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沙石飞烁, 商濛濛翻滚坠落。

    变故只在一瞬间, 她骤然惊吓之余,只能下意识双手掩面抱头。

    地动山摇的声音让她骇然。

    如果人这一生总有一些记忆犹新一辈子都忘不掉的时刻, 那此时此刻绝对能排到前五。

    可为什么她感觉不到疼痛?!

    好像回到了妈妈的肚子里,温暖安全。

    还是她已经over了?

    昏然中,一道淡淡的,熟悉的味道夹杂在铺天盖地青草与泥土的气息中, 萦绕在她鼻尖。

    随着短暂的一分钟左后的翻滚下滑后, 商濛濛感觉到自己停止了下落。

    耳边巨大的轰隆隆声不断,眼前一片漆黑。

    她是死了吗?

    商濛濛指尖微动,她清晰地感觉到掌下冰凉潮湿,以及后肩膀处传来的不太明显的疼痛。

    人死了还会有痛觉吗?

    她试着摸索着撑起身子, 却有低低的吸气声和压抑的痛吟近在耳畔。

    然后是男人低沉微哑的嗓音,“你怎么样?哪里疼?”

    是燕淮!

    商濛濛这才感觉到腰间和后背处两条如铁箍般紧紧搂着她的手臂,而他正被自己压在身下。

    这是什么情况?

    燕淮和自己一起掉落下来了??

    可是,明明只有自己脚下的那处塌了呀???

    “我应该没事。”商濛濛赶紧从他身上爬下来, “你呢?”

    燕淮不答, 只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好像也坐起来了。

    商濛濛活动了下手脚, 发现自己幸运地除了肩膀疼, 没有其他任何受伤的地方,甚至双肩背包还在。

    她取下背包, 拉开拉链,找到手机。

    一束刺目亮光打在地上,眼前终于不在黑暗了。

    借着光线, 商濛濛看清了燕淮。

    他就坐在她旁边一步远的距离,漆黑的凤眸飞快地从头到脚来回打量着她,见她不像受伤的样子,才轻吁了口气。

    可商濛濛的目光却定在了他血迹斑斑的右手手背上。

    “你还有哪里受伤了?”她连忙问。

    “没有。”

    商濛濛不信。

    他们今天应该是倒霉地遇到了地震加山体滑坡。

    从那么高的山上滚下来,她没怎么受伤的原因就是眼前这个男人做了她的人肉垫。

    她倾身靠近,“我看看。”

    燕淮要躲,却被她早有准备地半抱住。

    商濛濛用手电筒照在他背上,不看不知道,一看下一跳。

    板正挺括的西装和衬衣早已成了支离破碎的破布条条,状如乞丐,鲜血淋漓。

    商濛濛瞬间眼睛一热,她跪坐在地上,轻声说:“我替你检查一下别的地方,哪里疼告诉我。”

    语罢,不等燕淮说话,她的手已经按压在他胸前。

    没有反应。

    肋骨应该未断。

    两条手臂可以活动。

    右腿从上到下有大片红肿擦伤,脚踝没事。

    左腿外侧面伤痕数条,脚踝肿大。

    最后她又伸手在他头上摸了一圈。

    万幸万幸,没有流血,也没有肿痛。

    只是额角破了道口子,渗出的血在俊美脸颊上蜿蜒了好几道暗红。

    商濛濛眼前一片模糊,抽泣一声,晶莹的泪珠“吧嗒”砸在他血肉模糊的手背上。

    燕淮看着近在咫尺的小女人眼中的恐惧、慌乱、担忧、不安,他弯了弯唇,“没事,死不了。我三岁的时候算过命,大师说我一生顺遂,福禄寿俱全,只是一百二十五岁有道坎。”

    商濛濛眨眨眼,泪水从眼角滚落,她用手背抹了一把,轻轻吸吸鼻子,槽他:“这是哪里来的大师,还一百二十五岁有个坎,怕不是坟头让人刨了吧?!”

    燕淮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一声低哑而浑浊的笑声从喉间溢出,莫名的性.感撩人。

    商濛濛噘着嘴,白他一眼。

    向来不怎么开玩笑的男人,竟然在这种时候有了幽默细胞。

    阿弥陀佛,还有心思开玩笑,看来神志是清醒的。

    燕淮抬手,用还算干净的左手大拇指指腹拭去她脸上滚烫的泪珠,“别哭,浪费氧气。”

    商濛濛点头,紧紧咬住下唇,可是眼泪就是不听话地像是断了线的珍珠涟涟不绝。

    燕淮叹了口气,拿过她的手机按灭。

    眼前再次一片漆黑。

    他在小女人单薄的肩背上安抚地轻拍,温声道:“不哭了,我没大事。其实是我该说对不起,是我不该大雨天的拉着你来这儿。现在每一滴水都很珍贵,别哭了,好不好?对了,我的手机掉了,你试试看有没有信号?”

    闻言,商濛濛立刻擦擦眼泪,打开手机。

    不幸中的万幸——信号很弱,但不是完全没有。

    她拨给乐奕凡。

    电话只响了一下就被接通,乐奕凡惊慌失措的尖锐声音传过来,问题一个接一个像连珠炮般,“姑奶奶,你在哪里?受伤了吗?参观城堡的人都疏散出来了,我和赵昕找了三圈都没看到你?”

    赵昕也在一旁叫着商濛濛的名字,问她怎么样。

    商濛濛稳了稳心神,告诉他们自己和燕淮遇到了山体滑坡,现在被困在一个不大的山洞里,山洞入口被滚下来的岩石和沙砾完全堵住。燕淮受了伤,需要救援。

    乐奕凡都傻眼了。

    地震加山体滑坡?

    以前只在电视上或者书上才能看到的天灾,今天就切切实实发生在自己身上。天知道,刚才天摇地晃的那一刻有多恐怖。

    没想到商濛濛他们更惨。

    乐奕凡一边给自己打气说不要慌,一边告诉商濛濛别急,然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到城堡门口找到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的英语不太行,商濛濛说了一遍自己的大概位置,他也不怎么明白。

    这时,燕淮开口了。

    用的是十分标准的当地语言,腔调感十足。

    打完求救电话,手机只有百分之三十的电量,好在她还带了一个充电宝。

    充上电,商濛濛把背包里的东西倒在地上。

    小半瓶矿泉水,两块巧克力,一包饼干,这就是他们现在所有的口粮。

    他们要靠这些,坚持到有人来救他们出去。

    燕淮安慰她:“我们肯定可以出去的。”

    商濛濛也不再哭了,嗯了一声,撕开巧克力,喂到燕淮嘴边,“我在进城堡之前吃了一个苹果,你先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燕淮也没推辞,山洞里又潮湿又阴冷。他受了伤,体温正在缓慢降低。

    不过他只喝了一口水。

    商濛濛爱美,今天结束工作出来玩,特地穿了件颜色很跳的孔雀蓝廓形西装外套,里面搭了件雪纺衬衣,下面是修身牛仔裤和靴子。

    她把外套脱下来,拍拍自己的腿,“不知道救援什么时候能来,你后背有伤,侧躺在我腿上休息一下吧。”

    燕淮想说自己一个大男人这点伤不算大事,可是私心里又想靠近她,近些,再近些。

    他听话地侧躺下,面朝着她,头枕在她大腿上,受伤的右腿右手软软地弯着。

    商濛濛把自己的外套盖在他身上,伸出一根食指轻轻地摸了摸他额角伤口的边缘。

    男人皮肤白皙,干涸的暗红色显得格外触目惊心,看得她心里一抽一抽得痛。

    燕淮这样富贵人家长大的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这辈子应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狼狈过,更不曾受过这样的罪。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何况他还是燕家三代单传的独苗苗。

    他竟然……

    想到这里,她鼻子一酸,眼睛又热起来。

    “疼吗?”

    “……疼。”

    燕淮没骗她,后背皮开肉绽火烧火燎地疼让他几乎感觉不到脚踝处扭伤的痛。

    “那怎么办?”

    听着小女人快要哭出来的声音,他压抑着细细的吸气声,故意提高声音玩笑道:“你给我吹吹吧,吹吹就不疼了。”

    正视淋漓的鲜血需要勇气,而且这血还是为她而流。男人这万里挑一的好皮囊要是因为自己而留下难看的疤痕,她可真是要愧疚死了。

    此刻,别说吹吹了,无论让她干什么,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商濛濛鼓起腮,噘着嘴,轻轻地吹了口仙气。

    凉丝丝的气流小心翼翼地吹在火辣辣的额角伤口处,掀起鸡皮疙瘩一片。

    燕淮下意识地想向后躲,商濛濛以为他疼,两只软乎乎的小手微微用力固定住他的脑袋。

    继续吹。

    舒服吗?

    舒服的,就像干裂灼烧的大地迎来了天降甘霖。

    不舒服吗?

    不舒服,疼痛确实减弱了些,但是有别的烦恼出现。

    已经不是荷尔蒙躁动的青春少年,被分手大半年来,他更是清心寡欲得快要出家当和尚,可商濛濛是谁?

    是教他何谓情爱销魂的生命里的第一个女人!

    再正常不过血气方刚的,很久没有开过荤的年轻男人的脑海里冒出了不合时宜的极致的欢.愉画面。

    奇异的痒感从头皮下的神经一路向下,直奔脐下三寸而去。

    大有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之势。

    “够了,可以了。”他全身僵硬,嗓音带着不自然的沙哑。

    燕淮庆幸,好在山洞内光线昏暗,否则自己真是丢脸丢到太平洋。

    商濛濛这会儿满心满眼都是他的伤,自然不会注意到男人某处的活跃。

    当然,打死她也想不到男人都是吹口气就不行的生物。

    充电宝也不是满电,看着手机百分之五十的电量,商濛濛把手电筒先关了。

    可是,眼前一黑,她又害怕了。

    怕鬼,也怕虫子。

    大概没有女孩子不怕这两样。

    没一分钟,她就觉得胳膊上毛毛的,好像有什么爬过。

    全身僵硬的商濛濛又立刻打开了手电筒。

    她这一番折腾,燕淮想起了两人刚在一起时,每天夜里她必定要钻进他怀里,毛绒绒的小脑袋贴在他胸口上,树袋熊似的紧紧挂在他身上。

    他本是习惯独睡的人,刚开始还觉得不习惯,有时半夜醒来会抽出自己被枕麻了的胳膊。

    可她立刻会无意识地哼哼唧唧,皱着眉头找过来。

    直到有一天他到家已经是凌晨了,等困了的小女人可怜兮兮地睡在沙发上,双腿屈起,虾米一样蜷缩着,三个靠垫都被她压在身下,——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客厅的顶灯、壁灯、射灯全部大开着。

    他才知道她怕黑。

    燕淮仰着头,看着小女人精致的下颌线,“我后背疼得厉害,要不我给你讲故事分散分散注意力吧?”

    “啊?你会讲吗?”

    让他讲故事,怎么想怎么违和。

    燕淮难得结巴了一下,“我,我可以现编。”

    “好啊。”

    商濛濛有点好奇他能讲个什么故事出来,心中的恐惧不知不觉淡了很多。

    十分钟后,她完完全全断定这男人根本不会讲故事。

    因为他把《三只小猪》来来回回讲了三遍,每遍还都不一样!

    不过他的声音真好听啊。

    像是汩汩溪泉,缓缓流动在无边的黑暗中,低沉柔缓,又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

    只是,鼻音有点重,呼吸也好像越来越热。

    商濛濛抬手覆上他的额头。

    好烫!

    作者有话要说:男人,不仅是接个吻就不行的生物,还是吹口气就不行的生物。

    可爱们,今天这是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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