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濛濛将购物袋里的商品一样一样全部取出来, 水果放到流理台的水池里, 食材搁进冰箱,日常用品收到收纳柜里。
她晚上没吃饭, 把两大盒草莓和车厘子都洗了。
现在正是草莓丰收上市的季节,鲜红的果实颗颗饱满,散发着浓郁的甜香。
商濛濛把草莓装进沥水篮里,捏了颗又红又大的吃进嘴里, 继续洗泛着油亮光泽的紫红色车厘子。
洗手间的门锁轻响, 身后有脚步声走近。商濛濛头也没回,“你回去吧。”
半晌,没人应答。
她关掉水龙头,直起腰, 转身,就见男人望着洗好的水果。
“我能吃点水果吗,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我没吃晚饭。”
声音轻缓,莫名有点可怜兮兮。
商濛濛:“……”
明知道他在故意拖延时间, 可是他这样一说, 好像很难让人忍心说不。
将两盘水果放在餐桌上, “吃吧。”
燕淮拿起一颗草莓咬下去, 评价道:“很甜。”
商濛濛不说话也不吃,就坐在他对面。
餐厅的灯光给燕淮镶了一层柔和暖黄的边, 让他看起来仿佛是只温顺乖巧的大金毛。
他吃得很慢很认真,似乎连草莓上有多少籽都要数清楚。
房间安静,水果纤维被咬断的细微声音磨着商濛濛的耳朵。浅红色的汁水沾染了他的唇瓣, 看起来像是柔软Q弹的草莓味果冻。
商濛濛感觉心尖痒痒的。
她站起来,去找保鲜盒,“你喜欢吃,就拿回家吃吧。”
刚才他说要吃水果,她就应该这么做,做什么要留他在家?
脑子瓦特了。
“不用,我吃好了,谢谢你的水果。”燕淮一口吃掉手上的半颗草莓。
商濛濛暗暗松了口气,转过身来,避开那两道笔直目光的注视,“你……你的伤怎么样了?”
额角处和右手手背上的伤都已经结痂,看他走路也没问题,脚踝的扭伤应该也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后背……
“没什么大碍了,你不用担心。”
“嗯,那你注意忌口,不要吃海鲜辛辣的。”
“好,我听你的。”燕淮说,语气甚乖,像个听话的小男孩。
商濛濛心口波波直跳,她不再说话当先朝玄关走。走廊没开灯,光线昏暗,她一不留神,踩到小八不知道从哪里扒拉出来的玻璃球,脚下一滑,身体就朝一侧歪了过去。
商濛濛低呼一声,手下意识地想要扶住什么,腰间感到一紧。
“小心。”
燕淮揽住她,而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男人温热的掌心隔着薄薄的一层衣料,扣在她盈盈一握的细腰上。力道不轻也不重。
但那不同于自己的温度和落下的重量,清清楚楚渗入肌肤,沿着无数细小神经,从尾巴骨往上窜。
商濛濛半边身子都僵了。
“没事吧?”
男人说话间潮暖的吐息,轻轻拂过她额头那敏感无比的肌肤,痒痒的。
商濛濛慌忙偏头,后退两步挣脱他的掌控。
“没,没事。”她仓促道。
面前男人身形一动,抬臂撑在墙上,将小女人锢在墙和自己手臂围出的逼仄空间中。
他弯腰低头定定地看她。
“濛濛,你还没给我答复。”
——绵绵细雨中,燕淮撑着伞,用祈求般的声音道:“我愿意放下我的骄傲,我的自尊,我的脸面,求你赐我一个追求你的资格。”
“这次,换我追,行吗?”
当时,自己怎么说的?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什么也没来得及说,就因为地震加山体滑坡,坠下山崖。
商濛濛无厘头地想,男人这句话不会被赋予了某种神秘力量的诅咒吧?
她要说不,会不会又有什么不可抗力的天灾等着她?
短短几秒中,商濛濛脑子里已经不切实际跑题跑出了十万八千里。
而对于燕淮来说,这几秒不啻于末日审判。
是死是活,全在她的一念间。
他甚至连呼吸都放缓了。
“濛濛,你讨厌我吗?”
“回答我,濛濛。”
“嗯?”
商濛濛眼睫颤颤,轻轻摇头。
“既然不讨厌,那就试试。”
“这次换我追你。”
“女王陛下,请赐我追求您的权利。”
去他妈的自尊心,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他心甘情愿做她的裙下之臣!
燕淮的声线压得很低,非常有磁性,带着蛊惑缱.绻的味道,能勾起任何女孩子的绮丽梦想。
商濛濛一点点抬起眼帘。
往日霸道锐利,普通人轻易不敢与之对视的一双凤眸,在昏暗光线里闪着溺死人的温柔光芒。让她仿佛身处流沙中,不由自主深陷下去。
她别开视线,尽量稳着呼吸说:“燕淮,说实话,我现在脑子很乱。破镜真的能重圆,水过真的能无痕吗?我不确定。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对你到底是什么感情。”
“我,我要考虑考虑。”
燕淮直起腰,“好。”
他不敢逼得太紧,能给他从死刑改到无期,就已经是极大的进步了。
防盗门关上,商濛濛站在原地出了好一会儿神,空气中还散着浅浅的独属于他的味道。
她转身看向玄关镜中的自己。
温腻白皙的面颊泛着艳艳桃色,好像发烧了一样。
商濛濛用手背压了压。
这时,手机震了震。
狗男人:【记得反锁门,早点休息,今日份小故事。】
后面跟着一条长语音。
*
商濛濛第二天天空刚泛起鱼肚白就醒了。
她其实压根没睡几个小时。
明明整个人困得不行,眼睛都睁不开,脑子却清醒无比。她哀哀地叫了两声,用被子把自己裹成蚕蛹。
好讨厌。
为什么,他要来招惹她!
为什么,他要给自己出难题!
讨厌死啦!!!
直到叮当叮当的门铃声响起。
打开门,穿着小黑裙,踩着恨天高的向澜风风火火走进来。
踢掉鞋子,手臂一抱,向澜朝着商濛濛点点下巴,阴阳怪气得哼哼两声,道:“说说吧,怎么回事啊你?”
商濛濛拉着她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坐姿和小学生一样标准,“说来话长,我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
向澜:“先说说你为什么智商突降非要吊死在他一棵树上,难道这世上的男人都死绝了,就只有他一个?你就不能王八翻盖翻出他的手掌心吗?”
商濛:“你才王八翻盖呢。”
向澜:“领会精神,来,说。”
商濛濛从两人如何在玛丽安城堡相遇讲到坠下山崖,“……我当时吓坏了,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因为我根本感觉不到疼,后来才知道是他做了人肉垫。”
向澜嗯了一声,“这男人还不算太渣。大难临头没有只顾自己逃命,算是难得了。现在啊,公园里划船区一米二的水都能试出来人性来。”
“嗯?真的吗?”
向澜一拍大腿,“嗐,比珍珠还真。就今早新闻上说一对情侣在公园划船,不小心船翻了,男的跑的比兔子还快,根本不管女朋友。幸好女朋友是会游泳的,惊吓过后,扑腾着站起来,发现水还不到胸口。哎哎哎,说你的事,别岔话题。”
“他全身上下都受了伤,血淋淋的,后背衣服全破了。他却还开玩笑说他三岁的时候算过命,大师说他一生顺遂,福禄寿俱全,只是125岁有道坎……”
“停!”向澜皱眉打断她,“小姐,我是问你为什么吃回头草,没问那个狗男人撩你的具体经过!”
商濛濛眨眨眼,哦了一声,老老实实地道:“那我没话好说了。”
向澜:“……?”
“行行行,反正我今天也没工作,你就把分手以来所有的点点滴滴都讲给我听。”
一个小时后,讲得口干舌燥的商濛濛抱着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而身旁的向澜,涂着饱和度很高的红色口红的嘴巴,还保持着惊讶地微张的状态。
好半天,向澜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要重新追你?”
“这还是那个眼高于顶,冷酷无情,只要工作不要爱情的小燕总吗?”
“你要答应他吗?”
商濛濛啊了一声,“我不知道。”
向澜伸出两根手指捏住她的下巴,“你什么都不要思考,就你现在最真实的想法,想还是不想,别犹豫!”
商濛濛抿抿唇,垂下眼睫。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向澜长叹着气,站起身,“人生不过百年,自己开心最重要,不过这回你可拿住了,别他随便哄一哄,你就缴械投降了。”
商濛濛小声道:“我是那样的人吗?”
向澜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哈的一声,“你是!燕淮什么都不用做,就一句我现在给你台阶你赶紧下来,你就能巴巴地跑下去。妹妹,这回你要好好晾晾他,每个女人都是应该被宠着爱着惯着的。”
商濛濛抱着向澜胳膊,“呜呜呜,澜,如果你是个男人,还有燕淮什么事儿,我早就爱上你了。”
*
燕淮今天特别忙。
从他踏进办公室,电话一个接着一个。各种开会、签字、商务午餐、商务晚餐……回到酒店已经快十点了。
尽管心里始终像有一根线扯着似的,不过他还是忍着没打电话。
说了要给她时间考虑。
过于急躁会把她吓跑的。
从浴室出来,听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在响。
在岑寂的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的夜晚,燕淮听到了仿佛天籁般直击心底的声音。
这手机铃声是他这两百多天,再也不曾听到的——刚谈恋爱时商濛濛专门设置的独属于她的来电铃声。
燕淮眼中骤然迸出异彩,单手将扣在脑袋上的毛巾扯下来,三步并两步奔到床前,拿起手机点了接听。
“濛濛,是我。”
那头无人说话。
燕淮屏住呼吸,耐心等待。
好一会儿,听筒里传来一声压抑的抽噎声。
她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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