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 63 章

    高架路口旁的停车区域, 少了原计划中的那道身影。

    宴焕不见了。

    云枝神色沮丧地靠在车门前,看着薛风疏脸色阴沉地来回踱步,想要和薛风疏说些什么。

    但他只是嘴唇动了动,没有讲话。

    薛风疏打破了僵局,他忍耐似的深呼吸了两口气, 说:“整整四十分钟,走也要走到了。”

    云枝没有回答,失魂落魄地看着手机。

    宴焕之前用着薛风疏给的电子设备, 最近一直在努力适应各种现代化用具, 这几天已经能流利地打字玩游戏了。

    因为觉得新奇,天天都长时间捧着手机, 所以每次都回复得很快。

    可是现在, 云枝给他发了很多话,他一点回音都没有。

    “我和他在南四环的酒店, 你突然让我们去市中心,赶过来确实要这点时间。”沈锦旬答。

    薛风疏面无表情地查了下导航, 给沈锦旬看上面预计需要二十五分钟:“你们要是没磨磨蹭蹭, 说不定他就不会失踪了。”

    “说不定在最开始就被拎走了呢?相差的这几分钟有什么用。”

    “找借口。”薛风疏道。

    沈锦旬冷冷道:“这算哪门子借口, 你倒是说说你自己,和我们招呼都不打,直接带走了宴焕,知道风险有多大吗,动过脑子没有?”

    “每分每秒都有风险,一群吸血鬼徘徊在门口, 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闯进去!”

    “你是不是离开沈家太久了,忘了家门和银行地库一样牢靠?反正比你牢靠。”

    “好,说不过你。”薛风疏道,“道理全被你一张嘴皮子给占了。”

    “要是提前和我们讲,哪会发生这种事。”

    沈锦旬还想继续说,被云枝拉住了手腕,很轻地摇了两下。

    意思是不要再争执了。

    薛风疏确实做得不完美,其实还浪费了一晚上的时间。

    他昨天听到师妹透露成果不理想后,隐约地感觉到宴焕会被盯上,犹豫了一晚上,在危险之前难免软弱,没下定决心冒着风险蹚浑水。

    直到今天被查寝室,得知那些血族已经徘徊在宴焕附近,他才觉得片刻都不能耽误,立刻就去找宴焕了。

    在慌乱中难以考虑周全,现在宴焕被弄丢,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可是沈锦旬这么说,他本就烦闷的情绪一下子处在失控边缘。

    “我是人,不是运算系统,能摆平那帮吸血鬼已经是极限了!”薛风疏道。

    云枝想着,离成功只是差了一点点而已,薛风疏确实尽力了。

    可自己有没有尽力呢?

    他道:“是我害了宴焕,在来的路上跟楼朔耽误了点时间。”

    “大家都有疏忽,你干嘛急着背锅?”沈锦旬道。

    与此同时,薛风疏诧异:“你们载了楼朔一程?就算我没通知,发现我失联以后,你们一点也不奇怪我这边的情况吗?”

    云枝解释:“小锦很担心你。”

    “不。”沈锦旬否认,“我管他是死是活,要不是你想去,我才懒得为了个坐标跑一趟花店。”

    云枝:“……”

    他默默地疑惑,这不是你口是心非的时候吧?

    明明路上急得要死,又是摁喇叭,又是超车,现在倒是不承认了。

    而薛风疏冷笑:“我就知道你的德行,除了云枝,你还在乎谁?连爸都不被你放在眼里,算了,也不意外。”

    云枝试图打圆场:“他真的不是这样的……”

    “我早就知道找你帮忙就是个错误,再容易的计划也能被你搞砸。”

    薛风疏一边看着沈锦旬,一边说完,还叹了一口气。

    眼瞧着两人在气头上开始说胡话了,云枝万念俱灰地问:“你们不会把对方的话当真吧?”

    沈锦旬扭头看他:“我建议他下次要做什么事情,如果看到我就赶紧撤,不撤不是人。”

    薛风疏道:“看到你?接下来这三年五载的,我已经不想再碰见你了。”

    “你当我想碰见你?”

    云枝听他俩吵架,有点想捂住耳朵。

    在兄弟俩的话题已经进行到“谁再和对方多讲一句,谁就不是人”的时候,他自顾自地沮丧着。

    “我送了楼朔一程,让他尽快去接宴家来的吸血鬼,这一路上我居然在开心宴焕终于能回家了。”

    现在宴焕落在了楼凭手里,能不能回来已然是个未知数。

    情况出乎意料,他有些无法接受。

    沈锦旬道:“我放楼朔上来的,和你没什么关系。”

    “有关系的。”云枝道。

    垂着头沉默了一会,他说:“楼凭抓到宴焕以后,应该会把他交给Raglan吧?那大少爷你能不能打听下?”

    薛风疏道:“多做多错,我还是什么都不做比较好。”

    这完全是气话,不过事实也无法满足云枝的提议。

    他没有和研究院签约,现在毕业离开了学校,学术生涯暂告一段落,自己和Raglan算是分道扬镳。

    不再是师生关系,平时连正常见面都难,他要怎么打听?

    云枝怔了怔,随即点头:“唔,你是不该再掺和这件事了。”

    与自己和沈锦旬不同,薛风疏要是与Raglan起冲突,前途会受到很大影响。

    冷门学科本就缺少资源,再被行业内的重要人物带头针对,可谓举步维艰。

    薛风疏看云枝失落,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离开前,他道:“不是宴焕的家人来了么?关于找宴焕,你应该交给他来办。”

    这有些为难,云枝不太好开口。

    该怎么和宴岁说呢?我收留了你的弟弟,又一通操作把他弄丢了?

    这不是尽量减少宴岁的厌恶感的问题了,云枝怕自己被暴揍一顿。

    他看自己和宴焕的聊天框依旧毫无动静,郁闷地揉了揉头发。

    沈锦旬搭上他的肩膀:“我会和楼朔约个时间,去和宴岁说清楚。”

    云枝闷闷道:“让我来吧。”

    这件事没法再耽搁,他回家后就和楼朔沟通好,与宴岁说上了话。

    讲清楚了来龙去脉,继而道歉,他惶惶不安地担心宴岁会发火。

    宴岁问:“最近小焕都住在您那边吗?”

    “是的。”他紧张得险些结巴。

    感觉到了宴岁的沉默,他继续说:“对不起,我很抱歉。”

    过了好一会儿,大概是宴岁终于缓过神来,于是礼貌又生疏地说:“错在楼凭他们那边,并不在你身上。”

    “我该早点告诉楼朔的。”他自责道。

    “可惜他没有取得小焕的信任,我知道我弟弟耍脾气的样子,谁都拿他没办法,可以理解你的难处。”宴岁说,“我会把楼凭找出来的。”

    没想到宴岁的脾气那么柔和,这不免让云枝想到了自己的爸爸。

    无论是从楼朔这边得知的信息,还是看照片上的表情神态,那个本该成为一名好父亲的血族非常温润。

    结束了对话,云枝失魂落魄地去书房找到沈锦旬。

    看到沈锦旬在沙发椅上看书,他就躺在旁边,主动缩在对方怀里,被沈锦旬腾出手来摸了摸脑袋。

    “怎么不问问我说得怎么样?”他道。

    沈锦旬说:“我知道你一定沟通得很顺利,宴岁客客气气的。”

    云枝纳闷:“是不是在房间里装了监视器呀?”

    “请你拿出证据,否则我要向你讨名誉损失费。”沈锦旬道。

    云枝发觉沈锦旬的手机是烫的,勾着沈锦旬的脖子要他解锁。

    “你刚才在干嘛?”

    “怎么都开始查男朋友手机了?接下来是不是要我交银行卡?”沈锦旬转移他的注意力。

    云枝不吃这套:“快点解锁。”

    说完,他掐了一把沈锦旬的腰。

    沈锦旬不情不愿地坦白道:“怂恿楼朔在宴岁房门前偷听,他转达给我的。”

    云枝想象了下,楼朔作为一只管理全族事务的尊贵吸血鬼,暗落落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动静,该是怎样一幅令人迷惑的画面。

    他忍不住嘴角抽搐:“你居然说服了他……”

    沈锦旬道:“他被他哥爆锤一顿以后,发现我和我哥对打几乎没输过,所以问我在哪儿学的空手道。作为交换,我让他探探宴岁的态度。”

    “薛风疏光顾着读书了,周围全是学霸,哪里会打架?”云枝道。

    “他比我大五岁,个子长得比我快,身体也比我结实,在我成年以前,他应该有绝对的优势啊。”

    云枝回忆了下,哭笑不得道:“确实,虽然当时你比他矮了半截,但他和你每次都是两败俱伤,保镖都拿你没辙。”

    沈锦旬平时西装革履,看起来十分禁欲斯文,小时候也表现出与同龄人不一样的稳重感。

    但是真动起手来那种狂劲,放在现在就是五个薛风疏也不够揍的。

    这种反差流露出了往常压抑的一面,为想要争取的事物有种奋不顾身的偏执。

    在薛风疏这边表现出来的是反抗,而给自己则是保护。

    云枝想到这里,说:“你以后不能打架。”

    沈锦旬道:“都因为手肘骨折没再去道馆练习了,我哪来的场合动手?”

    “不止是道馆里,别的地方。”云枝道,“你生气的话。”

    沈锦旬问:“上次我在酒店揍那个傻逼,吓到你了?”

    照理来讲,云枝那时候醉醺醺的,不应该看得仔细。

    不过他不是暴力狂,也不想让云枝以为自己喜欢用这么粗暴方法解决问题。

    他答应道:“以后不会的。”

    云枝说:“我怕你危险,就像酒店里那个,能用沟通解决的不要用拳头。”

    “不能的呢?”

    “没什么不能的,像楼朔那样被找事?那你逃得快一点。”

    沈锦旬笑道:“行,我以后改练田径运动。要吃夜宵吗?”

    云枝没有胃口,虽然想要尽量轻松一点,但宴焕此刻下落不明,很难不低落。

    他说:“不吃。”

    本来想说些什么的,可原先在酒店和朋友们闹了一场,再经过宴焕这件事,心绪剧烈起伏,已经很疲惫。

    他闭了一会眼睛,打算稍微休息下,却直接睡了过去。

    再转醒时,自己已经被抱到卧室里去了。

    这瞬间腾起一股熟悉的口干舌燥,他又有了渴血反应。

    他看沈锦旬在旁边并肩躺着,黏到了人家身上去。

    用鼻尖碰了碰沈锦旬的胳膊,嗅着睡衣上的洗洁剂和沐浴露香味,钻到了臂弯里。

    “哪里来的黏人精?”沈锦旬被弄醒了。

    云枝说:“你让我抱一会。”

    沈锦旬看了眼他们现在的姿势,道:“是我抱你一会吧。”

    轻声说完,他侧了个身,面对面抱住云枝,胳膊收紧后牢牢地贴着。

    “睡不睡得着?”他问。

    云枝心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宴焕能不能好好睡觉。”

    沈锦旬说:“这个问题我答不上来。”

    “那你小时候睡觉,你爸妈会给你讲故事吗?”

    云枝问完,小心翼翼地解释:“宴岁说话很温柔,我就在想,我爸会不会和他一样,应该很适合给小孩讲故事吧。”

    “你也很温柔。”沈锦旬道。

    慢悠悠地拍了拍云枝的后背,他说:“不会讲,他们都很忙。我知道大约是个什么流程,需要我上岗吗?”

    云枝的额头抵在他肩膀上,左右晃了晃。

    “不用。”

    就在沈锦旬手足无措,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哄的时候,云枝说:“想要亲一下。”

    他挪了挪身体,看向沈锦旬。

    眼尾发红,泛着一层可怜兮兮的朦胧水光。

    像在哪里受到了伤害需要安慰的幼崽,在缩进温暖去处的同时,还在惦记着疼痛,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脆弱。

    “还想抱一下。”他小声说。

    沈锦旬愣了愣,道:“今晚能够流星就好了,真想许愿。”

    云枝安静地等着他分享愿望是什么。

    他说:“和星星打个商量,让我的宝贝做个好梦。”

    ·

    大学新生开学在九月,漫长的暑假里,云枝每周有五天去画室上课,和一群准高三生待在一起,周末休息在家。

    有时候沈锦旬忙着工作,周末在公司通宵加班,他会去Tiro陪着。

    夏天还没过去,明年的春夏新款就拍好了宣传海报,发到了沈锦旬的邮箱。

    云枝趴在老板的办公桌上接收了文件,然后认真地看了两眼。

    珠宝设计充满了白栖迟的个人风格,在沈锦旬重组团队后,这种审美喜好已经飞快成了Tiro的标志性招牌。

    海报上除了被珠宝环衬点缀的美人,多加了油画元素。

    云枝支着头,对坐在沙发上看合同的沈锦旬说:“可能变成冷色调更配白栖迟的作品一点。”

    沈锦旬道:“你和他们说。”

    云枝打完字,很快收到了回复:[您和白总不约而同提了这个意见,我们已经收到,会尽快调整完毕。]

    在即将下班的间隙,他溜下楼和原本的同事们见了一面,再跑到白栖迟的办公室里。

    和印象里一样拉上了窗帘,黄昏的日光无法透进来,唯一的光源来自于头顶的灯。

    白栖迟在画草稿,见云枝来了,让他随便坐。

    云枝没见外,直接坐到了白栖迟身边:“你见过宴岁了吗?”

    “那当然,楼朔和许嘉致对他怂得要死,还是我给宴岁找的酒店。”

    云枝刚想吹捧,说一句辛苦了,而白栖迟用手挡住嘴,凑近了悄悄补充重点。

    “看在他长得很帅的份上,我把他故意安排了我隔壁,最近每天盼着下班能回去路过他房间。”

    云枝把话咽了回去,干巴巴道:“不和许嘉致一起住了?”

    “其实最开始,是打算他和我们一起住在别墅里的。可我想想觉得不对,许嘉致这电灯泡多碍事,倒不如干脆在外面包个长期的酒店公寓。”

    白栖迟打了个响指,颇有深意地说:“这种地方,随时都可以和帅哥发生些什么。”

    云枝木讷地讨教:“请问你有和他发生过些什么?”

    “什么都没有,这货忙着找弟弟呢。”白栖迟摊手,“是谁来着,和他说Raglan在郊外有个违规的实验室,宴焕可能被绑架到了那儿去。他落地第二天就去找了,发现那里人去楼空。”

    云枝道:“是薛风疏要我转达的。”

    白栖迟戴上眼镜,端详着云枝的五官:“你和帅哥有点微妙的像。”

    云枝说:“他长什么样?”

    “来看看我的精心偷拍。”

    白栖迟一股脑秀出几十张图片,使得云枝不由怀疑最近这位总监在当狗仔。

    云枝看着照片,心说,这眉眼跟我爸更像啊!

    “哎呀,他和你是鼻梁相似,其余的随他那个倒霉催的叔叔,晏家这两代真是频繁出美人。”白栖迟感叹。

    云枝说:“你看我和他叔叔像吗?”

    白栖迟左看右看,没瞧出个所以然来:“一般般?”

    云枝备受打击:“……”

    然后白栖迟出门倒水,看他盯照片盯得入迷,建议他创建一个隐秘文件夹,将这些保存到那里去。

    “为什么要隐秘文件夹?”云枝问。

    “你看他看得那么专注,沈锦旬知道了不得掀房顶?”

    白栖迟啧啧两声,关上了门,留下云枝无所事事,把图片发送去了自己账号。

    本来只想挑一张的,可选不出那张比较合适,于是全部发了一遍。

    他触碰了下屏幕里宴岁的鼻梁,再刮了刮自己的,继而听到有推门声。

    以为是白栖迟回来了,他头也不抬地继续注视照片,并从鼻梁转移到了脸部轮廓。

    他摸了宴岁的面颊又摸下巴,在别人看来,活脱脱是在犯花痴,而不是在做对比。

    疑惑白栖迟怎么突然不说话了,自己还莫名感觉到一股低气压,他随即瞥了眼旁边。

    紧接着瞬间关掉手机,坐得端端正正,仿佛等待挨训。

    沈锦旬一手撑在桌沿,一手搭在云枝坐着的旋转椅上,是个可以将云枝半边笼罩起来的姿势。

    见云枝终于舍得移开眼神,他的目光也从照片上收回,顺便把云枝的椅子转了个角度,直接面对自己。

    云枝莫名有种紧张感,使劲往椅背上挤。

    然而自己避无可避地被掐了脸,又被捏着下巴抬了起来,强制性地与之对视。

    沈锦旬似笑非笑:“来白栖迟这里观赏帅哥?怪不得流连忘返,这么久都不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白栖迟(尖叫):要搞回顶楼搞,放过我的办公室!!

    下章宴焕出现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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