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白檀见到陆沉音的时候十分意外,他扶着门的手紧了紧,立刻侧开身:“快进来,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天都要黑了,的确不像是该过来拜访的时间。但白天她要修炼,实在抽不出时间,只能这个时候来。

    “我打扰你了吗师兄?”

    陆沉音走进去,在白檀的示意下坐到了椅子上,她飞快观察了一下他的洞府,这里的一切都特别有条理,玉简和卷轴整齐摆放在书架上,博古架上琳琅满目地摆放着许多珍奇古玩,白色的轻纱帐重重叠叠地落下,遮住了就寝的地方。

    “没有。”白檀坐到她对面,为她倒了杯茶,“找我有事吗?”

    陆沉音接过茶杯道了谢,有些不好意思道:“的确是有件事想麻烦你。”

    “你说便是。”白檀毫不迟疑道,“我一定帮你办妥。”

    他这般肯定,答应得这么迅速,让陆沉音越发不好意思了。

    “老是麻烦你,我也实在过意不去,但我入门时间太短,又不认识什么别的人,所以只能来麻烦师兄。”陆沉音有些惭愧地握着茶杯。

    “你既叫我一声师兄,我便有责任照看你这位小师妹,你若不来麻烦我,我反而要觉得你对我有意见了。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说便是。”

    陆沉音也不再废话,将自己来的目的说了出来。

    “不知师兄最近可会下山?又或者师兄知不知道哪里可以买到丝线,我想做点东西。”陆沉音拿出自己唯有的三块下品灵石,“我被夏家赶出来的时候,他们就给了我这么多,我也不知道买些丝线需要多少,师兄都拿去吧,若是不够,等我筑基之后可以做任务了再还你。”

    白檀垂眸看着她掌心里可怜兮兮的三块下品灵石,垂在眼睫下的眸底有些冷寒之意。

    “他们就拿这些打发你?”他语气低沉,带着些压抑。

    陆沉音知道他不高兴了,她本人倒是不太在意。

    “他们当初收养我,也不过是为了我父母留下的法器和灵石罢了,如今赶我走,能给这些也是铁公鸡拔毛,没什么可惊讶的。”

    想到初初见面时陆沉音失魂落魄的模样,想到她去而复返后那一身伤的脆弱模样,白檀放在膝上的手缓缓握成了拳。

    他过了一会才说:“你喜欢什么颜色的丝线?”

    陆沉音想了想说:“银色吧,我觉得银色很漂亮,或者白色也行。”

    “我会帮你多买几个颜色。”白檀说,“刚好我过几日要下山,回来一定帮你带。”略顿,他抬眼看她,“还有什么想要的?”

    陆沉音笑笑说:“别的就不用了,我也没钱可买别的了。”她把手往前伸了伸,“师兄快收下吧。”

    白檀却没有收那三块下品灵石。

    他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会才说:“沉音,你去过两仪宫吗?”

    陆沉音不解其意,摇了摇头说:“只是听说过规则,还没亲眼去瞧过,毕竟我去了也接不了任务,所以打算筑基之后再去。”

    “那你可以抽时间去看看。”白檀似笑非笑道,“你知道两仪宫累计完成任务数量排名第一的是谁吗?”

    陆沉音:“是谁?”

    白檀好整以暇地坐在那,迎接着她渐渐恍然的目光,点头道:“是我。”

    陆沉音:“……”

    “所以,沉音师妹不但不用给我灵石,甚至还可以从师兄这里拿点去花。”他说着话便拿出乾坤袋,直接丢给她说,“随便花。”

    陆沉音觉得这乾坤袋好烫手,她哭笑不得道:“这怎么好意思呀师兄,你快收起来,我哪里需要这么多灵石……”

    她把乾坤袋塞回给白檀,白檀想了想,颔首道:“那便等之后你要下山的时候,我再给你准备。”他收起乾坤袋,又说,“我会看着帮你买的,这件事你就不用担心了,且等着就是。”

    他不坚持给她灵石,陆沉音大大松了口气,站起来告辞道:“那我就等着师兄回来给我传音了,我还没学会画传音符,手上也没画好的,到时我会直接过来,便不给师兄回讯了。”

    白檀这才想起昨日她来之前也没回过话,他立刻道:“等等。”

    陆沉音停住脚步:“师兄还有事吗?”

    “你没传音符?”他又拿出另一个样子的乾坤袋,“我这里有很多常用符箓,你先拿些去用。怎么用学了吗?”

    “……还没,但我大约知道。”陆沉音说,“师父给的玉简里有提到。”

    她学习时间尚浅,很多东西都要慢慢接触,玄尘师叔也是第一次收徒,什么都亲力亲为,教她的步骤应该就和祖师爷教他的差不多,那都是对天才的教导方式,陆沉音可能会有些不适应,学习起来必然没有其他内门弟子统一找不同的长老上课那么有规则。

    白檀想到这些,便取出一张传音符道:“不介意的话,我教你用?”

    陆沉音眼睛一亮:“那就多谢师兄了。”

    “坐。”

    白檀指了指身边的位置,将传音符捏在手里,细细教她指诀。

    陆沉音学得很认真,也学得很快,不多会儿便会用了。

    “你很聪明。”白檀微笑着称赞,视线扫过她清丽恬静的脸,看着她嘴角高兴的笑容,柔声说道,“这些传音符你收好,用完了再跟我说,我帮你画。”

    陆沉音看了看他递过来的一叠符箓,想了想说:“还是不太好,我已经欠师兄很多了,这些我不能要。”

    白檀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忽然笑道:“既然你不想白拿,我这会儿恰好有空,不如顺便教你画传音符如何?”

    传音符作为入门阶段的符箓,陆沉音如今练气二层,已经可以学着画了。虽说可能法力不如他画的,但在宗门内传音应该不成问题。

    陆沉音想,这也是个解决办法,没传音符是真的不方便,师父那边应该更主要是教她练剑,其他简单的东西更倾向于让她自学,丢了一堆玉简给她,她才看完五分之一。

    她便先跟白檀学着画个传音符,其他不着急的再回去自己钻研。

    “也好。”

    做了决定,陆沉音便跟着白檀走到了书桌边。

    他取出一叠空白的符纸,手握朱笔,一笔一划地教她。

    陆沉音坐在他身边,为了看清他的比划,她和他靠得比较近,白檀余光注视着她,手上则握着笔认真画符,一心二用,半点都不耽误。

    忽然,他画符的动作顿住,猛地抬头朝青玄峰的方向看去。

    陆沉音见他停了,不解道:“怎么了?”

    白檀收回目光,顿了顿笑道:“没什么,我们继续。”

    陆沉音不疑有他,继续看他画符。

    直到掌灯时分,陆沉音才回到青玄峰。

    这次她收获颇多,拜托好了自己的事,还学会了画传音符,她住的房间隔了两间就是小书房,里面有许多空白符纸,以后需要找谁的话,她就可以自己画符,不用非得跑一趟了。

    用惯了手机,每次找人基本靠走,陆沉音早就不适应了。

    欢欢喜喜地走进大殿,陆沉音本想直接回房,这个时间宿修宁应该在修炼,她还是别去打扰了,他大约也不需要她回来再去告诉他一声,他的神识应该早就知道她回来了。

    这样想着,陆沉音便要路过正殿回房,可还没走出几步,正殿门便打开了。

    她顿住,回眸望去,看见了背对门口而坐的宿修宁。

    他脊背挺得笔直,正漫不经心地擦拭太微剑。月亮已经升起,敞开的窗外月华流泻,笼罩着太微剑轻薄却锋利的剑身。

    按理说修士的本命法器,都不需要像凡人那样去擦拭保养的,捏几个诀便能搞定。

    但还是会有珍爱法器的修士每日精心照料自己的本命法器,尤其是剑修。

    剑修们的剑,就是剑修的另一个自己,他们对剑的爱护之意超越一切,如果可以的话,搞不好有些剑修甚至会和自己的剑结为道侣。

    陆沉音转过身来,轻声打招呼:“师父。”

    门不会无故打开,这样只能代表一件事——他找她有事。

    宿修宁拭剑的动作缓缓停下,他轻轻抬手,太微剑自己飞到了剑架上,悬空浮在那里,尽情地吸收着月华。而在剑架旁边,就是她的心血魂灯。

    看见那盏魂灯,陆沉音晃了晃神,宿修宁便在此刻道:“进来。”

    顺从地走进去,还不等陆沉音开口询问,宿修宁便道:“你想学画符。”

    他的语气平静无波,是在陈述一件事,不是在询问,说明他已经确定了。

    陆沉音愣了愣,没有立刻回答,宿修宁继续背对着她道:“白檀教了你。”

    陆沉音忽然想起自己跟白檀学画符的时候,他有一瞬间忽然停住看向了某个方向。

    当时她只以为是他突然想到什么事走神了,现在看来……他看得似乎就是青玄峰的方向。

    “师父看见了?”陆沉音试探性道。

    宿修宁盘膝坐着,身形比站着的陆沉音矮了些,但气势上不曾削减半分。

    她仅仅是看着他冷清出尘的背影,就觉得望而却步,敬畏不已。

    “你若是想学,自可来找为师。”宿修宁的声音依旧不冷不热,只听他说话,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无需舍近求远去找白檀。”

    说到这,他慢慢站了起来,转过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陆沉音,淡淡说道:“你是为师的徒弟,虽我认为那些简单的符箓你自学便可学会,但你若真有不懂,需要指点,为师也不会拒绝你。”

    他好像皱了皱眉,但很快又舒展开,清美的双眸转开望向窗外高挂的皎月:“白檀与为师一样是剑修,既然都不是专精符箓,未见得他便比为师画得好。”

    陆沉音算是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大约宿修宁用强大的神识看见了她找白檀学画符的事,觉得自己师父的地位受到了挑战(?),他以为陆沉音觉得他画符不如白檀画得好,所以……这是不高兴了。

    一定是这样。

    没想到师父这样的人生起气来,都这样清新脱俗,与众不同。

    陆沉音明白过来,从善如流道:“师父虽是剑修,但对其他道法亦十分精通,这件事普天之下人尽皆知,白檀师兄自然是比不上师父的,徒儿最佩服的便是师父了。”

    此话一出,宿修宁虽然没什么表情变化,但陆沉音能感觉到他周身气场缓和了许多。

    她忍不住扬起嘴角,靠他近了些,仰着头轻声道:“师父是全天下最好的师父,徒儿最仰慕崇敬师父了。”

    她不自觉拉住了他的如云垂落的广袖,宿修宁甚少与人靠近,更别说被人触碰了,他手往后一挪,轻而易举地将衣袖扯了回来。

    陆沉音低头看了一眼,也没放在心上,仰起头继续笑着说:“我找白檀师兄是想拜托他下山时帮我买点东西,我想做点东西,宗门内除了他我也没什么朋友,只能拜托他。至于学画符,是因为不想拿师兄的传音符,他主动要教我画,我想着也好少劳烦师父一些,便没有拒绝。”

    她站得离他真得很近,和他调整她练剑的动作时差不多,虽然两人有身高差,但她仰着头,这样近距离的说话,温热的呼吸慢慢传来,陌生的感觉让宿修宁广袖中的手缓缓握了握。

    “既然师父不高兴,那我以后不会再让别人教我了。”陆沉音语调缓慢柔和地说,“以后不管什么,我只让师父教,别人谁都不要,好不好?”

    一句轻轻柔柔的“好不好”,直问得宿修宁后撤一步,凉薄的双眼顷刻她对视。

    他薄唇轻抿,语气淡漠的反驳道:“为师没有不高兴。”

    “……好。”陆沉音嘴角噙笑,用一种纵容的语气说,“师父没有不高兴,师父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

    宿修宁没再说话,神色平静,波澜不惊。

    倒是剑架上悬着的太微剑,在月华光芒中轻轻闪了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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