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
这乍然邀约, 让人猝不及防。
奚苒从没看过什么秀,她虽是毕业于电影学院, 但上学时一直专心搞文字、结婚后当全职太太, 完全和时尚绝缘。
贺夫人倒是酷爱画展、艺术展之类,甚至她自己名下也有画廊、展厅等。
压根不为赚钱,要得就是一个艺术气息,无时无刻地熏陶着。
同资本铜臭味混合在一块儿。
刚刚好, 就能组成上流豪门社会的芬芳味道。
在奚苒做贺家媳妇儿这三年中, 贺夫人举办了很多次收藏展, 甚至还办过慈善拍卖会, 但从未邀请过奚苒。
贺铭遥只随口问起过一次“上周贺夫人那个拍卖会,你没有去吗”
当时, 奚苒是怎么说呢
她强笑道“嗯, 我不懂这些,去了也尴尬。”
尴尬。
且这绝对不是客套。
什么浮雕、抽象派、汝窑、熏香、另类时装设计, 奚苒通通搞不明白,只在艺术概论书中见过这些。再加上她身份又是贺家上不了台面的媳妇儿,出身地位天差地别, 从小到大都在专心学习,何必去贺夫人朋友面前丢人现眼呢。
贺铭遥听了,深以为然, 再没问过。
万万没想到, 离开贺家之后, 竟然还能有人邀请她去看秀。
这样想来, 人生实在是有些荒诞滑稽。
奚苒在冰柜前驻足太久,后面阿姨等了一会儿,免不了出声催促。她连忙捂着手机,低声道歉,推着购物车去了旁边安静位置。
这才对着手机麦,重新开口道“抱歉,不方便。”
孔熙又轻轻地笑了一声,假装抱怨似地嘟囔道“学姐真是大忙人,想约你真的好难哦。”
奚苒“”
不得不说,哪怕是奚苒这般脾气,都有点想问一句我俩很熟吗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和孔熙,在三年前,应该是不死不休的情敌关系才对。
不对。
准确点来说,应该是她爱他、他爱她、她抛弃了他,这种三角关系。
奚苒一直身处感情链底端,可以说,这场游戏,她投了币,却没有资格参赛进去。
又哪有什么资格、同孔熙不死不休呢
两人说话这会儿功夫。
卖场切了背景音乐。
刘德华用不标准的普通话唱着“我恭喜你发财”,将新年气氛提前酝酿起来。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
孔熙说完这句似是而非的抱怨,没再继续说话,像是在等她回答。
奚苒放空眼神,咬了下嘴唇,深吸一口气,应道“是,我确实很忙的,平时都没有什么空闲和人聊天。”
这下,换作孔熙被她堵了回去,略有些失语。
奚苒又说“如果你是想和我聊贺铭遥的事,以后就别打电话来了,没什么好聊的,我们已经分开了,你想做什么,大可以去,不必来我这儿迂回。孔熙学妹,没必要的,我什么都不算。”
语毕,她干脆地挂断电话,又顺手,将这个号码拉入黑名单。
入夜。
月上中天。
再过没几个小时,就到公历新年。
虽然对中国人民来说,老习俗根深蒂固,过完农历年,才算一年过去。但对年轻人来说,农历年要阖家团圆,元旦、又是小长假,就适合和朋友们一块儿跨年,追求点仪式感。
奚苒在江城没有什么朋友,对酒吧跨年之类,兴趣也不大。
最近天气太湿冷,趁着午后阳光好,她将小房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番后,又随便吃了点晚饭,早早就躺到了床上。
被窝足够温暖,让人心情大好。
她随手打开投影仪,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看剧。
转眼,晚上十一点四十分。
奚苒揉了揉眼睛,关了投影,又关了台灯,整个人都埋进了被子里。
出租屋挂了双层窗帘,但两层都是浅色系,夜色还是影影绰绰、小心翼翼地透进了房间,将空气中灰尘蒙蒙点亮。
气氛安静又平和,让人心也不自觉平静下来。
同每一个夜晚一样。
奚苒迷迷糊糊,酝酿出一丝睡意来。
十一点五十五分。
床头柜上,手机震动起来。
在静谧黑夜里,这动静显得有些过于剧烈。
奚苒一惊,“唰”一下睁眼,条件反射地半坐起身,伸臂,将手机摸过来。
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
但号码是本地号码,而且也没有防骚扰拦截。
这个点,会是谁呢
奚苒踟蹰一瞬,接起来,“喂”
电话那端。
安静。
安静。
只有呼吸声,通过电流,慢吞吞地传入耳中,此起彼伏。
奚苒又“喂”了一声。
时间跳到了午夜十二点。
公历新年,到了。
听筒里,男人声线低沉好听,如同低音提琴,弓划过琴弦,沉静流畅地淌出来。
是贺铭遥。
他说“奚苒,新年快乐。”
奚苒脸色微变,睫毛重重地颤了颤,手指也不自觉地握紧了。
她一句话都没有说。
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次日一早。
门铃声响起。
对讲机里,岁三声音清澈又腼腆“奚苒,新年好啊。”
岁三是江城本地人,家里长辈没有过元旦的习俗,所以小长假也没有什么活动。
收到奚苒发来消息后,立马就美滋滋地准备了礼物,上门拜访。
奚苒打开门,接过岁三拿来的袋子,笑道“太客气了。”
岁三“客气什么啊,都是一会儿咱们涮火锅吃的丸子什么的。还有我妈包的饺子,可以涮,也可以留着当早饭,炸一炸就很香了。”
奚苒笑弯了眼。
她真是爱极了这般生活气。
这才是普通人的日常嘛。
讲得是民生、过得是生活。
衣食住行、世间百态,样样都是人生。
不像在贺家时那样,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总觉得哪儿哪儿都是格格不入,背着“高攀心机女”、“爱慕虚荣”的枷锁,一步都迈不出去,生生地将人往地狱里拖。
奚苒“行,那我现在就开始烧水煮底料,你随便坐。”
岁三洗了手,坐到沙发上,四处张望。
奚苒这套房子不大,一眼可见格局。但打扫得很干净,虽然东西摆放得不算整齐,却很显方便温馨。地毯很软,好像随处都能抓过一个抱枕,抱在怀中。
给人感觉,和奚苒这个人倒有几分相似。
漂亮温柔又细心,还带着蓬勃生命力。
颜控岁三觉得自己已经彻底沦陷了。
与此同时。
贺家大宅。
劳斯莱斯超跑停在小区外路边。一个漂亮女人戴着墨镜,迈步下车。
女人身高腿长、前凸后翘,穿着高跟鞋、收腰连衣裙,长度及脚踝,外面套了长款外套,也挡不住这好身材。
脸上,墨镜虽然挡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红唇、尖下巴,却能让人感觉到,她一定是大美人。
女人从副驾上拎下来一个礼品袋。人站在车边,眼神透过最外圈那层小别墅,望到了更深处。
停顿片刻。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嘟嘟嘟”
响了许久。
那头终于有人接起。
是个男人,声音听起来很是沉稳,“您好。”
女人莞尔一笑,“您好,请问贺夫人在家吗”
“您好,我是贺家管家。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孔熙。冒昧打扰,麻烦您同贺夫人说一声,感谢夫人之前的栽培,我想拜访一下她,当面表示感谢。”
管家“您稍等。”
孔熙道谢。
电话被搁置到一边。
她静待片刻,不出所料,得到了肯定答复。
“我现在已经在小区外了,方便开车进来吗”
二十分钟后。
贺夫人缓缓地从楼梯走下来,气质优雅从容。
只是眼神却不含什么温度,像是冰锥一样,落在孔熙脸上。
孔熙立刻放下杯子,站起身,低眉敛目,“夫人。”
贺夫人没应声,不紧不慢地在客厅主位坐下。
孔熙也不显尴尬,双手递上礼品袋。
毕恭毕敬,道“一直听说夫人喜欢玉石,这是我在法国时意外淘到,希望您别嫌弃。”
贺夫人抬了抬下巴,示意旁边女佣接过,却没有打开看一眼。
她单刀直入,“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孔熙早已不是三年前那个单纯女学生,除了被逼分手这一重大打击,三年里,她也算是品尽人间百态,见过不少世面,不会再被贺夫人这种、居高临下的名媛贵妇架势吓到。
“我是专门来道谢的。夫人,谢谢您之前给了我这么一个机会,让我能去圆梦。”
看看。
当事人明明心照不宣,但经过时间打磨,不堪真相也能被美化得面目全非。
贺夫人点了下头,淡淡地说“好,感谢我就收下了。还有别的事么”
倏忽间。
孔熙那张明艳脸上,露出笑意。
“也没有别的什么要紧事,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她家里收集了不少名画,年后要在江城举办一场拍卖会,拿一些出来拍卖。她本人十分仰慕贺夫人,但又苦于无门介绍,便拜托我,想给您送一份邀请函。”
贺夫人眉头一动。
脸上有些许讽刺神色。
在这般表情下,孔熙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直到静默。
气氛让人觉得有些窒息。
贺夫人拿起杯子,抿了一口红茶。
终于,慢吞吞开口。
她说“有些人,插上鸡毛也装不了凤凰。戏子就是戏子。孔熙,不用往我身上做什么努力。贺家的门楣,就算你成了世界大明星,一样高攀不上。”
“”
贺夫人又说“虽然你人在国外,但应该也知道,铭遥早就结婚了。别说他婚姻尚算完满,就算是二婚,只要我活着还有一口气在,也不可能让个没脑子的花瓶戏子,嫁进贺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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