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落者丢了人性, 却没丢脑子。眼见这批觉醒者没一个好惹,它们便怂得非常真实。
趁前头还有炮灰顶着,后方的妖魔立刻隐没在建筑之间。而东京的屋舍密集, 巷道长街相连, 公寓店铺相挨,几乎形成了一个迷宫。除非把建筑全拆了,否则妖魔存心要躲, 觉醒者还真不一定能找出来。
“拆不拆”
“拆,不能惯着。”
反正东京已成禁区, 倒不如拆个干净, 就当是经历了一场大地震, 想来在废墟中另起高楼,总比住死过怪物的房子强吧。
说拆就拆,这波操作觉醒者特别熟。
譬如挣脱狗绳的哈士奇,以拆得高效彻底为原则, 觉醒者们完全释放了自由的天性。
拉基甩起战斧大开大合, 所过之处的楼房被拦腰截断。运气好的妖魔当场去世, 运气差的妖魔被吉祥物们拖出来折磨死。
有“幸运儿”往外逃窜,结果全成了司诺城的活靶子,挂得一只比一只迅速。没多久, 这片区域就成了真正的废墟
东京在妖魔手里成为死城,在觉醒者手里夷为平地,是命运拐点,也是气数到头。
等妖魔意识到东京不再“安全”时, 已经晚了。
只见夜幕漆黑, 有千万道金色流星从天而降。它们刺破黑暗, 拖着星芒闪烁的长尾, 美得如梦似幻。
死城上空的流星,废墟之地的绮梦,无论见到这一幕的是谁,都会本能的停下手头的事,仰头望着金芒划过。
外城的樱花军队怔怔出神,内城的妖魔鬼怪不禁抬首。
那是什么
金芒一点不断放大、再放大,抬头的妖魔来不及细看,头颅就被金芒贯穿,猛地朝后翻折此后,是一场流星的坠落,落如春雨无声的温柔,却砸出了石破天惊的毁灭感。
那不是什么流星雨,而是声势浩大的箭群
连绵不绝的箭矢覆盖了内城,将高楼改平地,将屋舍化深坑。有形的妖魔相继死去,无形的鬼物就地湮灭。独属于司诺城群攻型的大招“箭雨”,基本是把场控做到了极致。
灰色的烟尘滚滚,鬼怪的哀嚎声声。司诺城一箭贯穿了脚下的大楼,顺着它塌方的势稳稳落下。他缓步走来,生物力场将灰霾层层拂开。
“大局已定。”他说道,“现在只剩东京的基地没清剿了。”
“不急,先找漏网之鱼,等天亮再进攻。”祁辛黎翻过一具妖魔的尸体,从它臃肿的肉块中拔出一块生锈的小牌,“看这,大岛贵雄,生前是东瀛实验所的研究员。”
他晃晃牌子,说道“我要捞点资料回去,懂”
打怪归打怪,该搜罗的东西不能少。他们干掉了那么多怪物,不可能每一只都拖走,剩下的材料到底是便宜了别人。为了让买卖不亏本,他们捞点资料并不为过。左右,东京早成了弃城
“等到明日正午再进攻也不迟。”卓无涯道,“妖魔鬼怪这种阴物,最畏惧的就是正阳正刚的东西。比如被雷劈过的桃木,长期盘玩的朱砂,以及正午的日光。”
“既然大家挺会拆房,干嘛不挑个好时间再拆”卓无涯笑道,“正午日头一出,再把东京基地的盖头一掀,正阳所过之处,妖物将无处遁形。就算灭不了它们,也能极大地削弱对方战力。”
“何乐不为”
沈云霆颔首“就这么办吧。”他一锤定音,“东京基地是最早沦陷的地方,那里被困的活人无法计数,如果没有幸存人口,而是都进了妖魔的肚子,那些妖魔应该比较棘手。”
江梓楹赞同道“东京人口1300万多,假设千分之一变成妖魔,这个基数就不得了,我们最好谨慎点。”
闻言,整支觉醒者队伍放慢了步伐。他们开始搜罗废墟,顺便翻检妖魔的尸体。
谁知不翻不知道,一翻才发现中洲曾经给妖魔划分等级的做法,是有一定事实依据的。妖魔的强弱,确实和它生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有着莫大的关系。
祁辛黎成功进入了东京的资料库,一边跟着队友扒妖魔,一边搜罗自己需要的东西。有些妖魔身上还留有人类的物品,运气好些的,尚能挖出一二秘辛。
随着翻检的尸体越多,觉醒者对妖魔的了解是愈发深入了。
东京,像极了一个妖魔资料库。
他们在一处零散着各种不可说影碟和杂志的废墟里,刨出了一只面目全非的妖魔。沈云霆三下五除二给它做了个简单的尸检,顿时一言难尽“死因,被天花板砸死”
众人被天花板砸死
“沈队,你在开玩笑吗”俞铭洋嘴角一抽,“妖魔会被天花板砸死这什么国际冷笑话”
“应该是真的。”祁辛黎的表情一言难尽,“我对照了一下资料库的信息,这妖魔要是没挪窝的话,就是这户的主人了。”
“叫八院一郎,有犯罪前科。”祁辛黎扫着它的简历,无力吐槽,“警署部的调查显示是,他喜好后宫漫,也想过废柴流男主的生活,觉得只要躺着享受就行,老婆们会为他带来一切。所以,他开始在现实中渔猎女性,结果因长得太丑而次次被拒绝。”
“被拒绝后他怀恨在心,于是选择偷拍,结果被妹子们联合暴打。他更恨了,决定写恐吓信,结果收件人是妹子的父亲”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确实过上了废柴流男主的生活。只需要在医院骨科躺着享受,“老婆们”就会联名把他送进监狱,吃喝不愁。
俞铭洋“接着他堕落成妖魔,最后被一块天花板压死虽然死有余辜,但这人怎么变成妖魔还是个废柴”
姜启宁“小说名字我想好了,就叫被嫌弃的废柴妖魔的一生。”
静无人声,祁辛黎默默做下笔记低等妖魔会被天花板砸死。标红,要考的。
之后,他们扒了一头足有四米高的壮硕妖魔,从它的颈部搞出一枚嵌着名字的吊坠。祁辛黎核对了重名者的信息,再仔细检索了一遍,确认道“这是个杀人犯。”
“诶”
“是一名中年女性,她嫉妒所有比自己年轻漂亮的女性,于是先后杀了六个女人,再用她们的血泡澡。笔录里说,她看了一则传说,中世纪有个女伯爵用年轻女人的鲜血泡澡,变得越来越美,她也想效仿那名女伯爵”
姜启宁听得浑身一抖“这是变态吧就为了这种莫须有的东西去杀人别人长得漂亮碍着她啥了”
江梓楹冷着脸“堕落后变成这副样子,杀死的女孩不少吧。”她一脚踩爆了它的头。
祁辛黎敲下一行字“看来一个人生前是罪犯的话,所抱有的恶念越大,放弃的底线越多,堕落后的实力越强。妖魔的堕落之路,跟觉醒者完全背道而驰。”
近乎是“极器”的两种发展方向,一种是成魔,一种是成神。
额,等等,成魔和成神
像是想到了什么,祁辛黎忽然转头看向纪斯“是我想的那样吗”
纪斯笑道“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没得到你的亲口承认,就像我的论文没被老教授盖章通过一样。”祁辛黎道,“我就想知道,堕落者和觉醒者是不是人类选择了不同修炼道路的结果”
“是。”
纪斯没有否认“大道三千,本源相通,仅此而已。堕落者和觉醒者,你可以理解为大修时代的魔修和修真者。”
“只是大修时代灵气充裕、功法齐全,魔修也不过是修道的形式之一,绝不会像堕落者一样被魔性束缚,变成不人不鬼的东西。”
“而你们的世界灵气早溃散了,仅剩的大道是灵魂觉醒。尤其是业力清算阶段,它是天道给正常人留下的活路。至于不正常的”纪斯下巴微抬,示意周围的妖魔,“它们被心里的魍魉吞噬,又没有足够的灵气可救,只会变成怪物。”
祁辛黎梳理笔记,趁着纪斯有兴致回复,赶紧发问“如果堕落跟觉醒是阴和阳、邪与正的不同道路,那么单方面选择其中一条路不断进化的觉醒者,岂不是违背了最初的原则”
“最初的原则是你告诉我们要兼容善恶和阴阳,承认自己的阴暗面。可允许阴暗面的存在,是不是给自己埋下了堕落成妖魔的隐患”
纪斯笑了“这不叫隐患,这叫心魔。魔修尚有人性,修真者还有魔心,曾经跟现在的修炼方式差异很大,但殊途同归。”
说着,他干脆领着队伍朝前走,一边翻妖魔尸体,一边给白菜们喂化肥“还记得大樊的曾梦楚吗”
“记得”
“先觉醒再堕落,类似于最终被心魔控制的修者。而融合了觉醒的正,再结合堕落的邪,她相当于拥有了阴阳双面,是趋于完整的个体。所以,她能凭一己之力把你们打得狼狈不堪。”
“阴阳相融,就是最强的妖魔,同理适用于觉醒者。”
纪斯眸光微转“比如司诺城,修炼出了岔子导致暴走。”直接堕落成了暗精灵,啧,“清醒后算是渡了心魔,对本我的认同度又极高,自然与你们拉开了差距。”
“比如这只妖魔,生前是个小人,最擅长趋利避害。是人时靠背叛同类来逃脱妖魔的捕杀,堕落为妖魔后靠前头有炮灰顶着,一心想逃离东京,可还是死了。”
“生前死后,都没什么出息。”
不同于祁辛黎需要查找资料,纪斯只需要看一眼,就能说出妖魔的生平“再比如这只,生前是个霸凌者,欺男霸女无数,从不知悔改。因为恶得彻头彻尾,所以堕落后也足够可怕。”
“最后是它了。”
只见纪斯的权杖拨过一具少年的尸体是的,这是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有着蓬松的短发和清秀的面庞,规矩地穿着高中生的校服,看上去没有一点妖魔的样子。
此刻,他正含笑躺在地上,头颅中央是箭矢透过的坑洞。
要不是他浑身经络发青,眼睛是一双竖瞳,恐怕司诺城也会以为自己误杀了一个人类。
“真是极致的恶,恶到这种程度,我都有些欣赏它了。”纪斯平静道,“它是天生的反社会人格,幼时瞒着父母虐杀猫狗。当虐杀猫狗不能再满足他时,他杀了自己的亲生妹妹。”
众人倏然抬头
纪斯闭上眼,抬手轻轻往前一推,仿佛在推着什么“就这样推入了水中,看她挣扎,听她呼救,这让它感到兴奋。从这件事起,它就成了恶童。”
“他的好友、同学、师长乃至父母,都是他的目标。他自学了心理学、解剖学和反侦察法,变成了三年来最让警方头疼的连环杀手。”
“堕落为妖魔后,它也保持着人形。它的人形啊,就是对妖魔最佳的诠释。”纪斯转头,“记住,有些长得越像人的妖魔,比恶魔更可怕。”
众人垂眸看着那具尸体,脸色不由变得凝重。
讲真,樱花国的妖魔真是一只比一只有毒,这国家怎么会有这么多变态,令人震惊
待晨曦微露,觉醒者们已经找到东京基地的位置。他们没有与樱花国的军队汇合,只告诉对方安静呆在外围,他们要掀起基地的“头盖骨”了
联想到基地的内景,军队终是按捺住了步伐,选择安心等待。
他们以为这是一场恶战,却不料这只是一场单方面的殴打。
当拉基蛮横地掀起几千吨重的地皮时,司诺城一箭射穿了厚实的阴云,让正午的阳光笔直照下。
江梓楹的结界笼罩在四周,拦截住妖魔逃跑的方向。卓无涯与祁辛黎率先入内,邵修三人相继跟上,而沈云霆守在江梓楹身边,银蓝色的雷暴网交织在结界之上。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们打穿了整个基地,给樱花国新添了一道大裂谷。遗憾的是,城里也好,基地也罢,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找到一个幸存者。
妖魔吃空了所有活人
觉醒者们带走了武器库和粮库的物件,等司诺城的战机起飞,不少人还扒在窗边朝下方看去。看那道黝黑的裂谷,像极了妖魔张开的大嘴。
邵修喃喃道“居然一个活口也没有,我看见地上有带血的学步车”
“别想了。”卓无涯俯身抱住了他,柔声道,“这本来就是一场生存战争,万物刍狗,生者为王。”
拉基揩去斧头上的血渍,问道“下一站去哪”
“去最危险的地方。”司诺城道,“东京的沦陷不是一个国家的劫难,而是全球的隐患。再任由怪物这么糟践下去,人类就灭族了。”
“所以”司诺城建议道,“要不要先从伦多刚的火山打起”
“西方龙体型庞大、会飞、破坏力极强,无论降落在哪里都会灭城,觉醒者联合起来不一定是它的对手,之于人类而言是最大的威胁。”
“但它又是极为重要的战略资源,鳞甲、骨骼、血肉和牙齿都是宝贵的材料,价值”
纪斯听着一堆冠冕堂皇的话,嘴角一勾“说吧,那头龙让你亏了多少钱”
司诺城本能地脱口而出“起码200亿美刀”
“喔”众人拉长了声音,激烈鼓掌,“你破产了”
司诺城
他稳如老狗“战机也飞得够高了,既然破产了,那就跳一跳吧。”
众人
“不不不,城哥你能东山再起威武不屈富甲天啊啊啊”
据说那一天,音爆战机呈自由落体式坠向京都,又在距离地面十多米处停得稳稳当当,丢下好东西无数。
它第一次回来时,为中洲带回了一条巨龙。第二次回来时,为中洲带了食物和武器。也不知它第三次回来时,会给中洲带来什么
京都基地,小觉醒者起居处,中洲未来的“食人花”聚在一起坐在长廊上,用45°角惆怅地望着蓝天。
陈逸豪捧脸“你们说,像那种要什么就有什么的飞机,是不是叫阿拉丁神灯”
舒雨听托腮“那是一盏灯,那个是飞机。”
骆芸瑶抱着奶瓶,大马金刀地坐着“蠢,那叫下金蛋的老母鸡”
“诶”
“难道不像吗每次回国就像回窝,扔东西就像下蛋,下完蛋就跑出去觅食,跟老母鸡一模一样。”骆芸瑶道,“朕愿美之名曰老母机”
“喔”小朋友们拉长了声音,拍拍小手,“好厉害啊”
东东沉默画画,坚决不参与讨论。
而在外的觉醒者压根没想到,他们有朝一日会成为下金蛋的“老母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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