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贺铭遥语气里不见什么情绪,听起来依旧平静淡定。
明明说着“解释”, 却仿佛只是完成一件什么任务一样, 显得别人都像是在无理取闹。
奚苒皱了皱眉, 心中愈发恼怒起来。
什么叫她“不要太过分”
到底是谁在过分啊。
明明是她被他放鸽子、言而无信、出尔反尔了好不好, 怎么就她过分了呢
隔着门,她冷冷地说“贺铭遥,你讲点理。”
“”
贺铭遥蹙了下眉。
老房不比新楼, 完工早已经有些年头。走廊墙壁本是本白色,经历岁月磋磨后,渐渐染上灰色, 蒙蒙一片,不甚亮堂。
然,就算周围环境并非高堂雅座、琼林玉树,也无伤人自身的矜贵气质。
贺铭遥站姿如松、面冠如玉,整个人笔挺挺地站在门口, 愣是透出一股高不可攀、格格不入的气场来。
奚苒不想给他开门。
只能从猫眼里管中窥豹一番。
沉默片刻,贺铭遥再次抬手, 敲了下门。
他模样依旧平静,款款开口道“那天,孔熙是闯进公司来的。事发突然, 我以为来得及处理完之后赶过去见你。抱歉。”
奚苒愣了愣。
没忍住, 低低地嗤笑一声。
贺铭遥都会对她说“抱歉”了, 看来这婚姻路上, 他也不是全然没变化。
只不过, 现在奚苒已经不需要这些小细节了。
爱情太辛苦,她不想从尘埃里抠糖。
也不需要这点浪漫,没必要。
很快,奚苒收了笑,悠悠地开口“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换证的话,我们再约时间好了。”
“”
贺铭遥一顿,眼神乌压压地沉下来。
说实话,他极少踏足这种地方,更别说为了女人,费尽功夫,又是买房、改签机票、又是亲自跑到这里来。哪怕和孔熙在一起时,也是孔熙找他、等他、迁就他比较多。两人情意浓厚时,不分你我,到最后由孔熙主动撕破脸,才更让贺铭遥生气。
所以,在贺铭遥26年人生里,主动找上门,向她小心解释道歉。
这种事,都能算得上骇人听闻了。
结果奚苒居然,连开门都不打算开一下
静待片刻。
面前,大门依旧纹丝不动。
贺铭遥脸色彻底冷下来。
抿着唇,他淡淡开口“是叫周远吗你说的那个男人。”
奚苒一直背靠在门上。
这两两静默的几分钟里,她心绪万千,辛酸苦辣,似乎在倏忽间,全部尝了一遍。
万万没想到。
贺铭遥竟然没有直接走人,而是说了一句这话。
奚苒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打听到了周远,但贺家这种家庭出身,只要他想知道,世上大抵都没有秘密。
两人从出生就像活在两个世界,思维模式和行事方法都大相径庭。
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但奚苒却在他这问题中,感觉受到了侵犯。
“贺铭遥,你找人跟踪我还是调查我”
贺铭遥没说话。
事实上,此刻,她租的这套房、包括隔壁房的产权,都已经在贺氏集团名下。
买卖不影响租赁,直接和房东交易,所以她还尚未知情。
明明没必要为奚苒花这么大功夫,但偏偏贺铭遥就是默认、让手下人这么做了。
奚苒立刻气急败坏起来,抬高了声音“我告诉你不是不是周远我喜欢的那个人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爱我也尊重我绝对不会像你这样莫名其妙贺铭遥,我不想见到你了等你空出时间,让徐明给我消息就行。希望离婚那天,是我们这一生里,最后一次相见。”
“”
周六傍晚。
暮色四合时分。
贺铭遥和沈从宴碰了个头。
周铮闯得这个大祸,还得感谢沈从宴及时通风报信,压住消息,没让媒体弄出来,给贺氏足够时间去解决,将影响压到了最低。于情于理,贺铭遥都得感谢一下沈从宴。
两人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沈家从来都是站队立场坚定,一直挺贺铭遥。这种亲密关系,没必要再说什么客套话。
酒吧,光线明明灭灭、妖妖娆娆。
贺铭遥举起洛克杯,冲着沈从宴抬了下下巴,仰起头,将杯中酒饮尽。
顿了顿,他沉声道“这次谢了。”
沈从宴笑了一声,“咱们还说什么谢。我听说了,是你舅舅弄出来的”
贺铭遥垂眼,点点头,“嗯。”
沈从宴“他之前不是挺低调的么工作能力也算过得去怎么会发生这种意外”
一说到周铮,他是贺夫人亲弟弟,也就是贺铭遥舅舅。
关系亲密,总容易让人想到家族内斗纷争之类。
但像企业开发这种大项目,涉及到方方面面,不仅仅是对内员工工作调配,还有对外时,各个部门接洽、政府审批、社会舆论口风等等,从上到下,都是一条闭环,一环扣一环,需要反复审查、核对,也不是项目负责人一个人可以全权解决、只手遮天的。
哪怕真是周铮蛰伏多年,想给贺铭遥使绊子,实际操作上来说,也没有那么容易。
贺铭遥淡淡地道“表面看起来好像是拿了拆迁回扣,准备强行施工,但应该还要再查查。”
周铮一直在给贺氏打工,又有贺夫人关系,不至于需要吞这点拆迁款。而且,就算真是这样,居民为了拆迁款直接跳楼自杀,听起来好像也有点奇怪、不符合常理。
整件事疑点太多,时间又短,贺铭遥这边暂时还没能查出什么结论。
沈从宴“哦”了一声。
没再多问。
这会功夫,背景音乐换了一首,听起来舒缓许多。
光影明灭中,倏地,沈从宴听到贺铭遥恍若漫不经心地出了声。
他在问“从宴,怎么才能让女人回心转意”
沈从宴一惊,手上酒杯差点脱手。
“我没听错吧”
他讪笑着,问道。
贺铭遥不说话,定定地看着他。
沈从宴立刻明白了,“你和奚苒姐姐还没去办手续怎么你又改主意了”
“嗯。”
贺铭遥爽快承认。
这下,沈从宴更为惊讶起来。
“铭遥你是被人附身了吗我操,孔熙走那会儿你都没想过让她回头,奚苒姐姐哇,你还说没爱上她,你这就是爱上她了好不好不想离婚,不就是舍不得她么”
贺铭遥觉得这件事很难解释清楚,但他自己也有些理解不了自己内心。
懊丧地捏了捏鼻梁,他轻咳了一声,说“应该是占有欲吧。”
毕竟是同床共枕了三年,在贺铭遥潜意识里,奚苒就该是他的女人,不能被人觊觎,也不能随意离开他才对。
每个男人应该都会有这样的占有欲。
爱情怎么会是这样呢
他不是什么青涩毛头小子,说不上沈从宴这般万花丛中过,但之前也是交过些女友,真心喜欢和逢场作戏的皆有。
就拿孔熙类比,贺铭遥见不到她时、会思念,想时时刻刻和她待在一起,也会像个少年人一样、幻想两人之间的未来。就算吵架,也会很快和好。她的情绪、她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心绪。
对奚苒,显然并非如此。
贺铭遥工作很忙,并不会经常想起她。
似乎也没有这个必要,毕竟只要他回到家,就能见到她。
奚苒性子安静、温柔、有耐心。连等待,都是悄无声息、流水一般,润物细无声。在她旁边,贺铭遥会觉得很舒服。
没错。
就是舒服。
这种舒服已经习以为常、深入骨髓,所以一听到她想离开,就让人觉得难以接受,像是要把某种习惯,硬生生从身体里拔出来一样。他不曾幻想过和奚苒走到底,但也没有想过,未来心仪的妻子,如果不是奚苒,到底该是什么模样。
贺铭遥自己也说不清这种感觉,但可以肯定的是,和轰轰烈烈的爱意,差距甚大。
沈从宴挑了挑眉。
“占有欲”
“嗯。”
他笑了起来,“哥,男人对女人有占有欲,就已经是爱了。你为什么不愿意承认难道还是因为孔熙吗或者,你把奚苒姐姐当孔熙的替身了”
贺铭遥捻了捻手指,眼神不自觉放空。
只是这般坐着,都显得矜贵出众。
平心而论,在沈从宴心中,无论是孔熙,还是奚苒,都是配不上贺铭遥的。但要是让他娶个上流豪门女人,两人相处起来,相顾无言,似乎也不是那么匹配。
良久。
贺铭遥说“没有谁是谁的替身这种说法,也没有放不下孔熙。”
沈从宴“”
贺铭遥从小出身豪门,已经霸道惯了,做事就这样随心所欲。
很快,下定决心。
“反正不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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