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许嘉致往后退了半步,想要悄无声息地关门,却被四处溜达的白栖迟看到了,白栖迟走过来左顾右盼。
“哟,累到衣服脱一半就睡过去了?”白栖迟道。
许嘉致恍然大悟:“他昨晚八成没休息好。”
云枝在心里给白栖迟点赞,不愧是总监,这么会给自己找理由。
等到他们两个一走,云枝决定把毛衣连着那包贴身衣物一起丢掉,以绝后患。
抱着袋子掀开垃圾桶,他又犹豫了。
这半年漂泊在外,吃到的苦头太多,他从一个完全没金钱概念的人,变得熟知超市打折区的补货时间,并且常常掐点光顾。
现在自己要丢的东西,能抵得上他端茶送水一个月的薪酬。
云枝突然被唤醒了节约意识,舍不得了,默默地原路返回。
晚上轮到他做饭,他闷头在厨房里鼓捣了两个多小时,竭尽全力端出了三菜一汤。
色香味统统不具备,吃到一半大家纷纷去煮泡面。
云枝看着菜谱,百思不得其解:“我明明是按照上面步骤做的。”
“上面让你适量放盐,三四勺就好了,不至于倒进去半袋。”许嘉致指点。
白栖迟紧跟其后:“提醒你放点少油,不是让你只放两三滴。你是第一次烧菜?”
“必须的,但凡有过经验,都不会把鸡蛋炒成煤炭。”
云枝看着“煤炭”陷入沉思:“下次我注意。”
他很少进厨房,确实不会动手。前二十年在沈家,有厨师换着花样给自己做美食,后来到了简陋的地下室,设施太差没有锻炼厨艺的条件。
云枝叹气,发现沈习甫那么溺爱自己,坏处也有不少。
他的成长环境比薛风疏和沈锦旬更单纯,不需要考虑那么多利益纠葛,也没有继承家业的压力,自己喜欢什么做什么,是真正的无忧无虑。
估计沈习甫也不会想到,云枝会一朝落魄,几乎没有自保之力,无法适应混乱的外界环境。
“我和朋友想在元宵节回高中看看,你要不要来?”许嘉致道。
云枝握紧了塑料叉子,垂眼看着泡面:“不用了,你们玩得开心点。”
那天许嘉致很早就出门了,云枝看着设计类的书,偶尔有不懂的会问白栖迟几句。
白栖迟不觉得云枝能帮上忙,但既然云枝愿意问,他也乐意教,他们窝在沙发上讲了半天珠宝。
云枝学过很久油画,和珠宝设计不沾边,但并不算一张白纸。
沈家财大气粗,他跟着受惠,身边一向不缺古董玩物,诸多收藏级别的珠宝总在眼前晃悠。
在潜移默化中,他的审美受到影响,懂得如何去欣赏,眼见也足够开阔,甚至会一些简单鉴别。即便和白栖迟聊天,他也不会露怯。
“你怎么没托沈锦旬帮你摆平工作?”白栖迟道,“要是他出手,就不是你当我助理了,该是我当你助理。”
后一句话纯粹是调笑,整个部门现在全靠白栖迟带着,肯定给他最好的位置和待遇,沈锦旬更不是没有轻重的人。
但白栖迟确实有点好奇,要给云枝安排个混饭吃的工作很轻松,无关痛痒也谈不上影响利益,他都可以做到,更别说沈锦旬了。
但凡沈锦旬花点心思,怎么着也轮不上许嘉致来和自己提。
云枝嘀咕:“我没想过这个。”
白栖迟问:“听许嘉致说你们高中同进同出,那八成是住在隔壁。又是邻居又是同学的,你和他客气什么?”
云枝心想,虽然同在一个院子里,但他们的卧室之间隔了三栋楼和一个花坛,倒也算不上隔壁。
“没和他客气,只是之前真没考虑到。”他说。
这个话题被轻描淡写地掀过,他们两个没再聊沈锦旬,扯到了其他方面去。
因为从小无父无母,也没亲戚可以走动,云枝天天窝在别墅里。而另外两只吸血鬼的家人都在国外,不需要互相串门,所以同样闲着无聊。
最开始还有闲情雅致去看书看电影,日子一久,他们干脆打起了斗地主。
云枝本来不会玩,两局之后快速上手,狠赚了许嘉致和白栖迟一笔,大有借此发横财的势头。
就在许嘉致要把奖学金全部输完的时候,时间也一晃到了月底。
第二天要去Tiro上班,白栖迟犯节后综合征。他坐立难安地焦虑了一整天,撕掉一叠水彩纸,再掰断了一根画笔,最后要云枝陪他出去玩。
云枝听说他要去夜店,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在会馆里打工的日子给他留下了阴影,他下半辈子都不想再去娱乐场所。
“你不是我的助理?怎么我才提了一个要求,你就开始闹罢工了?”白栖迟道。
云枝问:“这是工作上的事情吗?”
说完以后他又自我反思,白栖迟给他正儿八经地交代公事,他真不一定会做,于是心里发虚,没能架住白栖迟的软磨硬泡。
白栖迟喊了别的朋友过来,有人问云枝是谁,他道:“我助理。”
“是助理啊?我还当你们公司新招的模特。”
“哈哈哈哈猜到一块儿去了,我刚才也这么以为的。”
“确实快招模特了,我可得申请当面试官,好好过把眼瘾。”白栖迟说,“待会和楼朔说一声,让他空出一段档期给我用。”
“他怎么还没来?”
“明天一大堆公司开工,大家都想今晚出来蹦一蹦,这条街堵得不行,估计卡路上了。”
他们几个没等楼朔到场,找经理点了三瓶酒,开始唠嗑叙旧。
白栖迟说的玩是真没有任何负担,找来的那些朋友非常热络,谈吐也很有分寸,时不时把云枝逗乐。
云枝本来在为明天开始新工作而默默紧张,后来只顾着笑了。
和当侍应的时候不一样,没人冒犯他,规规矩矩没分毫逾越,彼此相处得非常自在。他不知不觉心情畅快了许多,还庆幸自己没坚持推拒白栖迟的邀请。
“楼朔迟到整整半小时,该罚多少杯?”有人道。
有个肩宽腿长的混血儿走进来,和白栖迟一样有着红色的眼睛,但五官偏向于深邃,棕色的头发留得有些长,发梢微卷。他没有白栖迟身上那股活泼劲,模样带了点邪气。
吸血鬼讲究血统,并按血统划分等级次序。白栖迟见到楼朔以后没顾着起哄,先礼貌地站起来:“好久没见。”
楼朔淡淡地点头,等他落座以后,白栖迟才跟着坐下来。
屋里另外几个人类不遵循这些规矩,闹哄哄地说:“罚他五杯长长记性。”
“吸血鬼本来就少到快灭绝了,他这一口气五杯喝下去,别再少一个。”
楼朔不屑道:“就这五杯,我喝完脸都不带红的。”
云枝感觉这里有点热,出去趴在二楼的栏杆旁透气,回去的时候白栖迟喝醉了,剩下几个人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有人提议:“他趴下了你来吧。”
游戏规则很简单,云枝玩了几轮都没输,光是在看别人出洋相。
其他人和楼朔闲聊:“差点忘了,刚才白栖迟想约你档期来着,这会儿醉倒了没来得及和你说。”
楼朔道:“他的新公司?”
“对啊,他助理就坐你对面。”
云枝朝楼朔问好,楼朔盯着他看了一会,扭头问:“白栖迟是不是看脸招人的?”
“你当白栖迟是星探?”别的朋友否认。
楼朔道:“看着确实像小明星。”
之后这局楼朔一不留神输掉了,选的是真心话。
抽牌抽到的问题很隐私,楼朔用手指夹着牌示意给别人看。他倒是不慌不忙的,神情看上去有些痞。
他散漫地问:“这要怎么说?我去厕所脱了裤子现场量?”
“那岂不是还要找个人站旁边监督,省得你谎报数字。”有人道,“派谁?”
话音落下,大家看向喝酒喝得最少的云枝。
云枝:“……”
“行行行,那走吧。”楼朔问服务员要了一把卷尺。
云枝看他这架势,喃喃:“真去吗?”
楼朔挑了下眉梢:“不然我报二十厘米也没人信啊。”
别人哈哈大笑,问他是不是不装逼就皮痒。
“走不走?”楼朔问云枝。
其他人都表现得非常自然,自己不乐意的话,显得太忸怩了。同样是男的,去监督下好像也没事?
云枝强颜欢笑地想着,随楼朔一起出去了。
但到了洗手间门口,自己迈不开步子,仿佛碰到了无形的结界。
楼朔靠在墙上,把玩着手上的卷尺:“里面又不是盘丝洞,你怕什么?”
云枝打发道:“你自己诚实一点,鬼在做天在看。”
“既然不敢来,刚才还非要面子。”楼朔挑衅。
“有什么敢不敢的,是你脱裤子又不是我。”云枝这么辩解,说话声音明显弱了下去。
“哦,那你为什么杵着不进来?”
云枝不理他了,就在门口等着。不过楼朔也没真的量,打完嘴炮见好就收,和云枝出来晃悠了一圈就回去。
下一局被楼朔联合其他人故意针对,云枝很快落败。
“大冒险。”云枝嫌那些真心话的卡牌尺度太大。
他小心翼翼地摸出最底下的那张牌,上面写着:[给消息栏里第一位好友发送如下消息:在吗宝贝?发张丁丁看一下。]
这张牌相对温和,发完立马解释自己在玩游戏就行,好友一定会理解的。
云枝觉得自己手气不错,然而在打开消息栏后,他的笑容就凝固住了。
第一位是沈锦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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