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惜睁开眼睛的第一时间并没有说话,只是扭头看了她父母一眼。
慧嫂和房东紧张的盯着她, 生怕她突然爆发伤人, 但出乎意料的是搞事情的不是她而是大师。
大师一抖手上的金色丝线, 即使李惜的三魂七魄融合在一起,那条金线也没有消失。
他仰头狂笑了一声, “杀了他们。”
金线变得更加明晰,不一会儿功夫就变成金绳了。
张帆心头一急刚要动手反击, 苏妙妙就拉住他的胳膊,张帆扭头去看她,苏妙妙却依旧目不斜视看着李惜。
李惜毫无反应, 只是慢慢的将目光停在了大师身上, 那漆黑的眼睛里贯穿了无数个黑夜,似乎涌动着痛苦与憎恶,但很快又被深渊吞噬。
大师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妙,双手结印打算强行操控李惜让她动手,但李惜只是轻轻地抬了下手腕,那根无往不利代表契约的金绳就断裂了。
大师面色惊骇的后退了几步, 就见李惜对他抬起手,隔着虚空大师感觉到一只刺骨阴寒的手捏住了他的脖颈, 然后一寸寸收紧。
大师双脚悬空,用手捂紧自己的脖颈, 但是窒息感越来越强,他的喉骨发出了碎裂的声音,嘴角有血淌下, 挣扎的双脚渐渐也如同不再摇摆的挂钟停下了。
慧嫂忍不住惊恐的尖叫,但她又怕引起女儿的注意死死咬住嘴唇把喉咙里的颤抖咽了下去。
房东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个人脸色惨白,比旁边刷着石灰的白墙还要难看,瑟瑟发抖的挤成一团。
李惜并没有看他们。
苏妙妙在她看过来时,一弯眉眼,声音如春日里轻飘的柳絮,“我们可以好好聊聊。”
李惜垂下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她也没有动手的意思。
张帆稍稍松了口气,扭头去看已经死掉的大师,虽然这个人是咎由自取,但是他从前并没有亲眼经历过这么多人的死亡,心中总是滋味复杂。
不过想来心情更复杂的,应该是这个刚刚恢复理智的少女。
她死去时刚刚十三四岁,还是懵懂无知的年纪,在混沌中横跨了十五年的时光,心智未必能成熟到哪里去,如果她要是执意报复的话,张帆掂了掂自己的斤两,一时间心里特别发虚。
好一会儿,李惜才慢慢说,“我只有一个愿望。”
苏妙妙认真的望着她,“你说。”
李惜说,“把我的尸体烧掉,我再也不想被埋在地底下了,骨灰你们随便撒到哪里都好。”
她的语气非常的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比讨论别人的事情还漠然。
张帆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想说些安慰劝说的话又觉得什么都说不出来。
苏妙妙点了点头说,“如你所愿。”
李惜看了她一眼,然后走向了自己的父母。
她走的很慢,一步步走到两个人面前。
慧嫂本能的想往后躲,但是又强忍着恐惧开始哀求。
“惜惜,我们不是有意的,都是那个人骗我们。”
“是啊,是啊。”
“你想一想你五岁那年冬天大半夜的发烧,我和你爸带你去诊所看病,我们连衣服都顾不上穿,自己也冻感冒了。”
“你说你想吃糖葫芦,想吃冰淇淋,我们总是会买好了,冬天埋在雪地里等着你吃。
那时候家里多穷啊!我们宁愿自己少吃一顿饭,也要满足你的要求。”
两个人涕泪横流的哀求。
李惜说,“这些事我都记得。”
她在两个人哀求期盼的目光里,继续淡漠的说,“所以我才不明白你们曾经那么爱我,后来又为什么不爱了呢?”
她的眼睛里既没有伤感,也没有悲凉,如同死水一般平静。
慧嫂拼命摇头,“我……我们……”
“很久很久以前直到我死之前,我的梦想都是长大以后挣钱好好孝敬你们。”李惜轻轻的轻轻的叹了口气。
慧嫂和房东脸上都有泪滑下,让他们折腾了一天满是灰尘的脸,看起来有些滑稽又可怜。
李惜凝视着他们,像是在看着他们又像是在看更久远的回忆,她身上的黑色雾气飘散而出,将慧嫂和房东罩住,两个人发出绝望的惨叫和哀嚎。
苏妙妙只是静静的看着,张帆侧过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等到雾气散去时慧嫂和房东已经消失了,李惜房间里被挖出来的那个大洞被重新填满了。
然后她尸体上的黑气慢慢飘上半空,她的尸体重新倒在了地上。
院子里一片死寂,李惜房间里那些旧作业本因为他们动手的缘故,七零八落的撒在地上,这时远处的风将已经凌乱的纸片吹到了苏妙妙脚下。
她捡起那张有些发旧的纸,看到了李惜稚嫩的字迹,黯淡的红留下了老师的评语和那个对孩子来说最圆满的一百分。
我的梦想
我的梦想是赚好多好多的钱孝敬我的父母,我要带他们一起去旅游,去看可爱的动物,吃最美味的小吃,让他们住上最大的房子。
我们一家人永远一起幸福快乐的生活。
张帆和苏妙妙按照李惜的愿望,将她的尸体焚烧成灰——他们总是有些特殊的手段。
然后将她的骨灰撒在了村外那条风景不错的小路与河畔边,或许她会顺着风去更远的地方。
回程的路上谁都没有说话,系统纵观全程心中其实有很多感慨,只是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抒发。
「妹儿,你今天也格外沉默呢。」
苏妙妙笑眯眯的说,「沉默不是能衬得我更帅气吗?」
系统说,「妹儿。」
苏妙妙正经起来,「好了,不开玩笑了,只是有些事我也想不明白。」
系统说,「什么事说出来,哥帮你分析分析。」
苏妙妙说,「只是不明白,能够成为亲人是很珍贵的机会,一辈子只有一次,平平安安的走到尽头太难了,为什么还有人不珍惜呢?」
她的目光落在非常遥远的地方,仿佛是在凝望世界的彼岸。
系统知道她是想起了自己的故乡,那个末世位面,无数人在生存中挣扎,不知道明天是否还能再见。
「妹儿……」
苏妙妙又笑了,「我没事的,统哥,其实我是最幸运的那个人,不是吗?」
……
进去的时候是五个人,出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了,如果不算重伤的温文。
在副本里这么短短的几天时间,张帆觉得好像过了半辈子那么长。
他心中正感慨着就听苏妙妙说,“温文就交给你了张小哥,别辜负我对你的信任呀。”
张帆顿时苦大仇深爬满脸,“苏小姐,以后温文他们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可怎么说啊?”
苏妙妙理所当然的说,“当然是你力挽力挽狂澜,救了我们所有人喽。”
“我的脸皮不允许我这么做。”张帆抹了一把脸又说,“而且当时我被打的重伤,温文都看到了,你觉得我这么说可信吗?”
苏妙妙仿佛时时刻刻都是笑吟吟的,随意的摆摆手,“后面的事情他也没有看到,张小哥你就克服一下嘛。”
张帆苦笑。
苏妙妙看他实在为难,又说,“好吧,如果你实在为难的话,就说一个拿银‘枪的神秘人救了你们,不对是救了咱们,你没有看清她的样子。”
张帆忧愁的叹了一口很长很长的气。
系统哈哈直乐,「看把人家小伙子愁的。」
苏妙妙又美滋滋的感叹,“我的命真大,又从一个副本里活着出来了。”
张帆,“……”
算了,你开心就好。
接着他们回到了零组,每一个参与或者解决副本的零组成员都要做书面报告,张帆吃这一行的饭也是副本新人肯定也得去。
这次负责接待他们的依然是祝老师,她正用捧读的语气,给两个一脸怀疑人生的新来的成员,科普零组的历史。
见到苏妙妙他们来了,她询问了一下情况,然后给温文安排了治疗,说是治疗其实也就是特定的房间内布置了聚灵气的阵法,温养魂魄。
“看来这次的副本无比凶险啊。”祝老师用一种毫无感情的语气询问,又看了一眼苏妙妙,“照旧?”
苏妙妙慢悠悠的点头,“多亏了林小哥和一位神秘人呢,我当时昏倒了什么也不知道。”
张帆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祝老师那句照旧应该是知道苏妙妙的情况,所以照例询问她是不是还要做深藏功与名那个。
如果朋友同学都是普通人,换做张帆他肯定也选择低调隐瞒,但是大家都是同行这么藏着掖着以后干活也不方便啊!
高人的思想大概比较独特吧……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啊,张帆以后肯定也要常和副本打交道,所以和苏妙妙一样在零组里挂了名字。
分开的时候苏妙妙说,“张小哥,如果你以后下副本需要帮手的话,可以打电话给我。”
张帆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点了点头,然后和苏妙妙道别了。
回家以后,苏妙妙像只慵懒的猫瘫在沙发上,「这次副本太危险了,温文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我一个普通人肯定也受到了非常大的惊吓。」
系统忍住吐槽的欲望,「所以呢?」
「所以我最起码也要请假在家里歇两天。」苏妙妙非常有理由的说。
系统服了,「你想的还挺全面。」
苏妙妙又挠了挠脸,「而且我的本体短时间内不适合再出现在副本里,万一又撞上我的同学怎么办?
算上我我们班四十个人,九泉市的副本哪怕有四十个,一人一个也都把坑填满了。」
系统立刻就懂了,「我马上给你搜集九泉市外的副本,到时候咱们开【速度七十迈】找没有监控的地方,还能省车票钱。」
苏妙妙思索着,「车票不是重点,重点是统哥我不能本体进副本——进去也行但是不能暴露在人前,至少短时间内不行。」
系统说,「那就用小号,小号技能都升级了,二十四小时出现没问题了,还有哪不妥当吗?」
「小号的实力总比我自己弱一些,万一翻车就麻烦了,有没有能直接把我外形改变的技能。」苏妙妙重新坐了起来,眼睛亮闪闪的像等待新玩具的小孩。
系统说,「有是有,但都有时间限制,这样吧,【都是你小号】再升两级就能开发本体伪装的功能了,咱们这个副本攒的能量值还富余,哥给你升级。」
苏妙妙思考,「统哥你现在升到b级了吧?要不我穿斗篷。」
「穿斗篷关键时刻力挽狂澜增加神秘感非常棒,但是和其他人一起行动就太可疑了。」系统如果能摇头,大概会把头摇成拨浪鼓。
「要是戴面具的话,万一碰上熟悉你的同学,除非他们当场失明才认不出你。」
苏妙妙觉得系统说的有道理,「那还是按统哥你说的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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