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岛清的脑子迟钝地转了几秒。
然后她懂了。
“晶子, 你好会啊。”
仿佛知道了什么的少女默默地竖起了大拇指。
“不愧是你。”
……
雨不知在什么时候下起来了。
迅猛而无形的液体犹如子弹一般扫射着框架中镶着的玻璃,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响声, 而风又给予这无形武器的全新的力量, 它们用尽全身的力气撞击, 然后在世间的各个角落分崩离析。
乌云仿佛要压下来似的,灰灰沉沉地盘旋在屋外。偶尔有一瞬的光辉从云层中散出,伴随着这光辉一同降临人世的还有响彻天际的轰鸣。
然而这些景象与还在室内的人毫无关联。
此时, 一位少女安安静静地靠坐在洁白无瑕的床头, 与床单同色的薄被掩在腰际, 她将双手相握放在其上, 侧着头,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注视着窗外发生的一切。
偶尔还有几个刚下班的工作人员顶着公文包在雨中狂奔, 在窸窣的细碎声音中加上了几抹焦急的色彩。而她的目光只是随那几道身影移动几秒, 便又将焦距回归到雨声淋漓虚无之中。
苍白的少女犹如现代疼痛青春文学的典范。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皮肤和嘴唇是抹的,浑身的虚弱劲是饿的, 若有若无的忧伤是装的。
这副模样可是得到了与谢野医生的好评。
与谢野:我觉得OK。
秋岛清:其实我觉得不行。
与谢野还没出去多长时间, 老远便能听到太宰那不满的叫唤声,不过倒也没什么挣扎的成分,半推半就地被与谢野推进来。
门被咔嚓一声关上, 除了外面传来洋洋洒洒的雨声之外, 房间里便只有青年发出的抱怨。
“真是的——我正在研究新的自杀方法呢。”
‘自杀爱好者’发出一如既往的可怕言论。
少女将幽幽的视线抛出去,正好对上了那人的视线,两人就这么在嘈杂之中僵持了半晌。
随后,青年似乎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出口的那一刹那便被雨声掩盖的所剩无几。
站在门前的太宰终于挪动了步伐,一屁股坐在与谢野刚坐过的椅子上。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这进入正题的速度有点快,秋岛清听这话后不由得愣了一下,差点没接上话。她本以为这家伙会先扯东扯西地说上那么一堆有的没的呢。
“没什么……咳咳……”
少女眼帘半垂,几声闷咳似乎是不受控制般地突破喉咙的界限,穿过手掌散播在空气之中。
如果再来点可食用血浆就更好了。
“只是交代一下遗言。”
此时的太宰没什么表情,幽暗深邃的眼眸使秋岛清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他在港黑的时光,平时那层伪装已经无影无踪,似是被顽皮的孩童抛在角落。他将那抹鸢色短暂地停留于少女的身上,幽幽地开口:
“装的不是很像哦。”
“咳……你知道有本书叫做《情商》吗。”
虽然知道会被看出来,但能不能给点面子。
“对待你还需要那种东西吗。”
“……你好狠的心。”
行吧,儿子不爱爸爸了。
秋岛清耸了耸肩,收起了那副宛如‘林妹妹’的娇弱模样。而太宰依旧如此:双手插兜,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靠向身后椅子的背靠上,风衣下摆笔直地垂落在身后,还有十厘米便可以与地面亲密接触。
若不是那微卷的睫毛还在时不时的颤动,少女就要认为自己在跟蜡像交流了。
双方都没有开口,任由沉默的空气铺天盖地地散播开来,闷沉地如同被灌了水的烟雾。秋岛清不知道坐在床边的青年在想什么,或许换句话说会更好:她从来没有搞懂过这家伙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或许是个充满哲学的聪明小脑瓜呢。
啊,犯病的时候除外。
然而她自己却在绞尽脑汁的想着该如何开场。
难道要施行《如何挽回儿子的心计划书》里最具风险的那一项么。秋岛清的眼神不由得充满了凝重,眼眸一转便落到了太宰治的身上。
“……”
不行,对着那张‘自闭’脸下不去手。
见此,秋岛清的手不受控制地拍向了自己的额头,那声犹如成熟西瓜般的脆响给沉默寂静的气氛增添了一抹尴尬。
“……”
“……”
行吧,她现在简直就想给自己来一巴掌。少女整理了一下两边的头发,企图用微长的发丝遮掩住已经发烫的耳朵,然而她在触碰到头顶发丝的那一瞬间,手指却如同被针扎到似的抽搐了一下。
哦天哪。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颤抖的双手抚上了自己的头顶,不敢置信地确认了一番。
行吧,她想起来了。
QWQ
原来自己已经毁容了吗?!
嗯??
你说她的脸并没有留下伤疤?
不!!
毁发型和毁容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
空气中似乎传出了一声带着笑的气音。
秋岛清自己必是笑不出来的。但当她将视线投放到对面青年的身上时……行,那张‘自闭’脸丝毫没有变化。
等等,你为什么要转头。
为什么!直视我啊混蛋!!
这就是你不正言看我的原因是吗?!
行,这儿子不要也罢(。)
破罐子破摔之下,秋岛清决定单刀直入,深吸一口气后便开口:
“我说……你最近是在生气吗。”
……
即便时间很短,但秋岛清确定,空气发生了短暂的凝滞。犹如霎时间结冰凝固的水面,但又随着一块石子的落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怎么会生气呢,你又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语调活泼犹如山间跃动的泉水,唇角勾起看似愉悦的弧度,与一般人拙劣的演技不同,他将人类的情绪研究的彻彻底底,即便是面部肌肉微乎其微的变化也在掌控之中。
他可是传言‘可以玩弄心跳’的人物,区区一个表情肯定是不在话下。
正是因为如此,自认为可以了解太宰治超过百分之零点零一的秋岛清瞬间觉得有些难搞了。
她看到有层看不见的东西瞬间糊了上去,将他整个人裹成了一坨看不清真容的奇异玩意。
虽然他的真容就已经够奇异的了。
“让我想想是因为什么呢。”
“哎呀能有什么嘛都说了是误会啦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我就……”
然而秋岛清的下一句话让青年不间断的话语戛然而止。
“是因为两年前的不告而别吗?”
“……不是哦。”
雀跃的语调消失。
唉……太宰的脸,六月的天。
说变就变。
她能怎么办呢,自己选的儿子,只能宠着。
“对不起。”
“……”
“心知一句道歉是弥补不了什么的,但没有办法。”
“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而且,我有好好遵守约定的哦。”
回到这个世界只是机缘巧合下的结果,但不可否认的是……在得知自己重回到这里之后,心里浮现的第一句话便是:
太好了,没有食言。
话说……织田作可真是听话。说不联系就不联系,人间蒸发一把好手。
秋岛清并没有注意青年欲言又止的唇形,或许可以这样说:她不太擅长在这种有些正经的气氛下与他人对视。
但也只是不擅长罢了。
“你觉得自己什么时候会离开这个世界呢?”
而太宰没有选择纠结秋岛清所说的话,转而抛出一个问句,如同一个钩子将秋岛清即将发散的思维拽了回来。
在她看来,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但她还是如实回答出自己内心里的想法。
“我当然是……不知道了。”
毕竟自己不是什么全知全能的神仙,可以预知未来的一切。不过若是一个人知道自己的死亡日期……嗯……想想就很可怕呢。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是距离死亡更近的一步。
那种担惊受怕的滋味可是一点也不想尝试。
秋岛清的注意力又发散出去了,最近似乎总是这样。或许是因为贫血的缘故,营养不足的大脑无法支撑集中于一点的注意力,如同正在上着国学的学生们,在老师们的絮絮叨叨之间,那无尽的想象便飞舞到世界各地。
不仅如此,莫名地烦躁感如同土壤中的水默默地顺着植物的根系向上攀去。不像‘集合体’出现之前那几乎失控的焦躁,即便如此,心中那桶代表着‘平衡’的天平却开始斜斜歪歪地开始晃动了。
“几天前,或许是昨天。”
“若不是我,你应该就不会听到这个问题了。”
青年的声线无起无浮,不禁让一旁的秋岛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所以?”
“您到底想说什么您直说好吗,我这愚钝的脑袋是无法理解您聪明的小脑瓜的。”她说。
“好啊,那我就直说吧。”
说这话时的太宰低着头,微长的刘海将他的表情严严实实地遮挡起来,秋岛清能窥见的只有那线条好看的高耸鼻梁和那抿成一条线的嘴角。
看来他的心情并不是那么好。
“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呢。”
太宰终于转头正视坐在雪白病床上的少女。
而秋岛清……
雷电忽起,那白芒将青年的表情隐藏于万物之中,但少女还是在那白光闪耀的前一秒看见了他的表情。
那嘈杂的声音猛然加剧,雨似乎下的更大了。
青年的声线带着气音和颤栗在雨声的淋漓中飘飘荡荡,而秋岛清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瞳孔收缩的微妙触感。
“我说……你别哭啊。”
看着那微红的眼眶,秋岛清的心中只有两个字:救命。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这段剧情搞个番外吧
宰当然不会如此单纯
爱你们哦QWQ
客官看看预收吗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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