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着宋副军而去, 关渠在走廊尽头把他按住了,笑斥了他一句, “别看性格不刚, 跑的到是挺快。”之后,把李曼语的交代给了他。
“……我和许家大少奶奶正合作着呢, 那女人不是个简单的,很有几心野心勃勃的劲儿头,她家正遭劫难, 小白脸子瘫痪了,她着急抢权,曼语撬她墙角的事儿,但凡没到十万火急的时候,你不要打扰她,免得她娘们家家心眼窄, 在因为这点破事儿跟我闹掰了!”
“毕竟,她给的药效果是真好,本人又比许老头好打交道, 我到是想跟她长期合作。”
关渠郑重交代。
“哎, 大帅, 您放心吧, 我明白的, 肯定不会打扰许少奶奶,不过,表姑娘真的没跑到许家吗?她个没出过家门的小姑娘, 骤然离家,真的敢坐上火车跑出城?”宋副官犹豫的问。
“李柏已经打探过了,那是他亲闺女,他肯定查的严,既然他都说没了,应该是没去,你先查火车站吧,然后跑跑青帮,让他们一下有没有哪路佛爷,或是人拐子新得了货?八大胡同里溜溜,各大歌舞厅都仔细找,还有那些个半掩门、私娼巢子、暗馆地媒全过一遍……”关渠皱眉。
“我的天,大帅,您这话要是让李副局长听话,估计他都能撅过去。”宋副官叹息着连连摆手,他算关渠的私人助理,平时常跟李家人接触,那夫妻俩多娇惯李曼语,他见过太多了,此回表姑娘‘破除封建,自由恋爱’没成功,绝然离家出走,就生要了两口子的半条命,要是表姑娘真像大帅说的,落到那更‘不堪’的地步……
“李副局长不得搬石头砸天啊!”
夫妻俩的性格都得填进去。
“哼,养女不教,活该受罪。”关渠嗤声,语气里满是嘲讽的意思,然而,想想平常偶尔跟李家人见面,李曼语恭恭敬敬,天真无邪的一口一个‘大帅’唤着,他娘又很疼爱这外甥孙女,不免微叹一声,“不管孩子懂不懂事吧,总归他们求到我这儿,我娘开了口,你放到心上,好好找吧。”
“哎,大帅放心,表姑娘的事儿交给我,我肯定用心。”宋副官连连应声。
“嗯。”关渠满意点头。
站走廊里,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眼见时候不早,宋副官便出声告辞,准备往景城发电报去了。
——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皎洁的月亮笼罩着整个海城,一片星空下,各家各户,各自光景。
关老太太念着李家糟心事,好一番长嘘短叹,直到半夜才睡下,李柏和李太太相顾泪眼,又是羞愧难当,又是期盼非常的瞪眼熬着,至于关渠嘛,短短想了糟心外甥女两分钟,便坐着吉普出门,往兵营方向去了。
毕竟,都答应要支援景城,亲自御敌了,肯定不能上嘴唇碰下嘴唇,是要提前备战准备的。
关、李两家各有各事,俱都彻底不休,而,在同一片夜色下,被他们惦记着的李曼语,正坐在许家别墅二楼卧室里,拿着温湿的毛巾,给许令则擦脸呢!
忙忙碌碌,满头是汗,她擦完脸擦身子,甚至连脚都帮着给洗了。
半点嫌弃的意思都没有。
满面疲惫,神色里带着微微怜惜和满意,李曼语抬手抹了把汗津津的额角,随后,便垂头瞧着许令则,温声道:“令则,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接受不了,但是人生在世嘛,生病是难免的,你这回不过是暂时受困而已。”
“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你有如此才华,又生逢乱世,眼下的困难是老天爷在考验你呢,只要熬过这一次,往后肯定会一帆风顺的。”
“别怕,别担心,我陪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李曼语满面真挚的保证着。
堂堂副局长家的大小姐,跟海城‘土皇帝’关渠沾亲带故,她是自小娇生惯养,别说什么人间疾苦了,她是摔倒磕破皮儿都有人围着嘘寒问暖的,平生没拿过比书包重的东西,此一回,让程玉硬生生‘哄’许家做姨太太……
额,不,应该说是‘护工女佣’了!
毕竟,虽则李曼语是签了纳妾婚书,可许家既没摆酒接纳,亦没广而告之,甚至,这事儿完全是程玉私下做的,许元章和许太太都不知情,完全把李曼语当成‘外室通房’来看……
“令则,我知道柳太太看不起我,叔叔和阿姨也没把我当成你的爱人,但是,没关系,我不在乎的,我愿意签下那个屈辱的‘婚书’,独身一人来到许家,所求所为,不过是想离你近一些,能亲自照顾你,陪你度过最难的时候,所以,令则,哪怕为了我,你要坚持一点啊!”
泪眼朦胧,李曼语握着情郎的手,情深如许的表白着,看似坚定如铁,然而,只她眼底深处那一丝丝不自知的迷茫,便可分辨,她这一番话,并不单为鼓励许令则,或许,还有一些自欺欺人的味道了。
毕竟,爱不爱的另说,谁受苦谁知道啊!
“啊啊啊~~~”浑身僵硬的躺床上,许令则瞪大眼睛,紧绷的面部肌肉扭曲着,嘴不受控制的自然开启,口水顺着嘴角流到脖子里,黏呼呼的难受极了。
狰狞着脸,猛瞪着眼,他嘴里含糊的发出‘呼噜噜’,分辨不出内容的声响,拼命想要扭动身体,鼻翼扩张着,神色多多少少有些不同,偏偏,李曼语正自我感动的不行,并没有注意到他的些许异常。
终归,哪怕她牺牲颇多,哪怕她真心照顾,可……娇小姐就是娇小姐,不会就是不会,短短几天的时间而已,怎么会改变啊?
心细如尘什么的,不存在啊!
“令则,令则,我们的爱情真的不对吗?真的那么不容于世吗?我都有些怀疑了……柳太太虽然把我接进你家,但她让我签了那样屈辱的东西,我知道她看不起我,甚至就连你的家人都没把我当回事儿,他们看我的眼神是冷漠的,是鄙夷的,仿佛我是什么脏东西一样,就连佣人都不跟我说话……”李曼语垂脸坐床边,手搭在被子上抽泣道:“可是,那是不对的啊,外面的世界日新月移,正飞速进展着,所有人都在改变,都在前进,为什么你们家就那样不同呢?”
“令则,在学校的时候,我是那样崇拜你,我们那么真爱,那么合拍,我们共同追求进步,我们一起崇尚自由,你是如此出类拔萃,心胸那样开阔豁达,为什么你的家人就不一样呢?”
“他们自私,冷漠,麻木,对我颐指气使……令则,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可能根本坚持不下去,我是因你变得勇敢的,所以,令则,你也不能放弃,要为了我努力啊!”她抽泣着碎碎念。
而躺床上,许令则也仿佛被鼓励的激动了起来,面色不知为什么突然红了,流着口水粗喘着,鼻翼扩张着,瞳孔都要扩散了。他身体紧绷,眼睛越瞪越大,突然……
“咔咔咔咔!”嘴里发出一阵怪响,他微微一颤。
李曼语手下的丝绸被面儿慢慢湿了。
圆圆的一块儿暗下来,看起来特别显眼。
“令则,你又,又……”失禁了!
李曼语惊叫一声,猛然站起身,脸上的表情瞬间似是绝望,似是悲凉,她看着那被子,好半晌儿,才收拾起心情,软下语气,她喃喃道:“令则,你,你忍一忍,我去拿裤子,马上给你换。”说完,便抽泣掩面,拖起脚步,踉跄着返身。
毕竟,都贴身照顾好几天了,情郎大小便失禁,尿她一手什么的,她都已经有点习惯了。
都绝望不到一分钟,就恢复了平静。
她转身拿裤子去了,床上,许令则盖着湿被子,用空洞的眼神直勾勾看着天花板,那模样,好像个被玩坏了的破娃娃。
完全失去灵魂。
就真的,就在数月前,许令则还是才华横溢,风光无限的大才子,大教授,家里爹娘捧着,外头‘粉丝’无数,身侧红颜知已,端是前途无亮,可就短短几个月,车祸断腿就算了,瘫痪是什么情况?
他才二十二啊!那么年轻,素来身强体壮,他是有长年健身习惯的,怎么突然就三高了?
瘫痪的这么彻底算怎么回事?
许令则都崩溃了啊!
躺床上那么久,期盼着渴望着能治好,然而,他惯来相信,信奉为真理的西医辜负了他,连点了那么多天的点滴,又是化验,又是吃药,而结果……
一点都没好。
该不能动还是不能动,连说话都成问题,许令则真是苦的痛哭都找不准调门儿,连心爱的女人,他的真爱小情儿终于摆脱父母,投奔到他身边,那么真情真意,不离不弃的表白,都半点不能鼓励到他!
毕竟……
唉,他都不能动了,还要女人有什么用啊?
真爱的诉苦,家里的困境,封建老婆的崛起……不管什么都打动不了他,他是彻底的‘被迫’佛系了,或者干脆点儿——万念俱灰了。
满眼冷漠,满面僵硬,他好像尸体一样瘫在那儿,满脑子……既没有担心亲爹的身体,亦没有关切真爱的处境,而是……
怎么那么久,拿个裤子而已,衣柜就在客厅里,为什么还不回来?
裤子湿着有点冷啊!
还臊哄哄的!
许令则默默的想着,偏偏脖子还不好使,连转头看看门口都做不到。
——
李曼语出卧室拿裤子,那么距离,那么难易度,按理都不用两分钟就能回转,为什么会久久不归呢?
自然是有理由的——她让程玉给叫走了。
“柳太太,您,您叫我什么事啊?”走廊里,李曼语低低垂着脸儿,手里还拿裤子。
“你进家来有段日子了,怎么样?还习惯吗?”倚着门框,程玉光明正大的来扎她的心。
“我,我挺好的,能陪着令则,不管在哪儿,我都觉得很值。”李曼语咬唇。
“哦,这样啊。”程玉挑眉,似笑非笑的看她,“不错不错,我现下相信了,你们俩真的是爱情,怪不得我相公那么看重你,都想跟我和离迎你进门了,看你的表现,这份儿不离不弃的,到还确实挺值!”
她闲闲拍了拍手,看似称赞。
然而,早就有经验,没那么天真了,李曼语在不会觉得这是好话,但又偏偏嘴笨,反驳不出什么,只能默默低头,哑然无语。
算是躺平任嘲!
但,心里难免凄凉。
幸而程玉没那么无聊,并不穷追不舍,而嘲两句新鲜新鲜就算了,转而说起正事,“你进来挺久了,家里的情况你该知道,公公的身体不能劳累,相公又是那情况,婆婆久不经事,家里能撑场面的,不过剩下我一个而已。”
“此番,我跟关大帅已经商量好了,答应赔人家损失,可公公和相公都不能动弹,我要往青县去采购,你知道吧?”
“我知道,阿姨……额,不,不对,是大太太提起过。”李曼语怯声点头。
“嗯,家里我走了,剩下两个病号,婆婆又素来不管……”程玉轻声,刚想交代什么。
李曼语就接话,“我知道,我会看着照顾的。”
“呵呵,你照顾?”程玉扬眉,毫不留情的讽刺道:“你能干什么?不给家里惹事就不错了,你知道,最近几天一直有人找你……”
“找我?谁找我?”李曼语一怔。
“当然是你家人啊,管家跟我说过,你爹人偷摸收买家里佣人打听你的下落,怎么样?想不想回去啊?”程玉嘴角微勾,试探着问。
次回前往青县,短时间内回不来,她得摸清李曼语的心思,别让这人趁她离开的时候跑了,毕竟,真爱嘛,就该生生世世永远‘在一起’。
“回去?你是说回我家吗?不不不,令则还没好呢,我得陪着他,我哪都不去!”李曼语一脸倔强的断然。
凄苦归凄苦,迷茫归迷茫,她所谓的‘委屈’不过是太难过了,偶尔抱怨抱怨,可,她的心依然是坚定而决绝的。
哪怕把南墙撞烂了,都不会回头!
“呃……那个,呵呵,好,你继续,你加油……”程玉讪笑,抽搐着嘴角,人都有点懵了。
话来,她此回前来,本是听说了李曼语在许家待的不舒坦,挨了不少白眼风凉话,怕她熬不住,这才特意过来,想给她灌点迷魂汤,让她挺住,别随便放弃,否则柳玉娘恐怕不会给高评……谁知这位太执着了啊,自我催眠的如此彻底,压根用不上她!
这来的多尴尬!
耗尽心力签纳妾婚书干什么啊?一点威胁的作用没起到,完全白费了啊!
程玉摸着头,心里懊悔的想死,皇图霸业里从没见着过李曼语这样的,一点经验没有,彻底估计错误,她一脸讪不搭的道:“那行吧,你,你既然真的没有离开的意思,决定要陪着相公了,那就老实一点儿吧。”
“你家里人正四处找你呢,瞧他们那架式,不像接受了你的选择,反而觉得你败坏了门楣,要抓你回去的样子,你既不想离开,那便没随便出门,免得他们发现了你的行踪……”
“你家里挺有权势的,既是官身,又跟大帅府沾亲戚,你爹娘要是抓着你,公公婆婆抵挡不住,是不会保你,肯定要把你送回去。”
“至于赶我下位什么的,曼语,你想都没想的,莫说公公婆婆不是那样的人,单说你爹娘,能把你逼到签婚书都要跟我走的地步,想来他们宁可淹死你,都不愿意你坏败了门风的。”
许令则要还是好好的,身强体壮,活蹦乱跳,李家夫妻自然会像前世一样,说不服女儿,又舍不得下狠手,此默认两人的破事儿,然而,此回女儿情朗都瘫痪,一动不动了,面对这般情况,哪怕被女儿抱怨恨,他们都会使出强硬手段,分开他们的。
毕竟,那对夫妻是真的疼爱孩子啊!
程玉微微勾起嘴角,讽刺的想着。
自己的亲爹娘,李曼语同样挺了解,因此,对程玉所言,她到是挺信服,认同的点点头,“柳太太,你放心好了,我肯定会小心,不会随便露面的,其实,自从你把我带进许家开始,我一直都在照顾令则,根本没踏出过别墅的大门,而且,除了你之外,我也没告诉过任何人我的身份,就连叔叔和阿姨都不知道我的名字……”
“我爸爸妈妈找不到我的。”她一脸认真的说。
“嗯~~”程玉叹息着点头,上上下下狠狠看了她好几眼,默默的替李家夫妻糟心,“反正,明天我就要出发往青县去了,家里没了我,没人能帮你遮掩了,需如何行事,曼语,你自己得斟酌着办了。”
“毕竟,万一你不小心露出马脚,让人察觉出你的身份,你爹娘找上门来,公公婆婆肯定不会保你,但凡此回你离了许家,那么,你和相公就真的一点希望没有了。”
程玉语重心长。
“嗯嗯!柳太太,我会小心的,我保证。”李曼语感激的点头。
程玉:……
“行,你有分寸我就放心了。”程玉抽着嘴角回答,并,默默的转过脸儿,不忍在看。
真的,她好替李家夫妻肝疼啊。
这闺女养的……确实太闹心了!
彻底把围观许令则惨状,看真爱给情郎换尿湿裤子的心劲泄干净,程玉有气无力的挥挥手,转身离开了。
且,不知为什么,背影居然有些落寞!
【大玉,你没事吧?我怎么瞧着你蔫巴巴的?】一路回到房间,看着自家宿主纵身一瘫,把自个儿扔床上,眼神空洞,仰望苍穹,狗子忍不住,满眼担忧的问她,【你怎么了?眼下这情况不是挺顺利的吗?难道有哪些我没发现的隐患?】
【没有隐患,确实非常顺利的。所有我预想的麻烦都没发生,李曼语乖巧的让我头皮发麻……】程玉‘麻木’的说。
【那你为什么摆出这副模样?这份儿让我担心的。】狗子皱皱鼻子,没好气的道。
【我……】程玉喃喃,沉默了好半天,好表情飞速变幻着,隐隐都有几分狰狞了,猛的坐起身,狠狠拍床头,她高声嚷道:【我特么就是觉得不值啊!】
【我在皇图霸业里艰难度日,九死一生,遇着的都是些什么人?沾上毛比猴都精,四脚着地比狐狸都灵,哪怕最底层,从罪奴往上爬那回,那些个太监宫女都个顶个的聪明,怎么……转个部门差这么多?】
【女配部的任务都这样吗?姣夫人好歹有手段,识时务,李曼语是个什么鬼?她怎么活到这么大的?都没有哪个拐子发发善心,把她卖到大山里吗?她那么傻,应该很好拐的啊!】
程玉咆哮,直勾勾盯着狗子,【溜儿,我崩溃了!我精神受到了伤害!!】
【那什么,咳咳咳……大玉啊,正所谓:一样米养百样人,李曼语这样的,我一点都不开玩意,还真是挺多的,别说女配部了,女主部都有不少,好长一段时间,她这种是主流……至于你为什么遇不到嘛,嘿嘿,霸图霸业里面,她这样的女人根本凑不到你面前,出场就让人弄死了,不是一个风格的东西。】狗子讪笑着。
偷眼瞧着依然满面崩溃的宿主,它摸了摸鼻子,好言劝道:【其实,你换个角度想嘛,李曼语是个恋爱脑,她真真切切,坚定不移的真爱着,对你来说不是很好吗?】
【都不用耗丁点心神,她就扎根许家,直接‘种’许令则身边,这给咱们省了多少事儿啊!】
【是啊,是挺好的,可是,我怎么觉得,我宁肯她后悔了,都不愿意她那么‘天真无邪’的愚蠢着啊?】程玉握拳锤床头,狠狠道:【欺负傻子,我良心不安,有负罪感啊!】
【没事没事,不用不安,你的良心早就让我吃了,大玉,你乖,咱们没有那玩意儿!听话啊!】狗子温声细语。
程玉:……
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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