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首段字符匹配还是正则表达式爬取关键字比较好
吴西倩笑意更深“江逾白, 快进教室吧。这节课呢, 刚好是我的语文课,我让咱们班的同学都来认识一下你。”
吴老师抬起一只手,扣响了四年级一班的正门。
刹那间,全班安静。
吴老师一步踏进教室,鞋底在塑胶地板上敲出一阵闷响。而江逾白背着书包,走路没有声音, 像个沉静的幽灵一样, 站到了三尺讲台之上。
“全班同学注意了啊, ”吴老师双手拍掌,介绍道, “咱们班这学期有个新的转校生啊, 他叫江逾白。”
班上共有四十八名同学。吴老师话音落后, 四十八道目光齐刷刷地凝聚在江逾白的脸上。
江逾白穿着浅色t恤、黑色运动长裤。他的身高、体形、长相比班上所有男生都优越。
事实摆在众人的眼前江逾白就是全年级、乃至全学校最好看的男生。他的五官耐得住最挑剔的打量。
他自我介绍道“大家好,我叫江逾白,江是长江的江,逾白是”
教室的最后一排,有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接道“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
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
没错, 这句诗, 出自杜甫的手笔, 也是江逾白的名字来源。
谁在说话
江逾白循声望过去, 看见一个扎着马尾辫的漂亮女孩子。她稚气未脱, 双眼清澈而明亮,视线越过教室内的众多同学,饶有兴致和他对望。
她的身边还有一个空位。
她没有同桌。
江逾白有些走神。他以为自己的名字出处孤僻,不会有同学知道,没想到班上随便一个女生就能念出来
这时,吴老师敲了敲黑板。这位班主任在黑板上写下了“江逾白”三个大字,尽职尽责地教导着全班同学,最后还补充了一番话“江逾白同学啊,他在新加坡的私立小学念了三年,今年暑假他才跟着爸爸妈妈回国发展。如果他的语文学得不好,同学们,你们应不应该帮助他”
全班齐声喊道“应该”
吴老师点了点头,高声说“你们是我带的第三批学生。吴老师每一次带学生,都要从一年级开始带,一直带到六年级为什么呢因为这样一来,吴老师和同学们就像是一家人一样,很亲,对不对我们班还是整个年级的实验班,要给整个年级带好风气、做好表率。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谁敢在我的班上欺负转校生,到时候别怪我不给你们留情面,听到没”
同学们稀稀落落地回答“听到了”
吴老师擦干净黑板,“啪啪”两下拍掉了烟灰。
粉笔的尘埃飘散在灿烂阳光中,每一粒烟尘都有了具体的形状。
它们落在吴老师的衣服上,黏在她的头发上,像是一场从天而降的纷飞大雪,也让江逾白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他从小就有轻微的洁癖。
吴老师面向全班,再次鼓动道“你们大点声早上没吃早饭吗听到老师的话了吗”
同学们立刻用更高昂的音调回答“听到了”
吴老师这才满意。
她转过头,对江逾白说“好了,你看哪里有座位,你自己挑一个吧。要不然老师来帮你选一个”
江逾白迟疑片刻,径直走向教室的最后一排。他坐到了刚才那个女孩子的身边。他还没开口,这个女孩子就对他说“你好,我叫林知夏。”
他礼貌地回答“你好,我叫江逾白。”
“哈哈,”林知夏笑得很甜,“我知道你叫江逾白了呀。”
江逾白拉开书包拉链,从中取出一个黑色皮制笔记本。他把笔记本放在课桌上,又把书包塞回抽屉,准备认真听讲。
他和林知夏的座位处于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林知夏紧邻着一扇玻璃窗,蓝布窗帘被她折出一寸卷痕,挂在侧边。
她对江逾白非常好奇,时不时侧过脸,偷偷看他一眼,终于把他看烦了。
他低声问“你为什么看我”
林知夏悄悄反问“你今年几岁”
江逾白如实回答“九岁。”
林知夏又问“你在新加坡长大吗”
江逾白摇头“我六岁跟着爸爸妈妈出国,今年回国。”
林知夏一手托腮“那你会说英语吗”
江逾白故作谦虚地回答“不太会。”
话虽这么说,江逾白却故意在林知夏面前摊开了自己的数学笔记本,每一页都是英语记录的数学笔记因为江逾白在新加坡准备tiss 和 isa数学测试的时候,只能找到英文的相关教材。所以他的数学笔记本上全是 base nversion进制转换之类的内容,甚至还有两页cacutions ith ex nubers 复数运算。
林知夏眼底有光,似乎非常开心“复数,你学过复数吗”
她简直高兴得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滔滔不绝地告诉江逾白“复数真是一种美妙的发明它让我知道物理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学科实部和虚部的结合让波动叠加运算方便了好多就连量子计算也能用复数来简化。复数和共轭复数的乘积会变成一个实数,而量子计算要先确定一个粒子可能被观测的一系列位置,这样我们就能用复空间来做herit内积”
江逾白的脑子里“嗡”了一声。他完全听不懂林知夏在讲什么。
连一个字都听不懂。
江逾白之所以学过复数,是因为,他在新加坡的时候,父母给他找了一位新加坡国立大学的数学系博士做家庭教师。
那位家庭教师十分负责。他经常为江逾白开拓思路,先从“整数”说到“分数”,又从“分数”说到“进制数”,再从“进制数、实数”拓展到“虚数和复数”。
他经常夸奖江逾白你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学生。
事实上,江逾白在新加坡上学的三年,从来都是整个年级的第一名。他的英语、数学、科学、中文、体育和音乐全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水平。
而江逾白就读的新加坡私立小学,每年学费高达20万元人民币。2003年北京二环小区房价约为一万元每平方米,江逾白的妈妈就开玩笑说“你一年的学费,抵得上北京市内一间小书房了。”
那时候,江逾白的小学同学家境非富即贵。他们的父母都很重视教育,大家补课也补得很凶。江逾白能从这一群人中脱颖而出,位列第一而不败,他觉得自己算是还可以。
不过今天,江逾白稍显茫然。
林知夏和他说的那一大段话,让他想起自己聆听讲座的经历。
江逾白在新加坡念小学的时候,他们的校长偶尔会邀请新加坡国立大学、新加坡南洋理工的一些教授来开讲座。彼时,江逾白和他的同学们端端正正坐在座位上,虽然听不懂教授的话,却还要使劲为教授鼓掌。
那些大学教授呢,正如林知夏一样,提到自己的研究领域,便会侃侃而谈、停不下来。
江逾白合上笔记本,忍不住问“林知夏,你平常都在想什么”
林知夏交握双手“你喜欢物理和数学吗你相信宇宙空间有尽头吗你觉得时间和意识能不能衡量这个世界你认为人类存在自由意志吗”
她微微低下头,声音压得很轻,白皙的脸蛋因为激动而泛起淡淡红晕。
她还伸出一根手指,指在江逾白的笔记本上“江逾白,你应该不只是只懂一些复数运算吧”
林知夏并不知道,她的这句话,就像一把刀,狠狠扎进了江逾白的心口,扎得他自尊破裂,鲜血直流。
“我”江逾白深吸一口气,还没出声,讲台上的吴老师就大吼道“林知夏”
林知夏坐直身体,打开课本。
吴老师再次敲响了黑板“你们啊不要在课堂上讲小话课堂纪律你们要遵守课堂纪律也就我还愿意跟你们讲道理,等你们升到初中,哪个老师能理你们马上就把你们这些讲小话的同学轰出教室,你们听不了课,成绩下降,中考失败,考不上好高中,你们才知道吴老师今天都是为了你们好”
林知夏用书本挡脸,偷偷笑了。
哪怕吴老师的目光紧紧迫视着江逾白附近这一块,江逾白仍然开口问“林知夏你笑什么”
“好玩呐,”林知夏回答,“我是一个人类行为观察员。”
这节语文课结束之后,吴老师刚刚踏出教室,班上大部分同学就围了过来,纷纷围在了江逾白的身边。
同学们组成了一堵坚实的屏障,江逾白就像是屏障之中的一个展览品,以供众位同学参观。
大家都是九岁、十岁的小孩子,嫉妒、新奇、探究之意丝毫不加掩饰。
有一位身形偏胖的男孩子开口道“江逾白,我叫周步峰,我坐你前面。”
江逾白看过他的作业本,认清了他的名字,方才点头说“你好。”
周步峰双手撑在江逾白的课桌上。他穿着一件纯棉汗衫,腹部收得稍紧,勒出一层小肚子。他拍了拍自己的肚皮,突然问“江逾白,我和董孙奇今天早上在学校门口看到了你和你爸爸,你家里有跑车是不是阿斯顿马丁”
阿斯顿马丁,指的是美国福特公司旗下的名贵跑车品牌,本公司设立在英国伦敦。
周步峰刚问完,江逾白就回答“我爸爸今天没来。你看到的人,是我家里的司机。”
“唔啊”同学中爆发一阵起哄声。
这种群体一致的声音,让江逾白有些局促不安。除了那一辆阿斯顿马丁,他家车库里还有保时捷、法拉利、科尼塞克、麦克拉伦f1。江逾白猜测自己和同学们格格不入。或者说,他的家境在班上属于极少数。
果然,周步峰推了江逾白一把“你爸妈在哪儿工作你家里好有钱”
林知夏也说“对耶,你转学过来,校长都站在门口看你。”
周步峰偷瞄了林知夏,喋喋不休地盘问“江逾白,你家住在哪里你家有大别墅吗”
你家有大别墅吗
这种直白的问法,显得失礼。而冒昧的回答,又很唐突。毕竟班上大多数同学家里都没有跑车,很可能也没有别墅。而江逾白在本市的家不仅是一座别墅更确切的说,应该是一座私人庄园。他家里有网球场、游泳池、玫瑰园、还有练武场。
今年七月份,江逾白刚回家那几天,经常在自己的家里迷路。
江逾白低头思索,微微皱起眉头“我不知道。”
他对自己的应答很满意,于是重复一遍“我不知道。”
“这你都不知道”周步峰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林知夏却问“因为你家的房子太大了,所以,你分不清它是不是别墅”
“你说得对。”江逾白冷淡地承认。他刚和林知夏坐了不到半天的同桌,已经开始反感她的随机应变和故作聪明。
周步峰指着班上另一个留着平头的男生说“喂,那是董孙奇董孙奇是我们的班长,他是我们一班的首富江逾白,你比他还富”
董孙奇听到有人喊自己。他扭头瞥了一眼周步峰,又把脸转了回去。
四年级一班就在无形之中分化出了两个阵营。
第一个阵营以董孙奇为中心,他的周围要属男孩子居多。第二个阵营以江逾白为中心,他身边的男女同学比例接近一比一。
董孙奇系着红领巾,戴着二道杠的牌子。他伸直左臂,亮出二道杠,他附近的男孩子都在哈哈大笑,空气中活跃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快乐气氛。
有人喊了一声“冒险小虎队董孙奇又买了冒险小虎队”
董孙奇慢慢地站起身,好让最后一排的同学看清他的存货。
众人一眼望去,只见董孙奇的桌上,叠了七本冒险小虎队。
冒险小虎队是风靡全校的一套书籍。同学们热衷于一边看书,一边用一张透明的“解密卡”寻找书中线索。
一本冒险小虎队售价18元。
自己买,肯定亏了。
借同学的玩,那就很划得来了。
董孙奇是冒险小虎队的长期供应商,他和班上所有人的关系都挺好。除了冒险小虎队,他还经常购买鸡皮疙瘩、鬼吹灯等系列丛书,满足广大同学的课外阅读需求。
董孙奇曾经自称我家里有钱我腰缠万贯
因此,他的别名就是“董万贯”,也有人叫他“董少爷”。
周步峰带头跑到董孙奇面前,喊他“董万贯,借我一本书看下星期还你。”借书的人逐渐增多,董孙奇那一带开始吵吵嚷嚷。
江逾白这一边倒是安静了不少。
林知夏收拾好课桌,又对江逾白说“我们这个市里,最好的学校都是公立学校。公立学校的学费不算贵择校费好像稍微贵一点。但是,和你们新加坡的私立小学相比,我们的好学校还是要便宜多了。”
“什么叫你们新加坡”江逾白很不耐烦地说,“我不是新加坡人,我是中国人。”
林知夏歪头“对不起。你生气了吗”
她眨一下眼睛,眼神十分懵懂。
江逾白被她盯得脸红。他只能扭过头,看向另一边,才回答她“我没有生气。”
“那就好”林知夏拍了一下手掌,“你快让开,别挡我的路。课间只有十分钟,我要去玩翻卡片。”
所谓“翻卡片”,是一种流行于全校的趣味小游戏。这一项游戏,在整个学校流传已久,曾经由高年级学生发起,随后传入低年级,乃至盛行于全市所有小学。
参加“翻卡片”游戏之前,首先要准备1元钱,作为启动资金。
这1元钱,可以在学校门口的小卖部里购买40张小型纸牌。每一张纸牌的背面都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蓝色花纹,正面则是日本动漫神奇宝贝里的不同角色包括皮卡丘、波克比、可达鸭、妙蛙种子、菊草叶等等。
游戏开始时,两位同学分别站定于课桌两侧,亮出自己的牌,再翻扣于桌上。然后,他们应当微微弯下腰,轮流用手掌拍打桌面谁能把纸牌拍翻,这张牌就属于谁。
“这有什么好玩的”江逾白震惊道。
江逾白看着班上同学痴迷的样子,尤其林知夏也乐在其中江逾白感到无法理解。
新一轮的牌局已经开始。
这一局,林知夏对战董孙奇。
林知夏穿着粉色长袖,灰色牛仔裤,身形单薄又瘦弱。她的手腕太细,绵绵柔柔,难以爆发劲力,怎么可能拍翻两张卡片
董孙奇面对这样一个对手,竟然还做了原地热身运动。他上下弹跳几回,拉伸双手双脚,严阵以待“我先来”
林知夏爽朗地答应“好你先来”
她摆出一张“梦幻”卡片。
围观同学惊叹道“梦幻啊梦幻好难得六年级有一个学长愿意出价3块钱,买一张梦幻”
“怎么样”林知夏说,“我出梦幻,你出什么”
董孙奇感受到了强者带来的压力。他必须保持冷静。他吸进一口气,气息沉在肺腑之间。他张开五指,包住桌子的两角“我出皮卡丘”
“啊皮卡丘”又有同学点评道,“我上次花了7块钱,买了几百张卡片,都出不了一张皮卡丘董班长,你好大方”
董孙奇抬起手掌,往下压了压,示意围观人群安静。
他说“ 我是咱们一班的班长,我不大方谁大方”他看着林知夏“我要动手了”
林知夏催促道“快点,别浪费我的时间。”
董孙奇弯腰,使尽九牛二虎之力,重重一掌拍在课桌上,那用劲之大,像是要把整张桌子拍裂了。
桌上两张卡片纹丝不动。
董孙奇表情崩裂。
“哈哈哈哈哈哈哈,轮到我了”林知夏开心极了。
她跪在一把椅子上,右手摊平,调整角度,嘴中念念有词。
她在说什么
江逾白忍不住走过去偷听。他距离林知夏特别近。他听见林知夏说“夹角三十七度,力矩在这个方向”
然后,她轻轻一拍,两张卡片同时翻转,露出“梦幻”和“皮卡丘”的正脸。
同学们为她鼓掌“林知夏,你好强”
“哎呀,撞大运啦。”林知夏美滋滋地收好卡片,又扎进女生堆里,去和她们玩翻花绳了。
董孙奇呆呆愣愣地坐上椅子,因为“皮卡丘”的离去而暗暗伤神。他的表情悲伤惆怅,近旁就有同学安慰他“董班长,你不要难过了。”
董孙奇摇了摇头。他的视线穿透窗户,远眺天空“不,我不难过。胜和负,都是战斗的意义我想守护的东西,最终还是失去了永别了,皮卡丘”
江逾白喃喃自语“神经病。”
这些四年级一班的同学,还带着小学三年级的幼稚,没有锻炼出小学四年级的沉稳。江逾白走出教室,想去外边放风,揣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开始疯狂震动。他站在走廊上,掏出手机,接应道“喂”
他家的司机回答“小江总,你把水杯忘在车上了。我刚发现,这就给你送到学校来”
“不用了,”江逾白执意道,“我不渴,我不喝。不用给我送水杯。”
司机语气焦急“那不行,小江总,小孩子每天都在长身体,我都走进你们校门了。”
江逾白和司机说话时,隐隐感觉背后有人。他转过身,林知夏就站在他的背后。她好像刚挖出一个天大的秘密,睁着双眼直勾勾将他望着。
他后退一步,背部靠上冰凉的栏杆。
他问“你干什么又看我”
林知夏却问“你害怕我吗”
江逾白反问“你有什么好怕的”
林知夏自述道“我家亲戚里,有人叫我怪胎。就像你家亲戚叫你小江总”
江逾白的司机不是本地人,只是跟着江家工作很久了,习惯叫江逾白的爸爸“江总”,顺口叫江逾白“小江总”。
其实江逾白很不喜欢“小江总”这个称呼。但他也不好意思让人家改那会显得他的胸襟不够宽广,竟然介意区区一个称谓。
他正要说话,上课铃打响了。
林知夏和江逾白一前一后返回教室,安安静静坐回自己的位置。
今天阳光明媚,白闪闪的光斑落在桌上,木头制面也被照得泛金跃银。林知夏觉得好玩,握着一把尺子追逐明亮的斑点,她还学着别人的样子,这样喊他“小江总。”
他躲过她的凝视,脸也侧到了一边“你再叫,我不跟你玩了。”
林知夏趣味更浓,又喊“小江总。”
小学时代,许多同学都喜欢给别人起绰号,更喜欢喊别人的绰号。林知夏曾经觉得这种行为十分无聊。
可是,当林知夏发现喊人绰号有多好玩,她就停不下来了。尤其当事人越羞惭,她就越好奇,越忍不住喊他“小江总,小江总,小江总小江总”
江逾白狠狠一拳锤响了桌子。
林知夏试探道“你觉得,多少钱算是一笔巨款”
江逾白认为,这是一道智力考验题。他严阵以待,严谨思考“你说的钱,是地球上流通的货币吗”
“是的。”林知夏回答。
江逾白下定结论“一元钱是一笔巨款。”
林知夏惊讶地问“为什么”
江逾白有理有据地解释“货币是现代经济的基础,一元钱,代表人类文明的进步。”
“多么理想主义。”林知夏赞叹。
江逾白不太确定“你在夸我”
林知夏点头“对呀,我当然是在夸你。你把一个简单又通俗的问题拔高到了人类文明和现代经济的层面。我佩服你的思想深刻性。”
江逾白矜持道“谢谢。”
林知夏仰头大笑“哈哈哈哈,你好有意思。”
林知夏迫不及待地打开笔记本,记录今天的人类观察日记。她握着一支钢笔,郑重其事地写道今天我有一个重大发现。虽然,我的同桌江逾白对物理化学一窍不通,但是,江逾白在货币经济领域里,保持了高度敏锐的直觉
今天早晨的四年级一班并不安静,教室内充满了同学们的喧闹声,吵得江逾白静不下心。他稍稍偏过头,看向了林知夏手中的人类观察日记。
他只看到一行字江逾白在货币经济领域里,保持了高度敏锐的直觉。
想当初,江逾白刚开始和林知夏做同桌,他的自尊曾经毫无保留地被林知夏碾碎过。
他发现,林知夏不仅广泛涉猎了物理、数学、历史、经济、文学、计算机等学科,还能讲一口流利的外语。
他不确定林知夏能说几门语言。但他知道,林知夏的法语比英语更好。她的措词和语法都无懈可击。
而她,甚至,没有外教。
她怎么学外语呢
就靠在省图书馆借书,付费限时上网。
省图书馆、借书、限时上网。
这些概念,全部触及了江逾白的知识盲区。
经过一段时间的心理建设,江逾白成功地从打击中恢复。强烈的胜负欲在他的身体里作祟,他相信自己会有反败为胜的那一天。
没想到,今天早晨,他就得到了林知夏的初步认可。
江逾白立刻翻出探索宇宙系列漫画,新一章的标题被他定义为货币新秩序。
这一章的情节发展可谓跌宕起伏。地球军团在猎户座上建立了一块基地,成立了中央银行,发行了一种新型货币这种货币能在猎户座上流通,江逾白负责研究“货币供给与货币需求”的供应关系。
“猎户座的商品,”江逾白自言自语,“怎么定价”
林知夏指出“我们可以建立一个货币供给需求的非均衡模型。根据短边原则,假设一种商品的市场需求量为d,市场供给量为s,价格为,引入外生变量和随机误差之后,取d和s的最小值为q。然后,新一轮的市场价格,将被更新为加上一个参数伽马乘以d与s的差值,这里还可以再引入一个新的随机误差1。”
解释完毕,林知夏有理有据地说“这个公式是我从中国科学院系统科学研究所的一篇论文里看来的。”
江逾白恰到好处地掩饰了自己的震惊。
他随手捡起一支钢笔这是林知夏的钢笔,他用这支钢笔在林知夏列出的公式下方画了一条横线,评价道“不错。”
他并非故意沉默寡言。他思维空白,实在没东西讲。
林知夏歪头“钢笔没墨水了。”
她端起一只墨水瓶。
江逾白拧开瓶盖,很自然地将钢笔的笔尖伸入墨水里。他一边挤压钢笔的进水气囊,一边开口问“你看过很多论文吗”
林知夏只说“我最喜欢自然和科学。”
江逾白问出了深藏心底的一个疑问“你为什么不跳级,不参加小学竞赛”
“小学竞赛好无聊,题目都好简单。我也不想跳级,”林知夏从他手中接过钢笔,“反正我去哪里都是自学。我想和同龄人做朋友,我想和你做朋友。”
她说,我想和你做朋友。
江逾白靠上椅背,目光又转移到了别的地方。他好像不是在和她说话。但他的答复确实属于她。他说“可以。”
正值课间休息,走廊上人来人往。
班主任吴老师快要走到四年级一班的门口,碰巧看到了林知夏的妈妈。
林知夏的妈妈穿着牛仔裤、棉衬衫、防风夹克,还戴着一对深色袖套。她远远望见吴老师,连忙喊道“吴老师,你好啊,我是林知夏的妈妈。我今天早晨忘记给我女儿钱了,我来给她送那个76块钱的秋游费。学校保安说,我待十分钟就得走正好遇到吴老师了,我现在就把钱交上。”
吴老师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她“哦”了一声,笑着答应道“啊,是林知夏的家长,我有印象,有印象。”
班级正门敞开,吴老师叩响门扉,大声呼唤“唐乐琴唐乐琴,你把咱们班的秋游名单带过来”
坐在门口第一排和第二排的同学们仿佛参加了一场接力比赛。他们纷纷扭过头,朝着班级的内部高声叫嚷“唐乐琴吴老师找你唐乐琴吴老师找你”
接收到讯息的唐乐琴跑得比兔子还快。
唐乐琴拿起塑料袋、名单册,飞奔着冲出了教室,立定在吴老师的面前,并向老师汇报“吴老师,我把钱收齐了。我们班上有七个同学不参加这次秋游。”
全班共有四十九位同学。
不参加秋游的人,只有七个。
林知夏的妈妈翻开口袋,拿出76块她有一张50,一张20,一张5块,和一枚硬币,不多不少刚刚好,也不需要唐乐琴找钱。
“这位是林知夏的家长。”吴老师介绍道。
唐乐琴忙说“阿姨好。”
这时,林知夏走出了教室。她看着妈妈,神色懵然,妈妈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早上我在超市验货,忘记给你钱了。”
妈妈还说“夏夏扎双马尾很好看。”
林知夏睁大双眼,眼睛有点潮湿。泪水一点一点模糊了她的视野,她所见的世界又被蒙上一层浅雾。可是,在走廊上掉眼泪是一件不太体面的事情,她后退着缩进墙角,结结巴巴地阐述“我、我不想去秋游”
她还没说完,吴老师揶揄道“哎呀,林知夏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爱读书了。林知夏,你要学会社交,多跟同学相处,多参加集体活动,好吗”
吴老师一只手搂住了林知夏的肩膀“上次咱们班搞了个综合测试,有一道选择题,是问学生擅长哪一项体育活动。我记得有游泳、滑冰、网球、羽毛球林知夏一个项目都没选。林知夏还在旁边写,那些体育项目,她一个都不会。哎呀,林知夏妈妈,你培养孩子,不能让她只会读书,是吧读书要跟上,体育锻炼也得跟上。清华大学还要求学生都去测试三千米长跑呢。”
妈妈笑着回答“对,吴老师说得对。林知夏在学校还算听话吧谢谢吴老师的照顾啊。”
吴老师频频点头“林知夏听话,脑袋也聪明。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经常考满分来着。我们几个老师都很喜欢她。”
“辛苦老师们,”妈妈脸上的笑意更深,“有机会的话,我和孩子他爸爸想请几位老师吃一顿饭。”
吴老师握着教案,稍微挥了挥手“不用不用,那就太客气了。”
行政楼外侧挂着一面钟。妈妈扫眼瞥过,瞧清了时针和分针。她马上和吴老师告别“吴老师,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孩子他爸一个人看着家里的店,我怕他忙不过来。”
林知夏想把妈妈送到学校门口,但是,上课铃忽然打响了。妈妈催她快回教室。
悠扬的铃声逐渐停止。
林知夏跨过四年级一班的门槛,妈妈的身影也消失在走廊尽头。
吴老师怀抱一本教案走上讲台,今天的语文课正式开始。
全班齐声朗诵一篇名为幸福是什么的课文,众人异口同声地读道“你祝我们幸福。请你告诉我们,幸福是什么呢”
林知夏趴在课桌上,撩起窗帘的一角,呆望着楼底下的一块自行车存放区。她看到了妈妈推出一辆自行车。
那是她家里的自行车。
自行车坐垫的边缘区域老化,缝线处早已断裂,露出内里填充的淡黄色海绵。她的妈妈骑上自行车,踩稳脚踏板,驶向了学校大门。
校园里栽种着成排的白玉兰。
枝叶交错的玉兰树挡住了林知夏的视线。玉兰树的花期早在几天前结束了,落花的色泽白中泛黄,残存馥郁香气,伴随秋风飘零一地,像是一支白蜡滴出的灯花盛景。
四年级的秋游活动将在下周一举行。
于是,本周的周末,大部分同学都在家里准备零食。林知夏也不例外。
她把书包全部掏空,意外地发现了一百块钱正是那天晚上,哥哥非要塞给她的一百块。
怎么回事呢
林知夏略一思索,马上跑出卧室,撞开了林泽秋的房门。
气势汹汹的妹妹如同残暴的土匪一样闯进了门,林泽秋被吓得浑身一震。
林泽秋做哥哥做得很憋屈,根本没有一丝威严。他挺直腰杆,板起一张脸“林知夏你搞什么进门前先敲门你跟土匪学打劫吗”
“哥哥,还你一百块钱。”林知夏递过来一张百元大钞。
林泽秋当场愣住。
林知夏解释道“如果这一百块钱是爸爸给的,妈妈就不会来我的学校送钱。所以,我觉得,这一百块,是哥哥自己攒的零花钱。”
林泽秋戴上一顶鸭舌帽,嘴里还是只有一句话“林知夏,你搞什么”
他抱起篮球,准备出门和同学打球。他绕过林知夏,甩给她一句话“那钱你留着吧,我也没处花。”
“我不想拿你的零花钱。”林知夏却说。
“你怎么磨磨唧唧的,真烦人,”林泽秋抱怨道,“你就不能买点草莓,带去水族馆里面吃我要出门打球了,你别缠着我。”
他换过球鞋,走出了家门。
林知夏打开他的书桌抽屉,直接把钞票放了进去。她还在林泽秋的书桌上留下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感谢哥哥的关心。祝哥哥学业进步,越来越聪明还有,和妹妹说话要温柔,要有耐心林知夏敬上。
这天傍晚,打球打得一身汗水的林泽秋回来了。
夜色浓重,窗外已有万家灯火。
林泽秋直奔自己的卧室,反锁房门。他脱掉了身上的t恤,光着膀子站在房间里,端起水杯喝下一口凉白开,眼角余光瞥见一张纸条。
他捡起纸条,读完后,轻嗤一声“林知夏敬上”
正在收拾东西的林知夏打了个喷嚏。
林知夏已经往书包里装了薯片、草莓牛奶、草莓蛋糕卷。她满心期待着下周一的秋游活动。
只要去一次海洋水族馆,走遍所有的展馆,她就可以不断回味旅程、不断挖掘记忆中的细节。那些海洋生物都会被她记住,供她在脑海中观赏无数次。
好开心呀
希望大概是快乐的源泉。
林知夏幻想着海洋水族馆之旅,高高兴兴地度过了一个周末。
他坚持锻炼,早睡早起,认真学习,在有限的时间里努力充实着自己。他充满了奋发向上的精神和斗志,但他的数学家庭教师撑不住了。
数学家教很委婉地对他说“放松也是生活的一部分。”
江逾白持怀疑态度“是吗”
数学家教露出微笑,谆谆教诲道“你是我教过的所有学生里,最聪明一个。等你长大了,你会发现,平衡工作与生活的重要性。”
“你见过天才吗”江逾白讲述道,“我的同桌是个天才。”
老师笑了“每次考试都能得第一名的小天才”
江逾白望向了窗外的花园,繁茂的树叶在风中飘摇。他忽然说“老师,考试不是唯一的评价标准。”
老师笑得更开怀“你有时候,还真像个小大人。好了,题外话就不说了,我们回到分式方程的具体应用上”他用马克笔在玻璃黑板上写下方程式。这时,书房的门忽然被人敲响。
书房的木门开着一条缝,江绍祺向前探进了一步。江绍祺是江逾白的亲叔叔,今年也才二十四岁。他听说侄子这几天一直闷在家里学习,就打算带着侄子出门玩玩。
江绍祺穿着一身休闲服,头戴一顶黑色棒球帽,手上还戴着黑色手套。他身高腿长,眼中含笑,看起来就像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大学生。
江逾白客气地招呼道“叔叔好。”
“你爸爸妈妈都在海南度假,”江绍祺叹了口气,“竟然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你爷爷奶奶都听不下去了。今天,你的叔叔全世界最好的叔叔也就是我,会带你出门转转。”
江逾白摆了一下手“不,叔叔。我要留在家学习。”
“不,你会跟着我出门。”江绍祺走了过来。他和家教老师低语几句,老师也连声附和,不停地说“假期就该放松一点”、“孩子不能太累了”、“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数学不是一天学完的”等等富有哲理的话。
然后,老师匆匆忙忙收拾背包,又和江绍祺道了一声谢,脚底抹油一般跑得飞快,欢呼雀跃地逃离了江家庄园。
江绍祺拖过一把木椅,坐在了江逾白的身边,无可奈何道“你这孩子,天天逼着人家老师上课,都把人家老师累成什么样了我第一次看到老师下课比学生还开心。”
江逾白沉默地站起身。他端着一杯清茶,走在深红色的柔软地毯上。
这间宽敞的书房属于江逾白。室内共有十四排书柜,每一组柜子都取材于优质的桃花心木,边角处雕刻着回纹棕榈叶,镶嵌着黛绿色的翡翠。
据说,把宝石嵌入家具的传统起源于意大利。在中世纪的意大利,“ietre dure”既是宝石的意思,也代指缀满宝石的家具。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