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陵乱葬岗,尸骸遍地,怨气横生,不知昏睡了多久,魏无羡忍住身上的疼痛,撑起身子缓缓站起来环顾四周,见不远处躺在地上的黄色身影,急忙跑过去。
“阿曦,阿曦。”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看着那张没有血色的小脸,魏无羡不由心头一紧,颤抖着将手伸过去试探鼻息,微弱的气息传来,不由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将金子曦抱起来,找了个相对安全些的地方安置好,魏无羡轻轻抚摸了下金子曦的脸,微微皱紧眉头,为何阿曦会伤的如此重,怎么到现在还不见醒来的迹象?见金子曦嘴唇干裂,魏无羡环顾一下四周,见四周一片荒芜,尸骸遍地,不像是有水源的样子,便起身去寻找水源和出去的办法,没有看到一边一闪而过的红色身影。
没有了金丹便和普通人无疑,一路上没少受到怨灵的欺负,走了好久,四周依旧是干涸的土地,成片的枯树,这样的地方,别说是动物了,便是想找颗果子都难,听见远处好像有溪流的声音,魏无羡兴奋的寻声而去。
好不容易跑到溪边,魏无羡舀了一捧水刚准备要喝,结果看到满手的红色,吓得一把将手里的血水扔了出去,好半天才从惊吓中出来,看来在这乱葬岗是找不到食物和水源了,想着自己出来有一会儿了,阿曦还在原地,若是醒来看不到他必定会害怕,便放弃继续寻找,匆匆赶了回去,刚到原来掉下去的地方,便看到一群怨灵围在阿曦身边,静静地看着她。
“阿曦!”
魏无羡见状赶忙跑过去,愤怒地挥开那群怨灵。
“走开!走开!”
后怕的将金子曦抱在怀里,见她浑身冰凉,额头冒出细细的冷汗,十分担忧,都怪他,他不应该把阿曦一个人留在这里的,魏无羡静静的抱着金子曦,不知过了多久,金子曦起了热,呼吸也越来越微弱,而魏无羡如今没了金丹,竟是一点忙也帮不上了……他绝望地看着这尸骸遍地寸草不生的地方,周围是对他们虎视眈眈的怨灵,感受着怀里的人渐渐失去温度,为什么会这样……莲花坞被灭,江叔叔和虞夫人也不知如何了,他失去了金丹,现在连阿曦都要从他身边夺走么?为什么……他做错了什么?!
心中怨念越来越深,感受到他的怨气,那些贪婪的怨灵缓缓靠近,怨气所化的黑雾将他牢牢围住,黑雾中传来阵阵嘶吼,那声音像是莲花坞被灭时,他师弟们的惨叫声,他痛苦的大叫了一声。
黑雾渐渐散开,露出了一把散发着浓浓怨气的玄铁剑,看着那柄剑如此熟悉,魏无羡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的乾坤袋,只见袋里空空如也,原来是之前封印屠戮玄武的那柄剑冲破乾坤袋的封印跑了出来,与此同时,耳边传来了几声呼唤,诱惑着他去拔那柄剑。
“魏无羡,你想报仇么?”
“魏无羡,和我们一起吧。”
“魏无羡……魏无羡……”
他想报仇么?莲花坞被血洗,他和江澄受到如此大的屈辱,阿曦也被无辜牵连,他如何不怨?!如何不恨?!他当然要报仇!缓缓伸出手用力握住那柄剑,感受着剑上的怨气,任它们肆意冲入自己身体内,终于拼尽全力将那柄剑拔出,再抬起头时,目光已不复从前。
见他有如此大的变化,刚刚还虎视眈眈的怨灵如今望而却步,有几个胆大的刚上前没几步,只见魏无羡邪魅一笑,缓缓抬起左手,那几只怨灵瞬间便被吸入进他体内,剩下的怨灵见状纷纷后退,只剩下魏无羡抱着不省人事的金子曦,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红衣女子缓缓走来,那女子长的极美,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身上的衣服鲜红如血,皮肤苍白如纸,披散着墨色长发,赤着脚踏过地上的残骸,魏无羡警惕地看着那女子,她也是个怨灵,只不过这个怨灵似乎与其他不同,那女子见魏无羡一脸戒备的样子,红唇微启。
“你不必紧张,我是来帮你们的。”
见魏无羡不信,女子将手里的袋子扔到他怀中,魏无羡一脸诧异,打开塞子看了看,是水!干净的水!忙将水送到金子曦的口中。
“她修为太低,又多次动用超出她所能承受范围的灵力,导致现在灵力枯竭,这里不适合她养伤,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见女子转身带路,魏无羡赶忙抱着金子曦追上,但心中仍有些不放心。
“你为什么帮我们。”
女子转身,看着他怀里的金子曦,一脸的爱怜与疼惜。
“我与这孩子有缘。”
穿过一片荒芜之地,走过一片竹林,他们便到达一个山洞口,因着魏无羡的原因,一路上并没有怨灵来打扰他们,魏无羡刚将金子曦安置好,那女子便走过来朝着金子曦施法,瞬间,一道红色的灵力注入到了金子曦体内,魏无羡见状愤怒的揪住女子的衣领。
“你做了什么?!”
“救她。”
魏无羡将信将疑的松开手,恶狠狠地瞪了女子一眼,然后快步走到金子曦身边,竟然退烧了,体内原本枯竭的灵力竟有复苏之迹,她真的是在救阿曦,想到他刚刚对女子的态度,转头歉意地看向红衣女子。
“对不起,误会你了,还有……谢谢。”
女子淡淡地扫了眼魏无羡,上前为子曦诊脉,确定无事后便对魏无羡说道。
“你不必谢我,我说了,我与这孩子有缘。”
“之前便想问,前辈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一直说与阿曦有缘?”
红衣女子没有立刻回答他,看着安安静静躺在那里的金子曦缓缓道。
“你无需知道太多,你只要知道我能带你们出去便可。”
“前辈知道出去的办法?!”
“我在这乱葬岗漂泊了十余年,当然知晓出去的法子,不过越往下走,遇到的怨灵越强,你虽得到了如此强大的怨气之力,但想必如何驱使你也是不得要领,出去的事情不急于一时,当下之急先解决这个问题。”
之后的日子里,魏无羡苦寻驱使怨气的方法,从小的怨灵到修为强的怨灵,驱使怨气已经得心应手,他走到山洞里看着被前辈照顾的很好的金子曦,目光柔和。
金子曦如今还没醒来,这段时间都是由那红衣女子来照顾她,魏无羡不知她的食物和水是如何而来,并且到现在这女子也不愿透露出自己的身份,但见她对阿曦无微不至的照顾,便也卸下了心中的戒备,那女子放下为金子曦擦拭脸的帕子,转头看向魏无羡。
“回来了,今日练的如何?”
“还不错,不过,我缺一件能助我驱动怨灵的法器,这法器最好能和怨灵的怨气相契合。”
听到他这样说,那女子微微皱眉,思忖了半晌,像是想到了什么,定定的看向魏无羡。
“这乱葬岗虽尸骸遍地,但要找到你说的这种法器实为不易,不过……前面的竹林有一根墨色的竹子,那竹子之下埋着一位百年前被人构陷杀害的仙家修士,怨气久久不散,其他怨灵皆不敢靠近,而那竹子在这怨气的滋养下竟然有了灵性,不知那灵竹可否能帮到你……”
魏无羡对那根灵竹很是感兴趣,第二日一早便动身前往竹林寻找那根竹子,越往竹林深处走怨灵就越少,想到前辈之前曾说过其他怨灵不敢靠近的话,心中一喜,应该快到了。
果然走了没多久便发现了那根灵竹,那灵竹散发着浓浓的怨气,感觉到他的靠近,怨气直面向他袭来,魏无羡见状也用怨气与之对抗,果真难对付,原来这灵竹所附不止是怨气,那修士所化的怨灵也在那灵竹之上,魏无羡与那怨灵缠斗一夜方将其击败。
魏无羡一把砍下灵竹,将其刚一握在手中,便感受到了上面的怨气,魏无羡思忖着将这竹子如何处置,便想到故苏蓝氏擅用音律驱使灵力,那自己何不借鉴一下,用音律来控制怨气?这样计划好便立刻行动起来,傍晚才赶回洞中。
此时红衣女子正在给金子曦喂药,见子曦安静的靠在石壁上,小口的喝着药,魏无羡赶忙跑了过去。
“阿曦!你醒啦!什么时候醒的?怎么样?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么。”
金子曦醒来后便看见一个美丽的女子在照顾她,女子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莫名地让她很安心,她虽向她解释了魏无羡去做什么,可一夜未归,难免让人担心,如今看见魏无羡平安回来,金子曦很是开心,可突然被这么一通问,她一时间也不知道先回答哪个是好了,想到魏无羡同她掉下来时身受重伤,不由担忧地看向他肚子的位置。
“你没事吧?”
见金子曦目光所对之处,魏无羡便明白她已经知道了,安慰的朝她笑了笑。
“无碍。”
夜晚,红衣女子将金子曦哄着后,便走到洞外坐在魏无羡身边,看着他仔细的打磨竹子上多出来的棱角。
“这就是你的新法器?”
“怎么样?还不错吧?”
魏无羡打磨好,得意的将竹笛在手中转了一圈,然后放在唇边吹了几下,嗯……音律这方面他果然还是比蓝湛差了些。
红衣女子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转身淡淡的看向他。
“那日你拔剑时,在你身上所散出的怨气中,我看到了你的过往,看到了你的怨、恨。”
魏无羡听到她如此说,收回了他一脸的痞气,严肃的看着她,她见状也不恼,继续道。
“你不必紧张,我只是想跟你确定一件事,你出去后的第一件事可是复仇?”
“前辈为何问这个?”
见魏无羡一脸不解,女子拍了拍魏无羡的肩膀,想到自己以前发生的事,露出了狠厉的表情。
“如果要找温氏的人报仇,记得带上我。”
见前辈提及温氏的人竟如此之恨,想到她如此照顾阿曦,萍水相逢地又要助他们出去,抬头看着她身上破旧的大红色衣裙,以前没看出来,如今再细看看便觉得像是件嫁衣,想着她之前说过她来这乱葬岗已十余年,心中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前辈,你……你可是琴川钟氏之人?”
红衣女子冷笑一声,见他都猜到了,想到自己出去复仇都要靠他,便也没再做隐瞒。
“没想到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既然是这样!前辈为何不与阿曦相认?!”
魏无羡虽是无心,却也提到了她的痛处,她怎么会不想和曦儿相认呢?在这世间,曦儿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我时日已不多了……和她相认便会让她多经历一次失去亲人的痛,在我消失之前若能多杀一个当年参加清剿我钟氏之人也算值了。”
“前辈,你……”
“我其实是阿曦的堂姐,只不过我父母死的早,叔父可怜我,便将我过继到他名下,后来叔母嫁进来更是拿我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我有罪,是我害了他们,害钟氏灭门,害曦儿自幼没了父母。”
女子痛苦的用双手掩面,自己居然被一个男人所骗,不止骗了感情!还让自己的家族惨遭灭门!这让她如何有勇气告诉曦儿她的身份……
魏无羡想安慰她,却被她挥手叫停,只见她抬起头面露哀伤,却一脸诚恳的看着魏无羡。
“我如今已经没颜面同她相认,她能无忧无虑,不背负任何仇恨的活着就好……你要是为她好,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报仇的事她来做便好,曦儿当年才四岁,又能知道什么呢,钟氏被灭门,她死后变成了怨灵,她也曾去岐山寻仇,可她连岐山温氏大门的结界都过不了,更别提去杀温若寒了。
后来她知道曦儿还活着,她便现身去兰陵金氏求金夫人收留,让她默默陪在曦儿身边,可她毕竟是个怨灵,曦儿又年幼,因邪气入体而大病了一场,金夫人不眠不休的在曦儿身边照顾,虽没说什么,但看她的眼神却略带责怪,她知道,她该走了,只是没想到唯一能让她安全的收容之所竟是这乱葬岗。
如今她将锁住她灵魄的红烛之力渡到了曦儿身上,不久她便会从这世上消失,临走前若是能带走一个仇人,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种安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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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无羡和金子曦消失的三个月后,蓝湛缓缓踏上当初被迫听训的地方,听到几个温氏的门外弟子在放肆谈论灭门江家和虐待魏无羡之事,一招便将那几人打趴下,与此同时,江澄、云云和众蓝氏弟子也及时赶来。
“跪下!”
那几名温氏弟子见状慌忙跪下,蓝湛面色微沉,唇齿微启。
“魏婴在哪?”
几人皆是一脸慌张,没有人敢出声,一名被勒住脖子的温氏弟子慌忙伸出手,蓝湛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轻轻挥了下手,勒住那名弟子的绳子便立刻断掉,只见那弟子跪爬到蓝湛和江澄面前。
“我说!我说!魏无羡被我们丢入了乱葬岗,现在尸骨无存,魂飞魄散,”那弟子说完,有些心虚的看向一直盯着他的云云:“一同掉下去的还有,还有琼华仙子。”
一旁的云云听见自家小姐的名号,一把拽住那名温氏弟子衣襟,愤怒的摇晃,威胁道。
“你说什么!你这个门外弟子有没有看清就信口胡说?!我劝你最好不要乱说话!”
“云云姑娘!”
江澄一把拉开情绪激动的云云,那弟子害怕的磕着头,生怕他们认为他说假话而杀了他。
“我,我说的句句属实,我亲眼看见琼华仙子跳下去的!”
不忍云云一个小姑娘再受打击,江澄挥挥手,那几个温氏的人便被带了下去,其他的蓝氏弟子则做着最后的清理工作。
几名蓝氏弟子抱着当时听训被缴的佩剑走到三人面前,蓝湛拿起魏无羡的佩剑,尝试着拔出,佩剑认主,如心中所料没有拔/出来,他看着他和魏无羡佩剑上挂着的剑穗,不由想到和金子曦、魏无羡放祈愿灯那日,一脸的哀伤与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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