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街边小杨生煎。
殷槐有一口没一口地吸着豆浆,忧心忡忡地望着楚离原,“你真的不是饕餮吗?八两生煎,一碗牛肉汤,一碗小馄饨,你就不怕撑着吗?”
楚离原翻了个白眼,“小样儿,怎么骂人呀?”
殷槐:“……”
楚离原恋恋不舍地把最后一个生煎包填进嘴里,“你怎么不吃啊,今儿不是要下去勾魂嘛,吃饱了好上路。”
殷槐:“……”
结果,没等他俩上路,已经有人赶着送了。
蓝天旅行社。
殷槐看着倒在椅子上昏迷不醒的阎昀,“胡导,解释一下吧。”
胡玉山抹了一把汗,“这、这真不能赖我,是他主动要求的,我劝了好久可他偏不听,说一定要下去把李先生的魂魄给带回来。”
楚离原理解地拍了拍胡玉山的肩膀,“不怪你,我们还有事儿要你帮忙。”
胡玉山:“……啥事儿啊?”
楚离原:“麻将四缺二,我和殷槐也要下去,好凑一桌。”
胡玉山:“……你们别乱来啊,除了神话故事,我还从没听说过能把魂魄从冥府抢回来的。万一你们全折下边了,我不得被你们单位领导找上门啊?”
楚离原:“胡导,你先看看自个儿的手。”
“我天,这怎么回事啊?”胡玉山看着自己指尖已微泛青黑的双手,脸色大变。
楚离原笑笑:“刚才我一不留神在你身上施加了点东西,你呢守在上边好好作法,千万别溜号,等我回来就给你解开。”
胡玉山快哭了,“要是回不来呢……?”
楚离原:“你喜欢玩什么桌游?”
胡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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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两个人同时观落阴,胡玉山还从未试过,但没辙啊,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硬上。
胡玉山:“那个……请你们先面对面坐好,近一点,额……再近一点。然后,把双手伸出来,十指相扣,越紧越好。”
“这样吗?”楚离原一把抓住殷槐的手,在半空中晃了晃。“咦,老板,你的脸怎么有点红?”他惊讶道。
殷槐不声不响地偏过头,留给他一张冷漠的侧脸。
楚离原:“耳朵也好红!”
殷槐微笑,告诉自己千万要心平气和。
“咳咳。”胡玉山觉得气氛有点诡异,尴尬地咳了两声。他蒙上两人的眼睛,又扯了红线捻了诀,缠在他们的手腕上:“你们既要一同前去,我只能以此法将你们的魂魄暂时绑定,也可彼此感应。切记,务必速去速回,万万不可勉强,那地方可是冥府啊!”
殷槐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心道:还不如是冥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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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入“心象结界”,殷槐就立马拖着还想观光游览顺便自拍的楚离原往亡魂山赶。“我和李义亭都是在那里见到思念之人的幻象,”他道,“既然施法者选择在那里摄取困住的魂魄,想必也是支撑结界的法力中心。”
楚离原问:“那你爷爷的书上有写怎么破坏结界吗?”
“找出施法者即可。”殷槐叹息,“不过,听着简单,做起来却着实凶险。首先,‘心象结界’由施法者的意志主导,我们作为外来者,会被完全压制。而且,就算击败了施法者,如果未能在结界完全崩溃前逃脱出来,我们的魂魄也将同施法者一起,永久落入虚无。”
楚离原想了想,道:“且不说施法者不惜代价,创造心象结界的目的是什么,他若要摄取魂魄来维持结界,又何必打着观落阴的名头。这人脑子那么好使,过阴一类的法术被管制得很严,这么干无异于往法术协会的枪口上撞,他不会不知道。我猜,那坏批就是在故意下套。”
不消多时,殷槐和楚离原便顺利到达目的地的山脚下,只是山上的魂魄真真假假,数以万计,想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楚离原摩拳擦掌,“反正是在结界里,那我就乱来了。”
说着,他高高举起左手,紧握的指缝间,瞬间流逸出滂沱气流,在亡魂山上空陆续炸开,一口口蚕食着这片虚假的幻境。一时间,鬼哭狼嚎,阴风大作,就连脚下的土地都颤抖得厉害。
不一会儿,原本陡峭高耸的孤山,就像个大冰淇淋球,愣是被一块一块,剜了个一个二净,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李义亭,还有之前那些被困于此的人,正东倒西歪地躺在光秃秃的空地上,揉胳膊的揉胳膊,摸脑袋的摸脑袋,好像一场大梦骤醒,兀自不知身在何处。
“李处长!”殷槐冲过去扶起李义亭,“你没事吧?”
李义亭睡眼惺忪地盯着殷槐,“噢,是小殷啊。”
殷槐又问:“阎昀呢?”
李义亭懵懵地摇头。
“还领导呢瞧瞧这不着四六的样儿!”楚离原撸起袖子直接甩了李义亭两个大耳光。
“你你你打人?”李义亭捂着脸刚要叫唤,瞥见四周情况,不由大惊失色,“怎、怎么回事儿啊?你们还学孙猴子大闹地府啊?”
殷槐扶额:“李处长,事情有些复杂一时说不清楚,麻烦你先带着这些人离开吧!”
李义亭:“那你们呢?我怎么能丢下你们不管。”
“我们去找阎昀,一找到就回来。”殷槐起身,“楚离原,走。”
就在这时,天空中炸响一记闷雷,厚重的云层从四面八方涌来,擦过黑漆漆的天际线,带出隐隐约约的银白闪电。
李义亭一愣,“阎昀?”
殷槐和楚离原一齐回头——
闪电划破云层,照亮天地,还有阎昀那张白森森的面庞。
“终于见到你了。”他森然一笑。
然后,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这方世界遥远的另一头拨了一拨,于是,整个世界便朝着那一边翻转倾斜了过去,所有河流、荒山与坟冢,都向着天边发疯一般地奔腾而去。
而人,就像被打翻的棋盘上的棋子,被高高抛在半空之中,急速下堕——
没有挣扎,不能反抗,就连呼喊都无法做到。
殷槐活了这么久,头一次感觉自己还不如一粒微尘。
在意识消散之前,他也只来得及握紧楚离原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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