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去而复返
谢庭川走后, 桂圆看了眼燕婉碗里难得出现的剩饭, 担忧地看着她说:“皇后娘娘,您别难过,兴许是瑶仙宫那边有什么急事呢……”
燕婉摆手道:“本宫没事, 你不用安慰我。”
燕婉嘴上这么说着,饭后却没再去打拳, 而是翻出自己的唢呐,吹奏了一首听起来婉转哀伤的曲子。
凤仪宫里的宫人都知道皇后娘娘会吹唢呐,不过这还是他们头一回亲耳听。
他们大多是些苦出身的苦命人,不像那些王公贵族一样对民间乐器抱有那么大的偏见。
听着听着,他们便入了迷。桂圆比较多愁善感, 甚至还流下泪来。
“皇后娘娘吹得可真好听, 吹到人心坎儿里去了。”云齐跪坐在燕婉身边,真心实意地说:“奴婢以后再也不反对您吹唢呐了。”
“你反对也得我肯听啊。”尽管云齐和燕婉同岁, 可燕婉还是像个姐姐一样地摸了摸云齐的头,“起来吧, 地上凉。”
伺候燕婉的时间久了,凤仪宫上下的宫人都觉得,其实皇后娘娘这个人挺温柔的。
用“温柔”这个词来形容燕婉, 旁人听了恐怕会以为他们凤仪宫的人得了失心疯。
可实际相处下来, 他们就是这样觉得的——皇后娘娘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凶, 其实她是最体贴人、最温暖不过的一个人了。
她从来都不会刁难他们不说,还会根据他们每一个人的特长发挥他们的价值,让他们感觉到自己是有用的人, 而不仅仅是伺候人的奴婢。
他们真心实意地觉得,皇后娘娘的心灵比后宫里的任何一个妃子都要美丽。
只是皇上眼瞎,意识不到娘娘的好罢了。
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宫门快要落锁的时候,谢庭川竟然去而复返,快步走进了燕婉的房内。
结果被燕婉果断地一脚踹了出来。
谢庭川捂着裆,一脸痛苦地说:“皇后,你一个习武之人理应光明磊落,怎能做如此卑劣之事!朕的大叽叽好疼啊啊啊啊……”
燕婉没搭理他,过了一会儿才隔着一道门问:“你又回来做什么?”
谢庭川擦了擦额上疼出来的冷汗,谄媚地笑了笑说:“皇后,朕想求你一件事……”
燕婉冷淡地说:“放。”
谢庭川腆着脸朝她笑:“朕的生辰不是快要到了吗?皇后你能不能大人有大量,放妍妃出来一回啊?刚才她给朕跳了支舞,可好看了,你一定会喜欢的。”
燕婉没好气地说:“放屁,我会喜欢才怪。”
谢庭川听出燕婉只是表面上生气,还是欢喜他去而复返的,便大着胆子又进了屋。
只不过这次他抬起了一条腿,机智地挡在了自己的档前,以防燕婉再踹他的子孙根。
他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边警惕地看着燕婉,一边堆着笑说:“好皇后,你就答应朕这一次吧!朕跟你保证,妍妃已经知道错了,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了。”
“真的?”燕婉斜他一眼,“那要是当着宗亲、命妇的面儿,妍妃再对你我不敬的话该怎么办?”
谢庭川忙道:“那朕就亲自罚她!狠狠地罚她!皇后也可以罚我!打我骂我都行!”
“那用不着,我平时也可以打你骂你。”燕婉想了想,看着他道:“这样吧,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同意让妍妃参加你的生辰宴。”
谢庭川大喜,迫不及待地说道:“好啊好啊,什么事什么事?”
燕婉道:“我还没有想好,等回头想好了再和你说。皇上得答应、要无条件地为我做这件事才行。”
燕婉是想着,谢庭川好歹是个皇帝,等除掉燕堂之后,他更是名副其实的一国之君。她现在卖谢庭川一个人情,等到了那个时候再搬出这个承诺来,也算是提前给自己和姑姑留了一条退路。
谢庭川拍拍胸脯表示自己的诚意:“皇后放心,只要朕能做到的,朕一定去做。这样可以了吧?”
燕婉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表示不满意:“不行,皇上得给我写个字据才行。”
谢庭川一听便笑容尽失,急道:“怎么,皇后还不信任朕的人品吗?朕可是皇帝,九五之尊,金口玉言的!”
燕婉毫不留情地说:“嗯,你说的对,我就是不信任你的人品,怕你耍赖。”
谢庭川听了,委委屈屈地看着她。
“你装可怜也没有用,必须签字画押,盖上玉玺,我才能相信你。”
燕婉说着,便喊人去拿笔墨纸砚。
谢庭川见她神色认真,只能吩咐甄英俊去取他的皇帝之印来。
除了给燕堂拟的圣旨盖章之外,谢庭川已经许久都没有用过那玩意了。
砸核桃的时候除外。
玉玺很结实,砸核桃什么的最合适了。
……
拟好字据、签字画押、盖好皇帝玉玺后,谢庭川没精打采地看着她说:“皇后这回满意了吧?”
燕婉吹了吹“保证书”上半干不干的墨迹,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满意。这下皇上可就不能赖账了。”
“朕就没想过赖账好吧。”
谢庭川表面上不大情愿的样子,可实际上给燕婉写这个承诺书,谢庭川心里还是挺乐意的。
虽说他娶燕婉是被迫的,可是和燕婉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谢庭川觉得燕婉骨子里并不像燕堂那么坏。
甚至还可以说,她不过是一个单纯的、被父亲利用的小姑娘而已。
所以谢庭川一直有心想要补偿她。
现在燕婉和他要了这个承诺,只要是在他能力范围之内的,谢庭川以后都会尽量去满足。
这样一来,他也就不必再觉得自己亏欠燕婉什么了。
谢庭川刚这么想,就见燕婉拿起他的“皇帝之宝”,好奇地问道:“这就是玉玺?怎么看着这么新,不像是传世之宝啊?”
“你不知道吗?”谢庭川看起来漫不经心的,心里却敲响了警钟,“父皇驾崩后,传国玉玺和朕的二皇姐一起失踪了……没办法,燕将军只能让人给朕现做了一个皇帝玉玺。”
“原来是赝品啊。”燕婉没兴趣地放下了手中的玉印。
许是出于帝王本能,谢庭川不禁生疑——燕堂追寻传国玉玺的下落多年,甚至为此一直追杀他的二皇姐,直到他的二皇姐乐陵长公主嫁去鲁国做了皇后,燕堂才暂且罢休。
燕婉身为燕堂的女儿,有没有可能帮着燕堂“寻宝”?
可看燕婉刚才的样子,又不像是在故意探他的话……
有的时候,谢庭川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燕婉。
有的时候他又会觉得,自己可能从来都没有了解过真正的她。
……
接下来的日子里,燕婉既要准备宫宴,又要和华贵人一起排练。
时间在忙忙碌碌中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谢庭川生辰的那一天。
皇亲国戚、世家贵族天还没亮便起身准备,人人都穿上了最体面的衣服、甚至是礼服入宫赴宴。
宫宴的地点定在了宽阔贵气的紫宸殿。男女宾客虽在同一个屋檐下,不过未婚女客面前贴心地设置了古朴清雅的屏风,算是全了礼数,又不会耽误姑娘们相看如意郎君。
众人入座之后便发现,他们的位置附近坐的都是与自己交好的人家,说起话来十分方便,不知省却多少尴尬。
落座之后,立即便有宫人送来水盆、布巾给他们净手,随后先上些宴会正式开始之前的瓜果冷菜,以便他们消遣时间。
虽说这都是些小事,不过这些细节是过去的柳太妃从未注意过的。
所有人都对燕婉的安排满意至极,都没想到这位刚刚从乡野回京不久的皇后娘娘竟然这样有本事,能将宫宴准备得如此周全。
柳太妃更是完全没有想到,看起来大大咧咧的燕婉竟然如此能干,准备一场这么大的宫宴下来,愣是一次都没找她帮过忙。
本来今天过来赴宴,柳太妃还有几分看热闹的意思在。等她发现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之后,柳太妃算是服了燕婉了,彻底断了再和燕婉分权的心思。
……
人员到齐、由燕堂端着酒杯说完开场白之后,所有人都起身向谢庭川行大礼拜寿,只有燕堂父女除外。
燕堂毫无避忌之意,捋着胡子看着台下众人,在御座之前站得笔直。
燕婉也没有起身,仍然坐在谢庭川身侧的位置上,接受万人朝拜。
不得不说,这种坐在高处看万人臣服的感觉着实不错。
当然,今日是谢庭川的生辰,燕婉虽没有随大流和他们一起向谢庭川跪拜,等宫宴正式开始之后,她还是单独给谢庭川敬了杯酒:“我最近新学了一句话,送给皇上——祝皇上‘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这杯酒,不,这碗酒,我干了,皇上随意!”
燕婉说着,便亲自往空碗里倒了一碗酒,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
谢庭川伸手想拦她:“哎,皇后,你慢点喝……”
燕婉却没理,一口气喝完之后,她被辣得哈出口气,而后豪气地用手背抹了下嘴:“爽!”
谢庭川忍不住向她伸出大拇指来:“皇后,你真是条汉子!”
只不过她刚才的那句祝词……在谢庭川看来,其实无异于一句诅咒。
他才不想年年岁岁都像如今这样窝窝囊囊,受制于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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