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1月中旬, 林知夏高高兴兴地回国了。
博士后的工作告一段落,林知夏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她在家里昏睡了一整天,顺便调好了自己的生物钟。
次日上午, 爸爸妈妈去了一趟菜市场,买回来一堆蔬菜水果和海鲜。
家里的超市暂停营业, 爸爸和妈妈在厨房忙活了大半天,做出一顿十分美味的“海鲜宴”, 包括清蒸螃蟹、蚝油扇贝、凉拌鱿鱼、香辣花蛤还有林泽秋最喜欢的青椒炒牛肉, 林知夏挚爱的虾仁玉米水饺。
林泽秋下班回家, 刚一推开房门,林知夏就招呼道“哥哥, 快来吃饭, 今天的晚饭特别丰盛。”
秋末冬初的寒意席卷了整个城市,夜晚的冷风灌进了楼道内。林泽秋的家里却是一副温馨舒适的景象,充满了烟火气息。热气腾腾的饭菜让他的疲惫一扫而空,他坐在餐桌边, 林知夏又给他夹了一只肥嫩的螃蟹“哥哥吃螃蟹。”
“这是海蟹,”爸爸笑容满面道, “秋秋喜欢吃海鲜吧敞开肚皮吃”
林知夏双手捧碗,感叹道“太好吃了。”
妈妈又问“夏夏还没动筷子呢,就知道好吃了”
林知夏诚实地说“我在美国的时候, 偶尔会梦到自己在家吃饭,梦里我吃得特别饱,早晨醒来才发现, 我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冰箱里只有冰凉的牛奶和面包。”
她掀开螃蟹的外壳“爸爸妈妈做的菜有一种特别的味道,我自己动手做饭, 在外面饭店吃饭,都吃不出类似的感觉”
妈妈的眼睛里泪光涟涟。她伸出手指,揩了揩眼角,才说“夏夏回家了,爸妈给你做饭,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咱家的日子好起来了。”
“妈妈别哭。”林知夏递给妈妈一张餐巾纸。
爸爸解释道“你妈妈那是太激动了,孩子们都大了,有出息了,爸爸妈妈是真的高兴啊秋秋找了份好工作,夏夏要当大学老师”
讲到这里,爸爸开怀畅饮,又喝了一杯酒。他拍了拍林泽秋的肩膀“秋秋,爸爸知道你辛苦为了这个家,没留在北京。”
林泽秋不紧不慢地说“北京房价太贵,户口很难拿到,我现在过得挺好,年终奖也有好几万。”
爸爸惊奇道“秋秋挣钱厉害啊,比爸爸强多了。”
林泽秋没作声。他瞥了一眼林知夏。
林知夏拿起一把小锤子,狠狠地砸开了螃蟹钳子。她连敲两只螃蟹,晶莹剔透的蟹肉被她归拢到一只瓷碗里,攒的像一座小山一样高。
林泽秋正想问她,为什么还不吃一口,就见她端起那一碗蟹肉,摆到了爸爸妈妈的面前“我们家的日子好起来了,我和哥哥都能挣钱了,你们不要舍不得吃,我看你们一直没动筷子夹螃蟹。”
爸爸接连应声说“好”,却没讲出一句完整的话。他舀起一勺蟹肉,仔细品尝,又抹了一把脸,发自肺腑地感慨道“哎,夏夏回来了,我和你妈妈、你哥哥都安心了,咱们一家四口团聚了。”
林知夏随口说“哥哥在软件科技园工作,科技园距离大学城很近,我在大学城买房,那就是我们一家四口的新家。”
林泽秋附和道“爸妈可以提前退休了。”
林知夏笑意盎然“对呀,爸爸妈妈退休吧,我和哥哥养你们。”
“哎,那哪儿行啊”爸爸毫无犹豫地否决道,“我和你妈还年轻,还能挣钱。”
妈妈和爸爸统一意见。妈妈缓声说“夏夏秋秋,你们兄妹俩刚进社会,爸妈也比不上人家的爸妈,没人脉没背景,帮不上你俩就多给你们攒点钱。”
爸爸应声说“对,要给你们攒钱。”
提到“攒钱”,爸爸神色一顿,似乎想起来什么。他放下酒杯,转头就告诉林知夏,过去这一年里,每逢重大节日,江逾白都会上门拜访他们家,带来各式各样的礼物。比如,今年的中秋节,江逾白就送来了月饼、桂花糕、大闸蟹和橄榄油。
在林知夏父母的面前,江逾白从来不提奢侈品,礼物都是实用为主。
江逾白见到林知夏的父母,还会主动谈起林知夏在美国的情况,解释林知夏的工作内容这是林知夏的父母总想听的消息,他们对女儿的关注度极高。
江逾白的努力持续了整整一年,成功地打动了林知夏的爸爸。
因此,在今晚的餐桌上,爸爸为江逾白说了几句好话,妈妈也稍微夸奖了一下江逾白,而林泽秋还是一副“那小子没通过考察期”的严肃态度。
林知夏埋头吃饭,满心都在思念他。
当晚,林知夏给江逾白发微信,毫无掩饰地说道“我好想你。”
“我在等你,”江逾白秒回道,“新家装修好了。”
大学城附近有一处高档住宅区,每平方米的房价十分昂贵,今年还有迅猛的上涨趋势。江逾白花费巨资,买下一套八百平方米的顶层豪宅,又请到了全国最好的设计师团队,总共装修了一年多,终于在今年暑假竣工。
前不久,江逾白正式搬进了这座房子。他邀请林知夏来他家里参观,林知夏欣然同意了。
周日早晨,江逾白亲自开车去安城小区,顺利地接到了林知夏。整整十一个月,他和林知夏没有见面。他纾解相思之苦的方式之一,就是在办公室里修剪金花茶的枝叶。
江逾白经常梦见林知夏。
但他只字未提。
他表现得非常平静。
他把林知夏带回了他的新家。
穿过玄关走廊,他们来到客厅,灿烂的阳光穿透了玫瑰天窗,宽敞又通透的三百六十度全景露台吸引了林知夏的注意力。她轻悄悄地走在精致柔软的地毯上,小声说“你的新家,真的好漂亮呀。”
江逾白站在她背后“这里也是你的家。”
林知夏脚步一顿。
江逾白又叫她“夏夏。”
林知夏转身面朝他“江江。”
他笑了一声,喃喃念道“林林林林知夏。”
林知夏嗓音极轻“江江江江逾白。”
这原本是他们小时候发明的暗号,长大了再说,却像是情人之间的絮絮低语,总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感。
冷风从空中花园吹来,四处飘散着沁人心脾的香气,林知夏坐到露台的一把软椅上,指着近旁木架上的一瓶红酒说“今天我心情好,我们来喝酒吧。”
江逾白问她“你的酒量涨了吗”
林知夏贴近他,看似是要和他说话,其实她偷亲了他的脸颊这个蜻蜓点水的亲密举动就像某种开关,触发了江逾白的激烈反应。他紧紧圈住林知夏的腰,将她扣在椅子上深吻,相别十一个月却无法见面的落寞感在这一刻全部化作汹涌的情潮,几乎要把江逾白完全淹没,亲吻的间隙里,林知夏还说“你你变得好主动,好热情,我喜欢。”
江逾白停下一切动作“我还能更主动,你想不想试一试”
林知夏轻笑出声。
她双手搭住他的肩膀“你经常想我吗”
“每天都想,”江逾白看着她,“你呢”
林知夏凝望他的双眼,在他的眼睛里见到了自己的倒影。他这副模样真是情深似海,无可比拟,好像整个世界就只有林知夏一个人,他通过注视她而创造了一个新的世界。她的心跳十分平稳,又充盈着一股轻飘飘的甜蜜感,像是被甜滋滋的蜜糖融化了。
于是,林知夏拉起他的手指,指着自己的心口“当然会想你,我不仅用脑袋想念你,还用到了这里。”
江逾白听完她的话,反握她的右手,牵到他的唇边。他低头轻轻吻她的指尖,从食指开始,到小指结束,整个过程寂静无声,既热烈又庄严,既虔诚又缠绵,林知夏的心底蓦地擦起一把火,炽盛的火焰一瞬间烧到了最高点。
林知夏喘息微乱,不假思索道“我回国了,我们不会再分开,每天都能见面。”
“你能不能搬过来”江逾白问她。
林知夏避开他的直视“我和你说过,我想自己买房。”
江逾白从座位上站起来。他拿出一瓶香槟和两只高脚杯,又把杯子递给林知夏,他亲手为林知夏倒酒,香槟冒出清澈细腻的气泡,林知夏闻到酒香,浅浅地抿了一小口。
“好好喝。”她说。
江逾白和她碰杯“你可以带着家人搬过来,你的爸爸妈妈和哥哥”他背靠软椅,慢条斯理地品酒,目光投向远处的天空“我大概也算你的家人。”
这句话又让林知夏怦然心动。
江逾白仿佛在说,我早就属于你了。
自打林知夏踏进他的家门,他这一套又一套的话术和动作,完全搅乱了林知夏的思绪,她一口气闷干了杯子里的香槟,带着几分醉意,向他诉说道“是的,你是我的好朋友,我最喜欢的人,我的家人”
她还没说完,江逾白再度靠近她,诱导她转过头来和他接吻,这一次的深吻隐含着香槟的甜味,她醉得不轻,双手把他缠得更紧。
林知夏倒在柔软的长椅上,乌黑的头发也散开了,蓝天白云是江逾白身后的背景,他压在她的身上,特别正式地提议道“今晚我们一起睡吧。”
林知夏差点就同意了。
但她转念又想起,去年圣诞节,在酒店的浴池里,她所看到的香艳美妙又震撼心灵的那一幕。于是,林知夏除了好奇,还产生一丝担忧和惶恐“会不会很疼我非常怕疼。”
是的。
林知夏很怕疼。
她不仅拥有录像式的记忆,还有感官性质的记忆。
江逾白迟疑不决。在那件事上,他完全没有经验。他只是很想和林知夏试一试,但他也怕自己会伤到林知夏。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抛却私欲,下定决心“算了,我们循序渐进。”
当晚,林知夏没有回家。她留宿江逾白的家里,和他共床共枕,聊天聊到半夜,讲述她的职业规划。
今年六月份,林知夏递交了“青千”项目的函评材料,她的面试被安排在十一月底。如果一切顺利,到了明年三月份,她的名字就会出现在“入选公示名单”上,明年九月,她就会入职省城最好的大学,获得正式教职,拿到丰厚的科研经费。
事实上,大学人事部的工作人员已经联系了林知夏。
她被划进了 “前沿交叉学科研究院”,院长和副院长都挺看好她。
唯一的问题是,林知夏的年纪还是太小了。等她明年开始招收研究生,她的学生基本都比她岁数大。
“我的年纪,”林知夏说,“还是有点麻烦。”
暗无天光的卧室内,江逾白低声安抚她“你这么聪明勤奋,本科三年,寒暑假都没回家,在英国留学,每天早出晚归,在美国工作,每天早起晚睡,大把的时间花在学术上”
林知夏翻身倚进他的怀里,听他说“你能胜任所有工作,我相信你,也支持你。”
林知夏心里有些感动“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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