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明院,取自《南齐书》中“四灵晨炳,五纬宵明”中“宵明”二字,意为“夜间明亮”。“怪异”们大都惧阳喜阴,多在夜间出没,这个名字正暗含消灭鬼怪、秉烛相照之意。
本来,宵明院作为法术协会主要的执行机构,虽然又忙又累又危险,但名气响、地位高,有点理想抱负的法师都想进。可因为一朵奇葩的出现,把整个宵明院都搞垮了。
他就是殷槐的爷爷,殷阙楼。
法术界中,殷家算不得名门大家,祖祖辈辈既不屑走伟光正的路线,还都偏爱修习旁门左道,可修到了极致,终究也有了名号。只可惜殷家子嗣稀薄,天赋又一代不如一代,终免不了日渐式微,直到殷阙楼出生,才算祖坟冒青烟,憋了个大招。
殷阙楼天纵奇才,脑回路也很清奇。他不费吹灰之力就修完了家传法术,又啃光了留存于世的所有东方法术,完了仍觉空虚无趣,就远渡重洋去学西洋魔法了。
回国后,他开始尝试统合东西两派,并有过具体的实验和理论。殷槐召唤楚离原所使用的,就是殷阙楼在家传秘法的基础上,融入西洋的恶魔召唤术,所创造出的最完善的召唤体系。
但后来,殷阙楼大概是意识到知识的无穷无尽,而自己生命有限,便开始自暴自弃,放飞自我了。
他先是同意法术协会长期以来的请求,选择加入宵明院。
在入职考核那天,担任考官的法师们不爽这男人太傲已久,想下手重点给他吃些苦头,谁知倒被殷阙楼一通爆锤。看着地上东倒西歪的法师们,殷阙楼翻了个天大的白眼,说:“尸位素餐的废物,要来何用?”
之后,每每执行任务,他更是狂拽酷炫吊炸天,各种骚操作多得一批,比阎王在世还横。
据说,当时有个“千婴塚”,底下埋的密密麻麻全是枉死的女婴。要知道,婴灵连出生机会都没有,就被重男轻女的父母用这般残忍的手法杀害,一个已是怨气冲天,更别说这么一大摞,那简直是核爆级别的“怪异”。
可殷阙楼却超级淡定,叼了根烟,提着个大麻袋,戴上啃鸭脖戴的塑料手套,一手一个,把吱哇怪叫的婴灵全跟拔萝卜似地给揪了出来。
“没人要我带回去了。”他提着口袋扬长而去,看背影竟有种老农民丰收的喜悦。
殷阙楼牛批是真的,脾气臭也是真的。自打他进宵明院,小打三六九,大闹天天有,一时虐菜一时爽,一直虐菜一直爽,就连当时的会长都得低头叫爸爸。
渐渐的,宵明院的法师转职的转职,辞职的辞职,谁都想离那尊瘟神远远的,新人也都不愿加入,最后只留下殷阙楼一个人,清清静静。
可是有一天,殷阙楼突然死了,撇下还在读书的殷槐。
死前,他催动法力,整座宵明院瞬间夷为平地,连渣都不剩。
曾经赫赫有名的宵明院,从此沦落为法术界中一道难看的伤疤。
“唉,”元霄不由感叹,“我本想重建宵明院,可根本招不到人。只有小殷勇敢地站出来,收拾他祖父的烂摊子,哦不,继承未竟的事业,把不怕苦、不怕累的实干精神贯彻到底。”
楚离原:“……所以这被炸的破机构又苦又累还只有一个人干活?”
殷槐幽幽道:“现在是两个了。”
楚离原怒了:“你有病啊!我招你惹你了?好端端的把我拽出来一起替你爷爷擦屁股吗!”
元霄笑容可掬,“小殷法术再高明,终究是人类。小楚,你可是王者级别的‘怪异’,用‘怪异’对付‘怪异’就如以毒攻毒,有多少小鬼小妖抵得过荒厄一爪子呢。”
楚离原:“少特么给我戴高帽子!如果不是着了殷槐那混蛋的道,我早把你们这破地儿踩平了!”
元霄:“新人,脾气不要太暴躁,心平气和一点嘛。哦,小殷啊,你记得带你下属去理户院登记信息拍证件照。我有事就先走了,新任务的Brief发你邮箱了啊!”
*****
根据元霄的邮件所写,这次“怪异”的危害范围很小,评级不过最末一等的Rank E,描述也很模糊,只说委托人的家族一直遭到莫名其妙的灾难。
殷槐看了几遍,暂时也理不出个头绪,索性带着楚离原,直接开车前往事发地点。
祝家位于川源市的郊区,两人到的时候已是下午。相比市区的熙熙攘攘,这里明显空旷安静许多,沿着水泥路往前走,两边的独栋自建房伫立在夕阳里,像发黑的墓碑。
“12栋……就是这里。”
外面的雕花铁门没锁,殷槐直接走进前院,按了按门铃,不消片刻,主人便来应门了。
只见门框里嵌了个身形瘦削的中年男子,长相还算端正,可印堂发黑,眼角眉梢尽是愁色,感觉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霉陈气。
“您不会是什么法术协会联系我,说要派来解决问题的大师吧?”他有点怀疑打量着殷槐。等了半天,没想到来的竟是个斯斯文文的年轻人,白衬衣,黑西裤,金丝边眼镜,除了那双极清浅的灰眸,浑身上下竟瞧不出一点特殊之处。
殷槐礼貌地伸出手:“祝先生,您好。我是殷槐,叫我小殷就行。”
“您好。那,那位是……?”祝席文疑惑的望向蹲在院子里农民揣孵太阳的楚离原。
殷槐:“……我助理。”
“瞎扯,我才是领导。”楚离原耳朵很尖,立时大摇大摆地走过来,“话说外面这院子可真够寒碜的,光秃秃的连草都没几根。”
祝席文的愁容更深了,法令纹深不见底。
“人都来了你怎么还哭丧着脸。”楚离原掏出小红本一晃,那是新做的证件,上面贴着他和殷槐的双人证件照。
祝席文深吸一口气:“我不需要知道你们的关系。”
殷槐:……
祝席文把门开得大点,“先进来吧。”
*****
祝家的自建房还是祝席文爷爷那辈盖的,装修简单,家具老旧,水磨石地砖看着特有年代感。
一楼是客厅和厨房,收拾得倒还算整洁。客厅一角还专门辟了块地方,供了一座神龛。
祝席文请殷槐和楚离原在沙发上坐下,给他们倒了两杯水,沉默半晌,才终于下定决心般缓缓诉说起来。
“大师,你们相信吗?不幸有如疾病,是会代代遗传的。”
“我们家不过普通人家,不知祖上造了什么孽,每代总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
“呼……差不多六十年前吧,那时候我爷爷二十岁不到,家中有三个兄弟姐妹,除去一对双生子早夭,剩下的倒也都无灾无病地长大了。在那个年代,这是很幸运的事。”
“可是,就在日子开始变好的时候,爷爷的三个兄弟姐妹竟陆陆续续得了怪病,先后惨死。他最小的妹妹是在他怀里咽气的,本来好好一个小姑娘,浑身溃烂,整个人像融化了似的,五官都难以辨认。”
“回忆这件事的时候,我爷爷整个人都在发抖。他说……说他那些个兄弟姐妹,走的时候,其实都不算人了。人,怎么会变成那副妖魔鬼怪的样子呢?”
“然后是我叔叔。”
“我叔叔是去年走的,自杀,吊死在自家卧室的电风扇上。我婶婶进门的时候,以为卡到了什么东西,怎么推都推不开,结果一抬头,是我叔叔一双穿黑皮鞋的脚。”
“叔叔他性格一直很开朗,走之前没几天还来我家吃饭打牌呢,怎么可能突然做出这种事。可警察告诉我们,案情查下来毫无疑点,他就是自杀身亡。”
“现在……现在轮到我儿子了。”
说到这里,祝席文双手捂脸,泣不成声。
殷槐点点头,“我看协会发给我的资料上说,您的儿子得了一种难以解释的怪病。”
“不是!那不是病!天底下怎么会有那种病!”祝席文忽然神经质地大叫起来,通红的双眼里尽是恐惧。
殷槐等他稍微恢复平静,温声道:“你儿子在家吗?方便的话,带我们看看他吧。”
祝席文缓缓起身,“跟我来。”
*****
二楼是祝席文夫妇和儿子祝符的房间。踏进祝符的房间,并没有想象中的恐怖画面,甚至正常得过了头。
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男孩正趴在桌边,认真地写着数学作业,旁边有个中年女人陪着他,应是祝席文的妻子。
“爸爸,这两个大哥哥是谁呀?好像电视里的明星哦!”祝符奶声奶气地问。
祝席文蹲下身,揉了揉儿子的小脑袋,“大哥哥是医生,来帮小符看病的。”
祝符不解:“可小符只有躺着睡觉才会痛,其他时候一点都不难受。”
祝席文叹了口气,向妻子道:“符慧,你把小符的病给两位大师看一看。”
符慧答应着,含着眼泪,缓缓拉高儿子后背的衣服。
看见祝符的背脊,殷槐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就连楚离原都露出惊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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