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青玄宗,底下的景色就越是仙气飘飘。哪怕是没有修炼过的陆沉音,也能感觉到周围灵气愈发充裕。
等白檀终于停下御剑时,其他三名弟子早已在山门外恭候多时了。
陆沉音摇摇晃晃地从剑上下来,此时山门处不止他们几个人,还有许多其他弟子,出于避嫌,她没再拉着白檀的衣袖,但她到底还是太虚弱了,又御剑飞行许久,下来时有一瞬间腿软,白檀就站在她旁边,自然而然地扶住了她。
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扑鼻而来,他的人和他的名字一样,处处从容清正,很让人有安全感。
“小心。”白檀扶好了她便松开了手,声音温和地嘱咐她。
陆沉音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再抬眼时就对上一名同行女弟子愤怒的双眼,她愣了一下,再看看正和其他弟子说话的白檀,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不着痕迹地往一边挪了几步,拉开和白檀之间的距离,那女弟子这才缓和了脸色,轻哼一声给了她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
“其他人都已经回来了,只差白檀师叔你们了。”迎接他们的弟子说。
“一直没碰到符合要求的,所以走的地方多了些。”白檀笑着说完,望向陆沉音,见她不知何时已经和他离得很远微微有些发愣,但也很快回过神道,“这位姑娘是天灵根,所以虽然年纪大了些,还是带回来了。”
“当真?”之前开口的弟子惊讶地看了看陆沉音,见她脸色不好看便问,“姑娘的脸色很差,可是哪里不舒服?”
白檀闻言皱起眉道:“看我,竟忘了她身上还带着伤,劳烦师侄先带她去安置,我还要去向师父复命。”
安排好了陆沉音,白檀便带着其他三名同门匆匆离开了。陆沉音遥望着他们再次御剑飞向云雾之中高高在上的山门,突然有些不知身处何地的虚幻感。
在现代看多了仙侠电视剧,特效制作的仙门也算美轮美奂,可如今活生生地见到了真实的修仙门派,陆沉音虽不会惊艳到失态,也还是会产生一种——果然人类的想象力是有限的,现实的创造力是无限的。
跟着那位接引弟子到了外门庭院时,陆沉音才算有了些真实感——她的确是要开始修仙了。
“姑娘可暂住此处,后天就是新弟子大比的日子,你身上有伤,还要多多休养才是。”
送她来的人嘱咐了几句便走了,陆沉音推开门走进这间屋子,与白檀他们进的高悬山门不同,她现在还身处在山脚下,住的房子也不像云层中冰雕玉砌那般华贵,但怎么说也比在夏家时的房间好多了,她在夏家,也就是一般大丫鬟的待遇。
简单观察了一下这里,陆沉音便坐到了床边,解开衣带查看身上的伤势。夏家是真存了打死她以绝后患的心思,护卫下手极狠,否则也打不死原主。
看了看血淋淋的手臂和胸口,陆沉音蹙眉想着既然都修仙了,应该不会留疤吧?手臂留疤也就算了,胸口留疤的话,实在难看了点。按了按白嫩嫩的胸脯,陆沉音又慢吞吞把衣服穿好。
入门比试就在后天了,陆沉音的原身一点基础都没有,而穿越而来的陆沉音,在现代倒是练过些拳脚功夫,但纯粹是为了锻炼身体,跟这边的古人肯定没法比。
到时候要怎么办呢?认输是不可能认输的,这是她目前能走的唯一一条路,无论想什么办法,她都得进青玄宗不可。
傍晚时分,不知不觉睡着了的陆沉音被敲门声吵醒了,她怔怔地爬起来,身上还是很疼,她皱着眉撩开帷幔,正想问是谁,就听见了白檀的声音。
“是我,姑娘可是醒了?”
陆沉音立刻下了床,慢慢走到门边打开门,有些意外地看着白檀:“白仙长?你怎么来了?”
白檀递给她一个药瓶:“这里面有几颗续源丹,可助你恢复伤势。”
陆沉音颇为意外,不管是她还是原身都对修炼的事一窍不通,所以也不知道续源丹价值如何。
她有些迟疑着没有接,倒是白檀笑了笑道:“我既然把你带回来了,就要对你负责,你若带着伤参加入门大比,实在算不上公平,所以你尽管拿了去,若以后有缘真的做了同门,你再还我便是。”
陆沉音真的挺需要这东西的,听他这么说了便接过来诚恳地道了谢。
“不必那么客气。”白檀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心里的疑惑,“我观姑娘似乎毫无根基,是从小到大都不曾修炼过吗?”
通常情况下来说,修为高的人可以一眼看修为低的人。若不能,一来可能是因为那人修为比另一人高出许多,刻意隐瞒自身修为,二来便可能是对方修为已臻化境,达到返璞归真。
陆沉音这种,绝对不是后面两种,那她便肯定是没有修炼过。
果然,白檀很快看见陆沉音有些难堪地点了点头。
白檀微微皱眉:“这次招收的弟子虽然数量依旧不多,但每一个都有些根基。”
陆沉音听了便知道自己哪怕伤好了,要面对的恐怕也是很残忍的单方面压制。
她面色越发苍白了一些,清莹透亮的眸子里浮现出几分茫然,白檀看了她一会,想说什么,手放进衣袖里想拿什么东西,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我先走了。”他转过身要走,走了几步忽然又回头说,“还不知道姑娘的名字?”
陆沉音闻言回了神,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柔软的笑意:“我叫陆沉音。”
“原来是陆姑娘,我记住了。”
白檀微微一笑,那一瞬间陆沉音甚至觉得黑夜都因他澄净的笑而明亮了起来。
白檀走后,陆沉音试着吃了一颗续源丹,这还真是灵丹妙药,不过只吃了一颗,她身上的外伤便开始慢慢愈合,虽内伤还有些难受,但人已经精神了不少。
感觉身体能自在活动了,她便不再多吃,前路未卜,也不一定就能留在青玄宗,若是最后结果不好,亏欠白檀的越少越好。
当晚,不再疼痛难熬的陆沉音睡了个好觉,隔日她神清气爽地在青玄宗外门转了一圈,了解到了关于入门比试的一些内容。
青玄宗如今招收弟子的要求很高,且每隔三十年才命得力弟子下山招募一次,这次能有幸被带回来的与过往一样少,加上陆沉音也不过才五个。
其中三个还不到十岁,另外一个也不过十二岁。
陆沉音有些羞愧,她原本的年龄都二十多了,如今却要在这些弟弟妹妹手下讨生活,实在是……太难了。
等入门比试这天到了,陆沉音正式和其他四个人见面,更直观地体会到了年龄差的存在,陆沉音越发哭笑不得了。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至少……可以在身高上胜过他们!
所谓的入门比试,在陆沉音的理解来看就和大乱斗差不多,几个人一起打,最后站着的便是第一名,以此类推,最先倒下的,就是倒数第一。
比试之中,五名弟子都不被允许使用武器,大家都赤手空拳,陆沉音也好接受一些。
她全神贯注,专心致志地应对比试,谁知一上来就差点被看起来不过八九岁的小姑娘一掌拍下台去。她惊呆了,眼睁睁看着暴力萝莉又一掌打过来,匆匆闪了个身躲开了。
……真要命,八九岁就这么大力气,这就是修炼过和没修炼过的区别吗?
陆沉音再次集中精力,既然她注定在体力上占不到便宜,那就得智取。这些孩子都比她小,她得从头脑方面胜过他们。
在陆沉音专心致志思考对策的时候,云层之上传来一阵喧闹。
正在席位上看比试的内门长老们纷纷望向云中,青玄宗掌门玄灵道君亲自到场了,身后跟着一个人,一个他们自七十年前就不再见过的人。
“玄尘道君出关了?”素云长老惊讶道。
“玄尘道君怎会来此?难不成掌门终于劝动他收徒了?”暮云长老伸长了脖子。
暮云长老倒是一语猜中了事实,玄灵道君这几百年来一直都在坚持劝说玄尘道君收徒,哪怕新弟子里的不感兴趣,也可以在已经入门的弟子里挑选一个喜欢的,相信不管那名弟子拜入了谁的门下,他们都是愿意割爱的。
他不断给玄尘道君洗脑,希望玄尘道君可以在飞升前培养出一名传人,不要浪费了他的毕生所学,也给青玄宗留下个好苗子。
玄尘道君听了两百多年,耳朵都快长茧子了,如今他已进入渡劫期,距离飞升指日可待,玄灵道君急得不行,又跑来游说,玄尘道君性子再淡泊,也架不住师兄鼻涕一把泪一把日复一日的恳求,所以……他终于勉为其难地点了个头。
恰好今日是新带回来的弟子们的入门比试,玄灵道君趁热打铁,生怕夜长梦多地强拉着玄尘道君来了,于是他们就看见了比武台上那有趣的一幕——
年纪看起来比其他四人都大的少女眉目凌厉,气势极强,哪怕一直在闪躲,不曾主动出击,但□□场就足够震慑其他四个了,让人不由产生一种“她不出手不是因为太弱而是不想伤人”的念头。
她肃穆极了,漂亮的眼睛睁得很大,长久不眨眼让她眼角都开始发红,这副样子,对还年轻的弟子来说很有“长辈”风范。参与比试的三名还不到十岁的孩子只被她这“学生家长”般的眼神扫了一眼,心便慌意乱了招式。
陆沉音抓住他们混乱的机会,非常巧妙地将另一个人的动作引到了其他人身上,这样周而复始重复几次,虽然身上本来就带伤,也不可避免地被其他人掌风击中几次,但还是非常坚韧地挺到了第二。
如今还和她一起站在台上的,就只剩下那名约莫十二岁的少年。少年一身黑衣,面目冷凝,气质和陆沉音很接近,或许正因如此,他才没被唬到。
陆沉音是真没修炼过,她是投机取巧才有了此刻的进展,面对这名少年,她是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几次接招下来,她哪怕还没有倒下,也已经气喘吁吁,心跳如雷,满头大汗了。
她感觉内伤好像有加重的迹象,她咬牙硬撑着,无论如何不肯弯下膝盖,绝望到了极点,竟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硬接下少年的一拳之后,紧咬下唇使劲踹了对方胸口一脚。
少年惊讶地看着她,这样自损一千伤敌八百的法子,真的有必要吗?
云层之上,玄尘道君宿修宁静静看着这一幕。
他拥有世间无匹的完美面容,气质超凡脱俗,如玉似雪。明明还不曾飞升,却已是名副其实的仙人之姿,高贵圣洁,遥不可及,仿若一尊屹立云端的冰晶雕像。
他墨色的长发随风飞舞,纤尘不染的清冷白袍外笼着一层轻纱长袍,宽大的广袖随风飘动,冰一样的双目定定看着比武台,冷漠的视线锁定在陆沉音身上,看到她再次被打了一掌,明明已经吐了血,却还是坚持着没有倒下,再次迎上了那名少年。
“这……”
玄灵道君微微皱眉,挥散了云层,明明距离很远,声音却让比武台上的人清晰可闻。
“比试点到为止即可,既已撑不住,不必再勉强。”
陆沉音正咬牙坚持,就听见这样一句话,顿时满心的苦苦支撑都仿若成了笑话。
她好像泄了气,红着眼睛望向天空,云层之后,她似乎看见了两个白色的身影,她想看清他们,可她毫无根基,视力有限,根本做不到。
缓缓吸了口气,陆沉音重新望向自己的对手,一字一顿道:“我还没倒下。”
玄灵道君讶异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我说,我还没倒下。”陆沉音抹去嘴角的血,也不看天空上的修仙大能,只盯着自己的对手道,“只要我还没倒下,就不算输。”
比武台之下,白檀目光复杂至极地望着她,她狼狈极了,一身衣裳早就布满血污,却还是强撑着站立。她是真的将这场比试当做人生最后的希望,她明明那么痛了,纤细窈窕的身子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会可以倒下,可就是不曾真的倒下。
她那样坚定地说完话,就主动冲向了对手。
黑色少年也震惊于她的反应,他一时闪神,就让陆沉音得了手,可他反应也快,立刻转身扣住她的手臂,陆沉音痛呼一声,一个翻转,直直朝台下扑去。
想象之中的失败没有到来。
陆沉音在关键时刻扯开了腰带,不顾衣袍松散,竟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在电光火石之间用腰带缠住了少年的腰,拉扯着他和她一起向下倒去,并在挨到地面之前,紧抓着他的手臂翻到了他背上,用一种压制的姿态,将他按在了地上。
“我赢了。”陆沉音衣衫凌乱,领口敞开、露出结痂却还没长好的伤疤,她眉梢眼角都是血,但眼神前所未有的满足快活。
她挑起嘴角,血从嘴角滑落,她不在意地抹去,抬眼望着天空上模糊不清的影子,提高音量嘶哑道,“我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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