好赶上燕婉在这里……谢庭川压根连提都不敢提这件事。
毕竟燕婉昨日才当众罚过妍妃,若是今日他就要大笔银子给妍妃做新衣裳的话,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燕婉定然不会应允,甚至她一不高兴,还有可能将他揍上一顿。
谢庭川可不想找打。
本来见到燕婉之后,他知道自己讨钱的计划暂时行不通了,已准备自认倒霉、回宫补上一觉,却没想到燕婉竟要拉着他一起去九华宫。
谢庭川向来晚睡晚起,这会儿困得头疼,压根就不想白走一趟。可他见燕婉极具压迫力的目光一直凝在自己身上,谢庭川只能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乖乖地跟着她去了九华宫。
……
燕婉没想到,今日的九华宫很是热门。
燕婉和谢庭川去到的时候,多日不见的燕娇竟然也在。
这还是自燕娇嫁去宁王府做侧妃以来,她们姐妹二人头一次以各自新的身份见面。
燕娇心里自然是不服燕婉这个乡下来的皇后的,可她想到燕堂的话,知道之前的确是自己失误了,只能暂时认了这个栽,柔声向帝后行礼问安:“妾身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
燕娇说着,还悄悄地看了谢庭川一眼,嘴角上翘。
自从那日披香殿一别,燕娇便再未见过这位少年天子了。
此时见到着天子衣冠、面容昳丽的谢庭川,燕娇只觉心中发痒,又有那么一点儿说不出的委屈。
如果都是给人做侧室的话,燕娇宁可选择入宫为妃。
宁王虽也有珠玉之貌,可他性情古板,又不喜燕氏一族,待她十分冷淡,完全不似皇帝一般懂得怜香惜玉。
燕娇现在还清楚地记得燕府初见之时,皇帝曾经答应过她,说他得空时愿意听她唱小曲的……
燕婉好像没看出燕娇在朝谢庭川暗送秋波一样,冷硬地朝她招呼了一声:“大姐,这么巧啊。”
听到燕婉的声音后,燕娇收回粘在谢庭川身上的视线,娇声说道:“妾身是随宁王妃入宫,来向太妃娘娘请安的。”
燕婉点点头,看看左右:“那怎么不见宁王妃?”
燕娇苦笑了声说:“皇后娘娘有所不知,这已经不是妾第一次随王妃入宫请安了。先前张太妃那里,妾也随王妃去过,只是张太妃似乎不太喜欢妾身,对妾身一直都没什么好脸色。所以现在,妾身和王妃进宫时都是一个去九华宫,一个去长秋宫。”
“这样啊。”燕婉入宫统共才三天,对这些事情都不是特别清楚,也不是很在意。
和燕娇寒暄了几句之后,燕婉和她便没什么可说的了。
她们姐妹二人之间无话可说,燕娇却是有一肚子的话想和谢庭川说。
她面向谢庭川,露出一丝委屈之色,眼神中透露着天真与娇憨:“听说张太妃曾是先皇后身边的人,是看着皇上长大的,向来与皇上亲厚。皇上,你可不可以告诉妾身,张太妃为何这样讨厌人家啊?”
燕娇与皇帝年龄相仿,一口一个“妾”啊、“妾身”的,还带了些撒娇的语气,若是不知道的,恐怕当真会以为她是谢庭川的妃嫔。
谢庭川后宫里没有这么嗲的女人,冷不丁地听到燕娇这么说话,他其实有些不习惯,甚至感到肉麻。
不过燕娇同样是燕堂的女儿,还是很受燕堂宠爱的女儿,谢庭川不想与她结仇,便勉强应付着说:“张太妃向来慈爱,朕也不是很清楚啊。”
燕娇抿嘴笑了笑,眼含期待地拜托他说:“那皇上下次见到张太妃的时候,能不能替妾身问一问她老人家呀?若是娇娇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张太妃,娇娇愿意改的。”
燕娇早在刚才提起张太妃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她要找谢庭川帮她的忙。
她倒不是真心想与张太妃一个没有什么权势的太妃相交,而是如此一来,她和皇帝之间就会产生羁绊。
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的,她都要被谢庭川记在心里了。
谢庭川好像完全没看出燕娇心里的这些弯弯绕绕一样,傻呵呵地说“好”。
燕婉像看傻子一样地斜了他一眼,再看看明显不怀好意的燕娇,她故意说道:“正好一会儿我还要去张太妃那里一趟,不如我替大姐问吧。”
燕娇听了不由撇撇嘴,不大高兴地说:“皇后娘娘的好意,妾身心领了,只是皇后娘娘和妾身都是燕家的姑娘,只怕张太妃心中不喜,不会和娘娘说实话呀。”
燕婉听出她话中的漏洞,不由挑唇一笑:“咦?大姐,你怎么前后矛盾了啊!你这不是已经知道了张太妃讨厌你,是因为你是燕家的女儿吗?明明知道原因还要特意托皇上去问,大姐这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啊?”
燕娇没想到自己的那点小心机竟然被燕婉这样毫不留情地当众戳穿,实在是太不给她留面子了!
她的脸色不由阵青一阵白,难看至极。
燕娇想了好一会儿都不知该如何回答燕婉的话,只觉如坐针毡。
再也坐不下去的时候,燕娇只能站起来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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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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