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白光晕散尽, 冰冷暴雨骤停。废墟压垮尸体,混着鲜血和泥泞,几名警员拖着虚弱的身体,一脚深一脚浅地走来, 开始寻找幸存的妇孺。偶尔, 他们会扒出妖魔的残肢, 在遭受短暂的惊吓之后, 倒也渐渐适应了起来。
前来召南的任职经历,对他们来讲是一场噩梦。
第一周的风平浪静,第二周的友好交往, 第三周的放下戒心, 却不料防备刚卸,招待他们的就是每日不断的加料饭菜, 和有意为之的下毒饮水。
成为砧板上的鱼肉,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召南的罪犯顶替了他们,把他们囚在地底,终日不见光明。漫长而无望的等待, 让其中几人在煎熬里死去, 而活着的人更是牢记这刻骨的教训永远不要在贼窝卸掉防备, 否则遭殃的只是自己。
幸运的是,他们获救了。
即使不知道这世界怎么变了模样,但“救人”的使命感还是占据了上风。不过, 当直面魔种的恐怖和觉醒者的对抗时,警员是真切地感到了惊惧和迷茫。
为什么会有怪物
人为什么可以对抗这种程度的怪物
我是谁,我在哪, 我要干什么
不仅是警员, 包括得救的受害者也是一样的想法。但比起警员的怀疑人生, 受害者们更多的是感受到了“报复”的快感。
渣滓都变成了怪物,怪物全部不得好死。伤害她们的人没有好下场,而活下来的间接加害者将落下终生阴影。
她们在加害时从不留情,是因为跟渣滓一样不相信会有报应,也不相信恶鬼会索命。于是,她们变本加厉,总是将生活中的不如意发泄在她们身上。
可现在
这群幸存的老妪和妇女被妖魔吓傻了,正趴在地上疯狂地磕头求饶。一边语无伦次地陈述召南的罪状,一边痛哭流涕地请求神佛高抬贵手,不要惩罚她们,她们都是被逼的。
然而,无论是不是被迫,她们都将迎来律法的制裁。
天光乍破,笼罩着召南的鬼域维度完全消弭,徘徊在召南外头、经历了一夜“鬼打墙”的省城大队得以进入,却发现召南的惨状超出了他们的预期。好在专业素质过硬,愣神片刻,他们便飞快地采取了搜救行动。
被困的警员,被害的少女,加害的妇孺乃至妖魔的残肢需要拼接,魔种的尸体需要妥善保管,后山的尸骨都要验一遍。之后,还得统计、通告和寻找家属。
省城大队忙得飞起,但百忙之中还是与觉醒者接了头。原因无他,一个小镇出这么多妖魔,简直是反了天了
“多吗不多。”纪斯笑了笑,意味深长,“中洲之大,不止一个召南;世界之广,不止一个中洲。”
队长脸色陡变。
“召南的罪孽,是此世之恶的一个缩影。”纪斯道,“阴阳相融,从不分离;黑白相间,永不对立。可有些人反其道而行,让男女、性别、强弱对立,借此中伤别人的人和尊严,再折磨打压对方的身体和意志。”
“一个人遭此种种,气场就会变得低迷。抑郁、痛苦和绝望,害怕、哭泣和自我怀疑,会源源不断地为这个世界输入怨恨。”
“负能量多了,失序和失衡迟早会到来。”
召南就是最经典的例子。因果的清算,往往从罪孽之地开始。
队长喃喃道“此世之恶”
“嗯,由人类亲手缔造的邪恶。”风来,扬起纪斯的白袍一角。他抬手拢了拢根乱发,继续道,“尽快对类似召南的地界下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侧首,勾唇一笑“顺便,近期再受理暴力案子,把该抓的抓起来。”
“或许是妖魔的预备役哦。”
队长
不知为何,他从一个“哦”字中听出了大祭司满满的恶意。联想到局子近年来接手的家暴案、霸凌案、诈骗案和一系列零碎的案件,他觉得很有必要旧案重翻。
看来,全国各地都有得忙了。
“请问,你们会在这里待多久”队长表示这点必须问明白,谁都知道觉醒者呆在哪里,哪里就要出大事。要是觉醒者留在省城,他们也好早做准备。
“不久,等我的白队友养完伤,就会离开。”纪斯唇角微勾,“只是有件事需要你们上报。”
“请讲。”
“觉醒者的下一个落脚点,不在国内。”纪斯道,“我要带他们前往此世之恶的本源之二,当然,我们会很快回来。”
特殊时期,觉醒者想出国实在是难办。可联想到这几位的能耐,想来国外也没谁能强行留下他们。
“冒昧地问一声,你们打算去哪里”
“乌拉,千顶城。”那是灵媒和女巫最多的地方。
召南维度碎裂的第三个小时,镇守岭东界门的霍丞鹰老将听到了一个坏消息。他的副官告诉他,光谱显示中的界门裂开了三道长长的口子,隐约有扩大的迹象。
闻言,霍丞鹰豁然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向堡垒中的科研室。在众人的沉默下,霍丞鹰看向大屏幕中暗色光线交织出的界门,神色凝重。
只见方方正正的界门之上,左侧裂开了数道狰狞的口子。它们像枯枝般横亘于“平面”,一呼一吸,如胸腔起伏般膨胀、收缩。
“要是右侧再来三根,豁口就会变得更大了。”一名科研人员说道,“界门小,很大程度上帮我们拦下了一批巨型怪物,要是变大,岭东就会成怪物的游乐场了。”
“五分钟前,宁原山脉的军事堡垒传来消息,说是魔窟也开裂了。”另一人继续道,“原本魔窟底下还有硕鼠,现在已经不见了。”
霍丞鹰“不见了”
“嗯,联络后得到的消息,魔窟似乎冒出了新的群居怪物,它们吃掉了底下的硕鼠,但因为个头庞大而无法出来。”
“沿海地带有什么异动吗”霍丞鹰眯起眼,“外海区域。”
“暂时没有。”
“觉醒者目前在哪里”
“在一个叫召南的地方。”副官回道,“两小时前的消息,这个小镇出现了上千只妖魔。他们鏖战一夜彻底解决,眼下正在接受住院治疗。”
“上千只妖魔”霍丞鹰转身,老将的手指弯曲,关节轻叩桌面,“不行这样下去不行”
“霍老”
“既然那一位说可以传道受业,就为他开通所有的权限。”霍丞鹰道,“把觉醒者的身份公开提上日程,大环境已到了如此地步,我们必须在界门和魔窟被撕裂前,招募到更多的觉醒者。”
“可是社会舆论”
“怪物会让他们闭嘴”霍丞鹰冷声道,“早做准备,在界门和魔窟尚未被破坏之前,我们需要更多的堡垒、基地和避难所。全部,把这些全部搭在西部地区。”
他不确定外海的风险有多大,也不确定沿海地区会不会沉没。如今看来,唯有西部还算安全。
“如果那一位开始授业,你们也轮好班次,暂停手头的工作去听课。”霍丞鹰最后看了一眼界门,“觉醒者,能来一个算一个,能多一个是一个。”
“是”
霍丞鹰离开了,他仰头望向看不见的界门,视线穿透空中落在遥远的地方。
这世界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样子,但或许,这才是世界本来的样子。地球几十亿年的历史,若是浓缩成一小时来算,人类的历史不过占据了十几秒而已。
譬如蜉蝣,朝生暮死,如何得见岁月之久长,天地之浩大
妖魔出世,怪物横行,巨龙来袭觉醒只会成为全世界的大势所趋,就像生物为了适应环境而进化一样,人类为了存活,必须学会适应。
适应觉醒者,适应怪物。
适应武力与智力并重的时代,适应科技与异能并存的地球。
“觉醒者、大祭司”霍丞鹰叹道,“应运而生,应时而来。”
纪斯的手机被转给专业人员维修,为防止信息泄露,为防止维修人员被吓死,省城的警员只好全程陪同。
觉醒者们的伤好得很快,第一天还病恹恹的模样,第二天就开始生龙活虎地乱跑。俞铭洋仔细地为他们检查了身体,确定没有大碍后,才松了一口气。
“拉基的胳膊长得很好,没看出来断过。”俞铭洋问道,“你甩甩看,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的地方”
“没有。”拉基飞快甩动胳膊,“难以置信被黑带子切断时,我只是一时冲动把胳膊举起来合在断口上,没想到,能量会带动经络把胳膊续上。虽然使不上力气,但是阻止了出血量。”
“我的腿也是。”司诺城道,“血窟窿除了痛,还有麻痒。在光照处看,可以看到有细小的经络和肉芽在蠕动,它们会自发自动地接上。”
姜启宁点点头“我的肺也是,我还以为内伤要动手术,结果来医院之前差不多好全了。”
俞铭洋嘿嘿一笑“是我治得好”
祁辛黎捻着三根断发,沉痛道“能治头发吗我要求不高,就再浓密一点。”
众人
见状,纪斯笑了“觉醒者恢复得快,很正常。觉醒是身体与灵魂的契合,灵魂的特制会反应在身体上。契合度越深,同步率越高,你的灵魂是完整的,你的身体自然会完整。”
“拉基断了一臂,受创的是身体,可不是灵魂。只要保持自我,力量供给不断,就能把修复力提升到最大。届时,俞铭洋的疗愈之力不再是救命稻草,而是催化剂。催化身体拼接的过程,催化四肢完整的结果。”
原来如此
“觉醒是身体与灵魂的契合,灵魂的特制会反应在身体上”司诺城细嚼慢咽地琢磨一番,眯起眼看向祁辛黎,“老祁,我很想知道你的灵魂有多少头发”
众人眼睛纷纷一亮。
祁辛黎
佛爷忽然发现,他或许应该换个信仰体系。成天阿弥陀佛不能长头发,但是信牛顿真的会很有力量不提别的,教科书上的牛顿,那可是有一头海藻般浓密的头发。
“呵,我的灵魂头发很多。”
司诺城点点头“嗯,这话得反着听。”
祁辛黎愤怒“你血口喷人”
司诺城忽然道“我有见效奇快的防脱洗发水,想要吗”
“要”
众人要就一个字,暴露了你没头发的本质。
插科打诨过后,觉醒者小队将下一个目的地提上了日程。在听闻纪斯选择了拉基的故乡作为地点后,他们感到很诧异。
“中洲的事还没了,出国真的好吗”
拉基也是一愣“为什么选千顶城”
“那是灵媒和女巫最多的地方。”纪斯摩挲着权杖,“这批人,距离觉醒很近很近,只要被你们的磁场稍稍催化,就会成为觉醒者。”
“不仅要选千顶城,还要选樱花国。我记得那片土地上,似乎有阴阳师、巫女和神官”
“至于中洲”纪斯微笑,“中洲已经成熟,我们静候即可。静候第一批觉醒者的到来,也静候大觉醒时代的崛起。”
司诺城喃喃道“大觉醒时代”
“有毁灭日,自然有大觉醒。”纪斯道,“死亡与新生,就像阴与阳、暗与光,从来是一体,绝不会分割。至于走出什么样的结局,那是你们自己做出的选择。”
就像他所看见的,那条没有他的时间线里世界上最后一只光精灵,终究是坠入了无间地狱,沉沦于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
没有光的世界,从不是精灵的救赎,也不是他期待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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