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
天色已经晚了，开门声显得格外的刺耳，陆子蕴看着斜对面的房门，这个房间主人的手也停留在门上，他看着陆子蕴，呆呆的笑了一下。
可能是因为已经看到了的缘故，两个人没说什么，但是却默契的走到了一旁的走廊上，站定。
“小凡，你睡不着吗？”陆子蕴看着一步之外的少年，开口问道。
“恩。”看到是陆子蕴，张小凡没有多想，点点头，他有些苦恼的道：“这是我第一次正儿八经的下山，下山历练……”
陆子蕴闻言，大概知道为什么他会如此，却又不确定，于是保持了沉默。
张小凡道：“子蕴，你怎么这么晚出来？”
“我在等人，你呢？”陆子蕴问他，她看到他脸上浮现出一抹红色，有些羞窘的样子，不由得更加好奇。
“我刚才就是睡不着，然后随便出去走了走……然后……”张小凡张了张嘴，定了定神，最后说道：“然后我遇到了碧瑶。”
陆子蕴闻言轻笑，难怪这个少年。
张小凡看到她眼中的调侃，顿时羞窘得不得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喜欢的是田灵儿师姐，但是在面对那个古灵精怪的绿衣女子的时候，却总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当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挠了挠头，看着好友，脑袋里却回想着刚才的情景。
他漫无目的走在后院的中心花园中，回味往事。
路旁，一朵小花儿在夜风中轻颤，有晶莹露珠，附在粉白花瓣之上，玲珑剔透，张小凡停下脚步，不觉竟是痴痴看得呆了。
隐隐幽香，暗暗传来。
忽然，一支纤纤玉手，仿佛从永恒黑暗处伸来，带着一分幽清的美丽，印着天上月光星光，探到这支花上。
折下了它！
那一刻张小凡脑中“轰”地一声响，仿佛满天月华都失去了光彩，这个花园中顿时陷入黑暗一般。
他转头，看了过去，带着一点莫名的恨意。
一个水绿衣衫的年轻少女，站在那儿，像是引住了满天光芒，轻轻把花朵放到鼻前，深深闻了一下。
张小凡怔了一下，认出此人便是碧瑶，此刻见她依然身着那一套水绿衣裳，在月光下肌肤如雪，清丽无双，恍如仙女一般。
她把刚折下的花朵放到鼻端，深深吸气，脸上浮现出陶醉的表情，更有一股惊心动魄的美丽。而那花朵在她秀美脸庞前，竟也似更加灿烂。
只是张小凡却从内心深处，冒出一阵无名的怒火，皱着眉头道：“这花儿开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折了它？”
那绿衣少女明眸流转，眼波如水一般在张小凡身上打了个转，淡淡道：“我摘了这花，便是这花的福气；被我闻它香味，更是这花三世修得的缘分。你这样一个俗人，又怎么会知道？”
“你……你无理取闹！”张小凡开口道，对着这个曾经救过他性命的女子，他着实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那心中淡淡的悸动，却不肯散去。
碧瑶看着他，少年的心事全然写在了脸上，单纯的如同一张白纸的少年，你眼中的悲伤与迷茫还有那不知名的怨恨清晰可见，所以在遇见我之前，你究竟在想什么呢？只是看着他这样一幅“活力”的样子，碧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我是就事论事呀，张少侠~”碧瑶晃了晃手中的花儿，兀自笑着问道：“你不觉得，它在我的手里更加美丽了吗？”
张小凡听着碧瑶的一番歪理发火不是，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看着那女子欢喜笑容，赌气地跺了跺脚，转身走了。
没走两步，忽然间听到后面的碧瑶收了笑声，但语调中还是带了几分笑意，道：“喂，你等一等。”
张小凡本来今晚出来，心情不错，但碰到这个女子之后，心情便是大坏，此刻听她叫了出来，心头又是一阵烦躁，忍不住回头道：“我又不叫喂，你叫谁呢？”
“是，张少侠，你等一等，”碧瑶一愣，看着他，复而又笑起来，“你们要去哪里呀？”
张小凡见她这么问，警惕的看了她一眼，半晌才道：“你想做什么？”
“你是呆子吗？”碧瑶指着他，毫不顾忌的哈哈大笑：“你这个样子，是个人都能知道你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真是个呆子。”
张小凡被她说得哑口无言，脸红了又绿，绿了又红，一时之间，好不难堪。
“罢了，你放心，我也没有逼问你的意思，也不是想套你的话。”碧瑶看着他的脸色，好不容易止住笑，转而认真地问他：“张小凡，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
张小凡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只是少年的心总是柔软的，何况对着这个似乎有着说不清道不明情愫的女子，他点点头，表示可以。
碧瑶微微一笑，说：“你和林惊羽同是草庙村的人，你可知道草庙村东面有一个小山洞？”
“恩。”迟疑了一下，张小凡点点点头，有些看不懂为什么这个美貌少女突然这么问。
“太好了，”碧瑶笑了笑，“那么你们小时候有没有救过什么活物一类的东西？”
张小凡又点了点头，“我和惊羽年少的时候经常喜欢去那边玩，救治过不少的小动物一类的东西，你怎么会对这个感兴趣？”
“呵呵。”碧瑶只是笑着，却没有回答他的话，闻着手中的花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小凡见状，想起来她似乎是魔教中人，不宜过多接触，遂转身离去。
陆子蕴看着好友，明显不知道神游到何方去了，遥遥的看到远方一道碧绿色的光，当下就朝那边去了。
待她追着那道绿光抵达目的地之后，熟悉的少年则落入她的眼眸。
“惊羽。”
她这般唤到。
林惊羽转身，“恩，猜到了你会跟着的，我方才去了趟渝州城，和老城主聊了聊，没想到他还是曾书书的外公，据他所言，最近渝州城的确出现了很奇怪的气氛，只不过还没有到严重的地步……”
陆子蕴静静地听着他说，听出了那声音中淡淡的担忧：“那你在苦恼什么”
林惊羽闻言怔愣一下，苦笑：“还是瞒不过你，老城主看起来身体不好，想必是活不了太久了，我不知道这个消息该不该和曾书书说。”
“说吧，他是该知道的。”陆子蕴想了想，这般说道。
林惊羽闻言，思索了一下，点点头，随即道：“子蕴，事不宜迟，我们今晚快快飞到空桑山一趟，用轻音鸟留书给他们三人，让他们天亮之后赶过去。”
陆子蕴什么也没说，只是驭着画影，朝着空桑山的方向去了。
第二日一早，三人收到他们的留书，皆是无语，这两人，先前是说要分组，这下子又是自己单独走了，真是，让人无奈。
曾书书摸了摸下巴：“你们说，这两个人是不是嫌弃我们打扰他们啊？”
张小凡看他这么久，竟然憋出这么句话来，顿时不想理他，一脸嫌弃之色，只不过在看到下面的那句话的时候，他恢复了神色，“书书……”
曾书书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脸色一变，道：“雪琪，小凡，你们先去空桑山吧，我想，我得去一趟渝州城再过去了。”
陆雪琪难得看到曾书书这般严肃的模样，不得不说他这个样子，与往日里那副谄媚的样子全然不同，让她多看了几眼，原来这个似乎一直不着调的弟子，也是有正儿八经的时候的呀。
陆雪琪点点头，表示同意了他的说法。
曾书书看她这样突然眼神一亮，笑了笑，却没有如往日那般借此机会强行聊天。
于是这三人也就此分开。
东边空桑山
已经过了七日，这一日终于到达了空桑山，林惊羽二人落下云头，都是吃了一惊，只见方圆百里之内，一座大山险峻高耸，但多岩石少草木，山下更是不见人烟，一片荒凉。
这时已近黄昏，日头西沉，晕黄的夕阳照在空桑山上，仿佛带了几分萧索，也有了几分可怖。两人在这山脚停了下来，对视一眼，也不见有何言语，齐刷刷向山顶走去。
这空桑山虽然比不了青云山通天峰那般高得夸张，但也不低，加上偏僻险峻，无路可寻，二人从山脚往上，只走到山腰处，天色便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林惊羽抬头看了看天色，停下了脚步，陆子蕴随之停下，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物，口中默念口诀，原本暗淡无光的六合镜似有感应，逐渐亮了起来，从他的手中飘起，停留在他和陆子蕴头顶二尺处，带着淡黄的光晕照亮了他们二人的脸庞，照亮了他们的身旁，把他们护在中央。
“你小心。”
在暖色的光芒下，他的面容更加的柔和，听着这关切的话语，陆子蕴忍不住嘴角微勾。
“我会的，你才是，走在前面，一定要当心。”
林惊羽对着她笑了，眼眸中满是温柔。
二人缓缓朝山顶走去。
突然，听得远处一声巨响，随之是“劈啪劈啪”的声音响起，声音渐渐密集，到了最后非但越来越响，更是几乎连节奏都听不清楚了，只有“轰隆隆”巨大杂音回响在这荒山野岭，远处，靠着黑暗中六合镜出的一点点光芒，陆子蕴赫然望见在那远处山背后，霍然腾起一片黑色云气，在这黑暗中更增诡异，而轰隆巨响便是从那出。
两人齐刷刷变了脸色，好在都不是未经世事的人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朝那边望去，只见那是一片巨大的缓慢形成的黑云，似有所觉，向这里移动过来，片刻之后，仿佛从黑云中传来一声刺耳呼啸，刹那间那片黑云竟是齐齐转了过来，向这二人处，这黑夜里唯一的一点亮光扑了过来。
瞬间，原本星光闪亮的夜空漆黑一片，仿佛被什么遮住了一般。陆子蕴只觉得一股腥臭味转眼充斥了四周，林惊羽脸色有些发白，不过还是镇定的说：“子蕴，别离开我身边。”
“嗯。”陆子蕴知道，此时此刻待在六合镜中是最正确的决定，这腥风中的怪物，不知道是些什么，然而看着这黑压压的一片，仿佛无尽头一般，也不敢轻举妄动。
又过片刻，呼啸轰隆声已近在耳边，映着六合镜的光芒，他们终于看清了那片黑云，赫然竟是无数只黑色蝙蝠，密密麻麻，而且看着身形，比往日所见的蝙蝠竟是大了一倍不止，每一只都张着大口，在一身黑色之中，口里猩红一片，狰狞恐怖。
六合镜所散出来的淡黄光芒，却在这时显露了作用，只见所有的蝙蝠都被隔在那光圈之外，任它们如何撞击挤压，这光圈竟是丝毫不动。反而是在光圈近处，与淡黄光芒相触的蝙蝠，黑色的身子出“滋滋”的声音，片刻之后便掉到地上，挣扎不已，眼见是不能活了。
只是这群蝙蝠实在太多，放眼望去，连夜空星斗都被遮盖，怕没有数百万数千万只。死在地上的那些只怕还不到其中百万分之一，但见无数蝙蝠前赴后继，冲上前来，二人被围在中央，虽然暂时无事，但前后左右都是恐怖之极的血盆大口，腥臭之味几欲令人作呕。
不过六合镜毕竟是道家至宝，在这无数凶恶畜生攻击之下，竟无丝毫脆弱动摇迹象，那黄色光圈看似轻薄，偏偏便屹立如山，不消一会，光圈周围的蝙蝠尸体便越堆越高。
此刻，在这光圈周围上空也不知围了多少黑色蝙蝠，哪里是里三层外三层，只怕是里三百层外三百层。但这些畜生对光圈的撞击似乎慢慢缓了下来，似乎知道徒劳无功，便不再做这无用之事。只是这些蝙蝠似是舍不得到口的美味，依然围住不肯离去。
林惊羽看了一眼陆子蕴，对方和他一般面色苍白，想来是从未见过这般凶煞之物，陆子蕴看到林惊羽看着她，苦笑了一声，却是朝他那边走近了，直到走到他身边，这才停下，随着她的靠近，六合镜的光芒却并未缩小，仍是那般固执的守卫着二人。
那些蝙蝠，端的是聪明，竟然想到了撞击的方式，一波又一波。
污血横流，血腥扑面，无数恐怖的血花在夜色中闪烁出现然后掉落在地，但后来的蝙蝠竟仿佛对前头同类之死无动于衷，依然是撞击不停。二人是面色苍白，望着这世间罕见的凶蛮异物。
光圈周围，很快的，堆起了足足快接近有半人高的厚厚的蝙蝠尸堆。
这恐怖一幕也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那光圈外蝙蝠尸体几乎堆到有一人来高的时候，蝙蝠群终于停止了这强悍凶蛮的攻击，此刻，就算是六合宝镜，散出来的光圈的亮度也黯淡了几分，但依然闪烁在黑夜之中，屹立不倒。
漫天黑云，围着这个黑夜里唯一的光亮，竟仍是不肯离去。
二人连眼睛也不敢闭一下，手中各自握着自己的仙剑法宝，不敢有一丝懈怠。
就这样持续到了黎明，当天边第一缕的阳光照过来时，仿佛冥冥中有什么呼唤一般，所有的蝙蝠忽然飞起，在空中盘旋片刻，然后都往昨晚飞出的那处地方飞了回去，来也快，去的更快，不消片刻，这无数只的蝙蝠都已消失不见。
林惊羽这才松了一口气，刚撤销六合镜，就听到陆子蕴一声：“别！”
只是法力已收，无力回天。
“啊！”陆子蕴尖叫一声，突然跳到林惊羽的背上，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颈，温热的鼻息打在他的颈边，“惊羽大笨蛋！你要负责背我出去！”
林惊羽一愣，下意识的接住她，感觉到手中的触感，脸色在朝阳中更加红润，下一秒，他就知道了为什么陆子蕴会这样失态了。周围如小山一般的蝙蝠尸体，忽然间从四面八方向中间倒了进来，把他淹没在这恶心可怖的河流中。
饶是陆子蕴跳到了他的背上，下衣摆也沾上了血渍，更别提那站在血海之中的林惊羽了，哦，那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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