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5
市中心，帝国第一大教堂。
当莎拉放下斗篷的刹那，寂静一瞬，蜂拥而上的守卫与教职人员便淹没了她的视线，让她甚至连回头看一眼人群里的伊莱和安斯艾尔都没机会。
耳朵里灌满纷嚷的惊叫与呼唤。莎拉放空心神只当自己是个没有灵魂的提线娃娃，任由身边人说什么都不言不语。
也任由赶来的高阶牧师将她从上到下细细检查过。她的新侍女在为她换下那身满是褶皱的黑斗篷时，手都在颤抖。
而将将换上符合圣女身份的华贵宫裙，还未来得及整理那头乱糟糟的长发，换衣间的门便被急促敲响。
——是尼奥三世最得力的两名红衣之一，年方四十的安德朗·菲尔格斯。
仅次于大魔导士的深厚魔力使这位红衣主教看来不过二十许的年轻青年，然而从那紧绷的两颧、额头的浅浅纹路，无不显示这是一位再正统不过的信守禁.欲法则的光明信徒，而使人无法注意到那双生的过于狭长媚人的蓝色眼眸。
向来一丝不苟的菲尔格斯主教，这次不仅失礼地在女士换衣期间敲门打扰，便连端正的四角帽都有些微倾斜。
狭长眼眸里雾色微漾，来不及对那双不符性格的眼睛多做掩饰，菲尔格斯主教气息微促，张口便道：“——圣女殿下，冕下提前出关，已到大教堂了，宣你立刻觐见！”
他的反常外貌早就让莎拉心下一沉。闻言，当下什么也没说，向其施了一礼，沉静地被护送去教皇所在。
世所周知，至高的教皇尼奥三世每年诞神节前后两天皆会独自闭关中庭祷告室，期间不理俗务不见任何人，就连一年中最重要的诞神节庆典亦由红衣主教与圣女主持。
如今，她竟然能令尼奥三世打破沿袭了百年的习惯，提前结束闭关地宣见她，莎拉简直都受宠若惊了。
……至于这第二次的“逃离”，会换回怎样的惩罚，莎拉已不再想象，并且没有一丝惧怕。
她藏于蕾丝袖口里的手，悄悄碰了碰腰上装着那三枚光晶的绣袋，心底温软得如浸温泉。无尽的希望与勇气骤然涌上心头，莎拉重新昂头，心中只剩一个念头盘桓着。
——希望，在被惩罚前，能想办法确定精灵王国书是否在尼奥三世手里，这样，她就算再被关上一个月也不会有什么遗憾了。
大教堂，地底密室。
经过一重又一重的查验，随着越发深入地下，莎拉的心也似乎越来越压抑。直到身边的人都退下，留她一人站在那扇厚重铁门前，她无声地深吸一口，轻而又轻地长长吐出。
*
“吱呀”。
寂静里，铁门自动推开一个缝隙，阴暗透出，仅仅容纳她这样的少女侧身进入。
莎拉提起裙角，轻轻踏入其中。
尽管深入地下，房间的空气毫无滞闷。首先映入眼里的，是浓稠而熟悉的黑暗。
莎拉的视线很快适应，体内的光明魔力使她在这样的黑暗里亦能望见隐约的物品轮廓。然而，紧接着，自房间角落飘来的一丝呻.吟令神经紧绷的她猝然一惊。
她整个人呆住。轻柔沙哑，极力压抑痛苦的音色——竟是尼奥三世的声音！
这个认知如闪电劈过脑海，莎拉来不及多想，抬脚循声找过去。中途还因过于着急狠狠磕到坚硬桌角。她闷哼一声，忍着痛继续摸索向前，绕过翻转的轮椅，踉踉跄跄地，好不容易找到蜷缩在墙角的颤抖身影。
……是尼奥三世么？
直到看清从膝盖里露出的半张苍白俊脸，莎拉仍不敢相信这个独自躲在角落、被病痛折磨得惨无人色的消瘦男子，会是她记忆里那个永远高高在上的光明教皇。
弓起的脊背瘦削得能看见骨骼形状，尼奥三世侧脸眼眸紧闭，浅金色的发丝和长睫被滚滚冷汗濡湿，凌乱地贴在鬓角眼睑下，惨白得恍若水里捞出的一缕幽魂。
他紧紧抱着自己双腿，颤抖的身影从未有过的脆弱，极力隐忍仍控制不出的嘶哑呻.吟，让人想象不到该是怎样的痛苦才能令这样的一个人露出如今模样。
没有一个正常人类会在看着同胞承受如此痛苦时仍无动于衷。两人的距离不知不觉缩短，莎拉在自己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倾身低唤了声。
“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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