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阴差阳错!手到擒来!深度揭秘《变迁……

小说:天才女友 作者:素光同
    段启言从小就是一个有抱负的人。

    小学一年级时,他立下一个宏伟的志向他要成为全校最高贵的大队长。

    众所周知,大队长要在手臂上挂一块小牌子,牌子白底红线地标明三道杠,每一道杠都是身份与实力的双重象征。

    周一早晨,大队长还要站在学校门口,检查每一位踏进校门的同学是否佩戴了红领巾。课间做眼保健操时,大队长更是要带领全年级的中队长,视察各个班级,记录每一位不认真做眼保健操的同学的名字。

    每一名合格的大队长,都应该贯彻落实“舍己为人,大公无私”的方针,坚持“从同学中来,到同学中去”的行动准则,把“服务同学,保护同学”当作自身的信念。

    段启言深刻地领悟了大队长的工作职责、工作意义。再加上他的成绩十分优秀,号称“师范附小第一战神”,各科老师们都对他赞不绝口。终于,他在升入小学三年级的那一年,从年级组办公室领到了大队长的任命书和标志牌。

    那是段启言人生中的高光时刻。

    每逢周一早晨,段启言总是早早地出现在师范附小的门口,像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老师一样双手背后,微微挺着肚子他根本没有肚腩,但他有意识地模仿班主任的站姿。

    有病吧这个人这就是汤婷婷对段启言的第一印象。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日,隆冬腊月的寒风像钢刀一样往汤婷婷的脸上刮。她穿着厚实的棉衣,仍在冷风中瑟瑟发抖,而段启言跟个没事人一样待在校门之外,连跑带跳,精力充沛。

    三年级的同学们见到段启言,都要和他打一声招呼,“段队长”、“段战神”、“段哥”、“段老大”之类的称呼不绝于耳,充斥着一股拉帮结派的不良氛围。

    汤婷婷也在师范附小念书。她和段启言同年级,却不同班。她高傲地扬起脑袋,目不斜视地从段启言身边路过,却被段启言叫住了“二班的汤婷婷”

    年仅十岁的汤婷婷把下巴仰得更高,简直快要撅到天上去了。她暗暗心想,老娘绝对不会跟你打招呼

    怎料,段启言却说“二班的汤婷婷你没戴红领巾今天周一升旗,你要么去学校门口买,要么回家”

    段启言的语气中透着一股身居高位者的威严和狂狷。

    汤婷婷都听愣了。

    段启言拉了拉自己的大队长标志牌,又重申了一遍学校的规定。

    标志牌上色彩鲜明的三道杠,就像三把红色飞箭,插入汤婷婷的双眼。汤婷婷走投无路,只能拉开书包拉链,妄图从书包里找出五角钱学校门口小卖部的红领巾售价五角钱一条。

    可惜汤婷婷身无分文。

    她忘带钱了。

    汤婷婷在冷风中与段启言面面相觑。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汤婷婷和他打起商量“你让我进去吧,冻死人了,我在班上借一条红领巾,借不到我就不去升旗仪式。”

    她甚至屈尊降贵地喊了一声“段队长。”

    段启言却用一声怒吼结束了他们之间的友好谈话“不行你这个混子学校有学校的规定”

    汤婷婷差点被他震得耳聋。

    她破口大骂道“你嗓门大了不起啊叫什么叫公鸡打鸣啊”

    蹲在保安室里烤火的年级主任听见响动,端着保温杯出门了。他朝着段启言和汤婷婷走来,汤婷婷暗道“大事不妙”,甚至准备掉头跑回家了。

    年级主任是全年级最凶残的老师,他经常把学生拉到相应班级的门口,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大声斥责学生,直到把学生骂哭为止他的这套教育方针,对男生女生一视同仁,杀遍全校各个年级,让无数英雄好汉落下一把辛酸泪。

    汤婷婷绝不能被年级主任逮到

    因为她不会乖乖听训。她一定会和主任顶嘴,演变为一场骂战,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汤婷婷最慌张的那一刻,段启言从口袋里掏出五角钱,塞进汤婷婷的手心“你吓得脸都白了。缺钱吗我借你。你去买一条红领巾。”

    这是段启言对汤婷婷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

    他讲话时,也没有看她。

    他还在审查路过的学生们。

    忽然之间,冬日的光束仿佛凝聚在他的头顶。他挑剔、嘴毒、傲慢、爱装大人的毛病都成了他能吃苦、负责任的证明。

    他摘下手套,骨节被冻得发红。

    汤婷婷甩给他一管冻疮膏“别冻死了。”

    她扭头直奔小卖部。

    年级主任姗姗来迟。他问段启言“二班的汤婷婷怎么了”

    段启言亮出那一管冻疮膏“她给我拿药。”

    年级主任拍了拍段启言的肩膀。他把段启言带到了保安室烤火。虽然全校学生都讨厌这位老师,段启言却对他印象不错。

    年级主任还把自己的塑料保温杯拿给段启言捂手。他向保安们隆重介绍道“这孩子叫段启言,我们年级成绩最好、最聪明的学生回回考试都是满分。他才三年级,就开始学奥数了,奥数老师都说他是好苗子,这么冷的天,这孩子在外面站岗,都不叫一声苦,不偷一点懒,多守规矩将来肯定是人才里的人才,能为国争光。”

    保安叔叔们纷纷附和。

    段启言听见了“好厉害啊”,“真是一表人才”,“这孩子的父母让咱们做家长的羡慕死了”之类的话。

    年仅十岁的段启言早已学会如何应对大人们的夸赞。他淡然地点了一下头,双手却握紧了年级主任的保温杯。

    年级主任嘱咐他“段启言,你以后有了大出息,别忘了回到你的母校师范附小看看。”

    段启言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他要让“师范附小第一战神”的美名传遍全世界

    他就是下一代的华罗庚、陈景润、爱因斯坦、居里夫人

    由于汤婷婷的好心援助,这个冬天,段启言没长冻疮。

    段启言第一次发现那么好用的冻疮膏,就让爸爸带着他去药店咨询专业人士。那药店的工作人员告诉他们“啊,这冻疮膏是从东北进的货,十四块钱一管,你们要新的吗”

    十四块钱

    段启言震惊了。

    他原本以为,那药膏最多一块钱一支,他借给汤婷婷五角钱,相当于两不相欠。万万没想到冻疮膏也能售价十四元汤婷婷真是深藏不露。

    这么一算,他竟然倒欠汤婷婷一笔巨款。

    而他身为师范附小第一战神,鼎鼎有名的“段大队长”,自从上任以来,始终坚持“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工作原则。他的同桌曾经用皮卡丘的玩偶、四驱兄弟的玩具小汽车贿赂他,都被他严词拒绝,他怎么能栽在汤婷婷的手上

    于是,段启言和爸爸妈妈说明了情况。

    爸爸妈妈差点笑岔气,都说他好憨,他心生一股不被理解的苦闷与悲壮。幸好,爸爸妈妈嘴上说他憨,实际上还是给了他十四块钱,让他把钱还给人家二班的汤婷婷。

    那是三年级下学期的一个早晨,三年级的同学们都在班级门口排队,等着班主任带领他们去操场做早操。

    段启言瞅准时机,大步流星地走向了二班的汤婷婷。

    汤婷婷是二班的班长。她好不容易排好队形,段启言就出现了,她紧紧地皱着眉头“你干嘛”

    段启言递给她一张黄皮纸信封,封面写着一行字“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汤婷婷赶紧把信封塞进她的书桌抽屉。周围同学问她“一班的段启言给你什么”

    汤婷婷严肃道“年级组的东西。我是二班的班长,年级的中队长,我都跟你们说过了你们做眼保健操,不能睁眼,不然我要告老师了”

    汤婷婷这一招“祸水东引”大法,成功地转移同学们的焦点。众人都在反思自己做眼保健操时,有没有睁眼,有没有给班级拖后腿,给汤婷婷的工作造成负担,自然不会再关注一班的段启言。

    汤婷婷昂首挺胸,跟随班主任,把她的同学们带向操场。

    熟悉的音乐声响起,全校同学开始做广播体操。汤婷婷不经意地瞥向一班的区域,呼吸顿时凝滞她忽然发现,段启言做广播体操好认真

    他比前方带操的那位同学还要认真。

    他深蹲、弹跳、高举双手,表情庄严,仿佛不是在做广播体操,而是在参加世界奥林匹克体操比赛。他的体育精神也影响了周围几个男生那一圈男生就像男子体操队成员一样,高标准、高姿态地完成每一个广播体操动作。

    果然,段启言的脑回路与普通人不一样。

    但他在师范附小的地位一直很高。

    没有一个学生能打败他。

    从三年级到六年级,每一次考试,段启言都是年级第一,从来没有一次例外。他还获得了华罗庚竞赛的奖状,被校长和副校长表扬,省立一中的竞赛班听闻他的威名,也向他伸出了橄榄枝,诚恳地邀请他参加2004年竞赛班的选拔考试。

    他在六年级一班放话“我去了省立一中也是年级第一永远的师范附小第一战神”

    全班男生高呼回应“第一战神第一战神”

    此时,汤婷婷刚好从一班的窗外路过。她抱着一沓试卷,侧目看向段启言,两人的目光交汇,段启言坐在桌子上,而她照例扬起下巴,就有一个男生说“二班的汤婷婷那么傲,那么狂,真看不惯她那小样,她比我们段哥不是差远了”

    汤婷婷停下脚步。

    段启言心脏一紧,立刻圆场“她是她,你是你,我是我”

    段启言还没讲完,汤婷婷一把推开窗户,冲着刚才嘴碎的那个男生骂道“你他妈才狂什么狂你有几个哥哥啊,认同学做哥狗仗人势还骂我小样,看不惯我就把自己眼睛抠下来”

    汤婷婷长相甜美,爱穿粉色和粉蓝的衣服,骂人却极端凶狠,像个没轻没重的暴徒最恐怖的是,她的外公在省城开了一家武馆。她是二班的班长兼文艺委员,因为她常说“武艺也是一门艺术”,班主任认可她的说法,就让她在二班独揽大权,可谓权倾朝野。

    段启言觉得汤婷婷很嚣张、很暴躁,做事几乎不经大脑思考。

    他们二人怀揣着对双方的偏见,考上了省立一中的竞赛班,自此开始了长达六年的同班同学生涯。

    在省立一中,段启言折戟沉沙。

    他遇见了一个十分可怕的存在此人名为林知夏。她外表单纯漂亮,内心狂暴凶残,每次考试稳居年级第一。她与同学下围棋时,风格穷凶极恶,从未手下留情,总要把同学杀到片甲不留,才肯罢休。

    为了战胜林知夏,段启言每晚挑灯夜读,可惜收效甚微,他的班级排名甚至下降了不少。

    就连隔壁班的金百慧都能把段启言远远地甩在背后。

    省立一中的中学生活,并没有段启言想象中的荣耀,只有一把洒不尽的辛酸泪。

    段启言的爸爸却说“你们学校的竞赛教练总跟我和你妈讲,别把你逼得太紧,我的乖乖,打从你上了初中,我和你妈都不敢管你,知道你在学校压力大。你爸没念过大学,你妈上过大专,就你爸妈这智力,你能考上一本,就是咱家的大喜讯,晓得了吗,乖儿子”

    段启言却说“林知夏的爸妈学历也不高。”

    “哎,”爸爸敲了他的脑壳,“你跟人家比比啥,没啥好比的,爸爸开着奥拓上下班,领导开奥迪,爸爸在家说什么了吗那不一样的道理吗”

    段启言就像爸爸的哥们一样与他称兄道弟“等咱将来发达了,给爸换一辆大奔驰”他想起江逾白家的各式豪车,又说“悍马,路虎,宾利,劳斯莱斯各来一辆”

    爸爸不仅没有丝毫感动,还敲了一次段启言的脑壳“烧的你败家子,还没挣钱就开始败爸不要你的车,爸就喜欢开奥拓。”

    段启言“呵呵”地笑了。他和爸爸互相拍过肩膀,从妈妈手里接过书包,就骑上自行车,不紧不慢地赶往省立一中。

    从家到学校的那条路上,到处都是段启言的校友。段启言听见校友们说“学校的百年校庆要来了,你们班准备什么节目”

    百年校庆

    段启言的心思活络起来。

    他无法在学校的成绩光荣榜上名列前茅,却可以在校庆典礼上大放异彩。如果他成功地表演了一个超级搞笑的小品,那他岂不就能获得“省立一中赵本山”的美誉

    段启言越想越高兴,骑车速度都变快了。

    他跑进初二十七班的教室,生怕自己来迟了,“省立一中赵本山”的美誉就被江逾白抢走了。据他观察,江逾白是全班最有心机的男生,他简直不屑与江逾白为伍。

    不过,江逾白对班级的贡献堪称巨大,他为初二十七班的变迁剧组了完美的服装和道具,就连段启言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江逾白送给段启言的那件衣服像极了清末民初的老学究,他把衣裳一穿,眼镜一戴,就在排练室里走起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导演沈负暄用大喇叭喊道“段启言段启言请你过来和你戏里的老婆培养一下默契”

    全班顿时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声。

    段启言正处于青春期,他当然明白那些笑声意味着什么。他站在原地,不肯过去,汤婷婷就在对面吼他“你害什么臊啊,段启言,你能演就演,不能演把角色让给别人我们班好不容易借到排练室,时间很紧张”

    林知夏附和道“真的很紧张。”

    江逾白一针见血“假如我们演得不好,过不了初选,就没有上台的机会,浪费了同学熬夜写出的剧本。”

    “天呐,”林知夏与江逾白一唱一和,“那十八班会不会嘲笑我们”

    江逾白看着段启言“这还用说”

    段启言被他激将了,风一般地冲向汤婷婷,朝她喊道“老婆”

    角落里的几个男生还在调笑。

    林知夏抢走导演的喇叭,大声造势道“各位同学,我们是一个团队,我们的这一出戏,能拍出来不容易,每一个角色都被编剧组仔细打磨过,他们熬夜熬了一周。班主任信任我们,编剧组、导演组、道具组都在忙前跑后,我希望大家不要笑话剧本里的角色。这一出戏的最终效果,是我们所有人共同努力的结果。段启言的认真,我们有目共睹,尊重每一位同学,不仅是为了这出戏,也是为了我们自己。”

    江逾白忽然察觉,林知夏协调团队的核心思想不外乎两点第一点,人人平等,第二点,他人即是自我这是一种很高的思想境界,江逾白目前还达不到。他静静地看着林知夏,林知夏扭头回望他,他又移开了目光。

    他穿着一套民国时期的西装,领口稍微有点紧,他拉了拉领带,站在对面的段启言又对着汤婷婷喊道“老婆”

    这一次,全班鸦雀无声。

    汤婷婷脸色涨红。她穿着旗袍,进退不得,她刚要张嘴,又忘记台词,导演沈负暄就看不下去了“汤婷婷,你和段启言去旁边对剧本,我来给江逾白他们讲戏。”

    江逾白是本剧的男主角,也是全剧的灵魂人物,地位相当重要。沈负暄和江逾白讨论人物时,汤婷婷和段启言就坐在一旁“对剧本”。

    汤婷婷第一次穿旗袍,段启言也是第一次看她穿旗袍。他简直不知道双眼该往哪里瞟。他和汤婷婷讲话,不能不看她,可是看着她,他就觉得好不对劲仿佛同学们起哄的声音又响在耳边。

    他和汤婷婷是清清白白的。

    更何况,汤婷婷多恐怖

    汤婷婷一脚踩上长椅的横梁,从书包里掏出一袋辣条,“哗啦”一声撕开辣条,咬了一口,偏头看他“你台词背完了吗”

    “还差一页。”段启言说。

    汤婷婷把辣条递到他面前。起初他还扭捏作态不肯吃,汤婷婷正要把其他同学喊来,他又伸手拽了好几根,塞进自己的嘴里,越嚼越香。

    “小心点,”汤婷婷提醒他,“别搞到衣服上了。”

    他伸长脖子,像长劲鹿低头喝水一样继续吃辣条。

    汤婷婷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还蛮好玩的。上小学的那几年,你飞在天上,初中碰见林知夏,你回到地面了。”

    “你跟林知夏很熟”段启言问她。

    “那当然,”汤婷婷自称,“我是林知夏玩得最好的女同学。”

    “男同学呢”

    “废话,当然是江逾白。”

    段启言不耐烦道“你干嘛这么凶我戏里的老婆是温柔贤惠型的,你就不能学学万春蕾和林知夏”

    汤婷婷嗤笑道“你他妈还蹬鼻子上脸了,我跟你八竿子打不着,和你对戏都是看在沈负暄和江逾白的面子上,懂吗还有你哪只眼看到万春蕾和林知夏温柔贤惠了,她俩也不是好惹的,管好你自己吧,死鬼。”

    “死鬼”是剧本里的台词,汤婷婷顺嘴就说出来了。但她并没有打情骂俏的意思,就是单纯地想讽刺一下段启言。

    段启言果然被她讽刺到了。他攥着辣条,坐在原位,像石像一样纹丝不动。

    沈负暄还在安排场次“汤婷婷,段启言,准备开场”

    汤婷婷火速跑向沈负暄,工作态度认真负责,而段启言却仿佛在耍大牌,对沈负暄的话充耳不闻。

    “段启言,最后一次通知你准备开场”沈负暄下达最后通牒。

    段启言方才走向了排练厅的正中央。他闭着眼睛,想象自己是个老学究,缓缓地踱步,无意中撞到了汤婷婷,汤婷婷小声威胁他“你再撞我一次,我把你胳膊拧了。”

    段启言有些出戏,又有些入戏。

    他找到了其中的规律,不负众望地演出了老学究的感觉,沈负暄频频称赞他,就连江逾白的演技都被他吊打江逾白经常在课间和林知夏玩角色扮演,玩遍了历史书上的人物,没想到江逾白的演技不过尔尔,真是不可思议

    段启言主动找到林知夏,毛遂自荐“你别跟江逾白玩角色扮演了,跟我和汤婷婷玩呗,我俩的演技不比江逾白好多了”

    话音刚落,段启言察觉江逾白就在一旁注视着他。他汗毛倒竖,江逾白还要拉他去教室外面聊聊,段启言马上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此后再也没有和林知夏提过“演技”二字。

    汤婷婷听闻此事,却说“你别在林知夏和江逾白中间横插一杠,无不无聊”

    彼时正是下午五点,他们并排走出省立一中的大门。红色落霞映衬着广阔校园,成了他们背后的景色,汤婷婷抱着笔记本,走了几步路,又问“你最近怎么不骑自行车了”

    段启言实话实说“我在变迁剧组里不是有一个下跪的剧情吗台上演出那天,跪得太狠,膝盖摔坏了,这两周都不能骑车,我就坐公交车了。”

    他没心没肺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痛感。

    汤婷婷却愣住了。

    她记起了段启言小学时在校门口站岗,寒风再冷,他都不偷懒,双手冻红,他也没抱怨。还有,初一那年,他和江逾白打赌,输了就愿赌服输,哪怕再丢脸,他都没有耍赖。

    这一次变迁校庆演出,他跪了那么多回,从未和编剧组提过意见,也没在排练时,或者退场后,叫过一声苦,他明明都不能骑自行车了。

    汤婷婷眼眶泛红。但她用笔记本挡了一下,霞光又洒了她满身,除了她自己以外,无人发现她的秘密,无人猜到她此时的混乱心境。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他“那么严重啊你摔成什么样了,去过医院了吗”

    “我靠,”段启言却说,“这点小伤用得着去医院”

    汤婷婷没来由地赌气道“不去就不去”

    她甩下段启言,独自走向公交车站牌。

    段启言站在原地,不解其意。

    汤婷婷的言行举止经常让段启言感到匪夷所思汤婷婷是班上的文艺委员,除了在林知夏的面前比较甜美,在其他人看来她都是一副很凶悍的粗鲁形象。你说汤婷婷不够温柔细腻吧,她的泪点又很低,班级组织观看猫狗大战、放牛班的春天等一系列电影时,汤婷婷哭得嗷嗷的。

    总之,汤婷婷的身上迷雾重重。

    段启言正在思索,江逾白从他背后经过,喊了他一声“段启言。”

    段启言惊慌失色“啊”

    江逾白盯着他的神色看了一会儿,就说“你的脸和耳朵一样红。”又问“你在想什么”

    段启言说“女同学。”

    话音未落,他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他中午在学校食堂吃了饭,没吃饱,下午自然饿得快。江逾白就从书包里拿出一只草莓面包递给他“我只有这个,你尝尝。”

    段启言拆开包装袋,刚咬一口,就觉得这是最好吃的面包。他狼吞虎咽地啃完,满嘴都是草莓香,他立马问道“这是不是你给林知夏带的”

    江逾白双手揣兜“你吃了就是给你带的。”

    呦呵,还挺潇洒

    段启言不再说话。

    江逾白又说“出校门那会儿,我走在你和汤婷婷背后,正好听见你们聊天”

    “你偷听”段启言伸出食指,指向他。

    江逾白握住他的食指,朝他自己的方向轻轻弯折“膝盖问题不是小事,能去医院还是去一趟,或者你把症状告诉我,用qq给我传照片,我找家里的医生给你看看,明天给你带点药。”

    段启言却说“得了得了,你别这么关心我,我和你不算很熟。”

    “这不是熟不熟的问题,”江逾白给他分析道,“我是变迁演员组的人,也写了一天剧本,最后剧本定稿,我是一审,负责安排道具和服装。我没在你的裤子上加棉垫,考虑得不周全,我现在就是马后炮,弥补自己没尽到的责任,你别有压力。”

    段启言被江逾白唬得一愣一愣的。

    当天晚上,段启言就用家里的数码相机给自己的膝盖拍照,再把照片通过qq传给江逾白。好家伙,江逾白直接带着医生来给他开了一场现场问诊,把他爸妈都搞得好紧张,以为他得了什么绝症,幸好医生说,没啥大碍,喷点药就行。

    第二天下午,江逾白果然给段启言带来两盒药。

    段启言用了几天,伤势好得极快,不到一周,他就痊愈了,又在走廊上和男生打打闹闹,勾肩搭背,弹跳奔跑,好不快活。

    他还特意对汤婷婷说“我好了”

    汤婷婷绕开他“好了就好了呗。”

    汤婷婷往前走,段启言往后退“哎,你那天是不是哭了”

    汤婷婷的内心升起不详预感。她问他“哪天”

    段启言老老实实地说“我跟你讲我膝盖有伤的那天,因公受伤”

    汤婷婷面色大变,疯狂辱骂他“哭你个鬼你哪只眼看到我哭了让开别挡我往老师办公室送作业”

    她可真凶,段启言心想。

    段启言飞快地跑开了。

    此后他和汤婷婷没什么交集。两人虽然是同班同学,却有可能从早到晚也不说一句话,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同学们一天一天地长大。从初中升入高中的那一年,江逾白转学离开了。从高一升入高二的那一年,林知夏又跳级上大学去了。

    班级不再是他们熟悉的班级,欢笑声越来越少,竞赛的压力逐渐增大,课间休息时,教室里至少有一半学生沉迷于做题。

    汤婷婷想出门透气。

    她抓着一张试卷,站在走廊上,背靠栏杆。她抬头望天,天空蓝得刺眼,她微微眯眼,泪水从眼角划过这都是因为她用眼疲劳,刚刚又点了几滴眼药水。

    段启言却在她面前驻足。

    “你哭了”他问。

    汤婷婷不耐烦道“哭个鬼。”

    段启言就很肯定“你真哭了。”

    汤婷婷抿唇不语。她把手中试卷一甩,转身走回教室,段启言瞥见她卷子上鲜红的“七十一分”。这是本周的物理段考试卷,难度极大,段启言自己也才考了七十三分。

    段启言沉思片刻,就坐回座位,从卷子的第一题开始订正,写下最简便的解法。遇到不懂的题目,段启言会请教沈负暄,或者去办公室找老师,经过半天的努力,他把一份写满了最简单思路的草稿纸扔到了汤婷婷的面前。

    “赏你了”段启言说。

    汤婷婷正要把纸张撕碎,段启言扑过来拦她“我靠,你这个混子,起码看一眼再撕”

    汤婷婷看得很清楚。她收回双手,挤出一句“谢谢。”

    “不谢,”段启言说,“林知夏走了,你得靠自己了,你就找沈负暄、老师问问题呗。我刚跟沈负暄打了招呼,他愿意给你讲题。我数学和化学挺好,这两科你不懂可以来问我。”

    汤婷婷小声嘟囔一句话。

    段启言问她“讲什么啊,大点声”

    汤婷婷抬头看他“大哥,我数学和化学分数都比你高。”

    “我靠,真的假的”段启言羞愧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简直比他初中连喊三声“江逾白陛下”还要尴尬,而汤婷婷却忽然笑了出来“假的,我诓你的,你真好诓。”

    段启言仿佛死而复生。

    他高傲地扭头就走。

    汤婷婷望着他的背影发呆。

    她记得他的忠告“林知夏走了,你得靠自己了。”

    汤婷婷依靠自身的努力,考上了清华大学。其实她本来报了北大的数学系,奈何分数不够,就只能与段启言等人失之交臂。她要面子,当然不能直说,对外一律宣称,她从未考虑过北大。

    汤婷婷还说,她选择另一所学校,是因为那里的男生多,男生越多的地方,脱单的几率就越高。她要在大学里好好谈一场恋爱,让青春浸泡在爱情的海洋里。

    段启言被她气得不轻。

    他在大马路上教育她“你要是只想着谈恋爱,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子,哪来那么多恋爱要谈,无聊。”

    “傻子。”汤婷婷也骂他。

    “我不傻。”段启言宣称。

    沈负暄站在一旁,静观他们二人的争斗,直到汤婷婷走后,沈负暄才开口问“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段启言反问“你是真装蒜,还是假装蒜”

    沈负暄像个跑江湖的神棍“真真假假,过眼云烟。”

    段启言放慢了脚步。那时他还想在北京留下来。

    几经辗转,他最终放弃了在北京打拼的念头,回到了生他养他的省城,过上平平淡淡的生活。

    他成为了省立一中的数学竞赛老师。

    段启言以老师的身份重返省立一中,颇有一种“宿命轮回”的感觉。

    他尽心尽力地辅导每一位学生,手机里存满了家长们的联系方式,他才发现小时候感觉大人必须做到的事情其实一点也不容易,比如,做饭洗碗,打扫卫生,接送孩子虽然他还没结婚,也没有孩子,但是,他可以想象。

    江逾白与林知夏结婚后不久,段启言也攒钱买了一颗钻戒。作为省立一中的新一代竞赛老师,他把汤婷婷带回了省立一中的校园。

    在他们高中教学楼的楼顶,段启言将装有钻戒的盒子往汤婷婷怀里一揣,熟悉的羞耻感与焦虑感交替涌上心头,段启言转身就要狂奔,汤婷婷喊住了他“你要是跑了,咱俩就掰了”

    段启言大步流星地朝她走回来。

    “行吗”他问,“戒指够大吗戴出门有面子吗”

    汤婷婷说“谁戴着这玩意出去工作我每天都要查电路,这钻石好闪,炫得我眼疼。”

    她勾住他的脖子“多少钱啊,这戒指”

    “十来万。”段启言说。

    汤婷婷在他脸上猛亲一口“谢谢段哥了。”

    段启言说“客气什么,小意思。”

    “你存折还剩多少钱”汤婷婷又问。

    冷风刮过,段启言抽了一下鼻涕“还有四万多。”

    汤婷婷戴好戒指,牵着他走下楼“老公,我想换个大房子。这样吧,你名下这套房就挂出去,地段好,容易出租。我呢,就在我爹妈还有我自己的努力下全款买房,加你名字,行吧”

    “加不加无所谓,”段启言盘算道,“我现在住着的房子,就不出租了,改天和你吵完架,我有个地方能去。”

    汤婷婷诧然望着他。

    他也看着她。

    汤婷婷说“我不会把你扫地出门的。”

    段启言在她头上胡乱地摸了摸。

    汤婷婷心生一股虚火。她把段启言拽回他的那套房子里,当夜两人就共赴巫山云雨,段启言多年坚持体育锻炼的好处也充分展现出来了,汤婷婷不由得对他又怜又惜,柔情无限。

    事后,汤婷婷坐在床头喝水,段启言缩在被子里不出来,汤婷婷就安慰他“哎,我接受了你的求婚,肯定会对你负责的,放心吧老公。”

    段启言却说“你满嘴跑火车。”

    “哪有啊,”汤婷婷拍了拍他的后背,“我从小就对你很诚实,还让你占便宜,你记得当年的冻疮膏吗”

    这或许是一段冻疮膏引发的姻缘,段启言心想。

    他忽然有些心血来潮。

    周一下午,段启言没课,作业也改完了。他坐上公交车,独自一人前往师范附小。他已经有十多年没回来看一眼母校了,现在他工作稳定,也快结婚了,已然成家立业,就想来瞧一瞧当年的校园。他在师范附小的门口立定良久,“第一战神”的名声早已消失不见,教学楼里传来朗朗的读书声,保安室里有一位鬓发纯白的老大爷朝他挥了挥手。

    他展颜一笑,后退两步,转身离开了小学门口,大步迈向未来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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