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安好奇心作祟, 想看看是哪家的姑娘, 这么没有眼光。
满上京多少风流倜傥的男子没有, 偏偏看上个不解风情还已有婚配的齐棪。
翊安自个儿便不说了, 人家封浅浅为此尝尽了苦头,好在迷途知返。
然上京城中的高门千金,没有三五千也有七八百。
翊安随性惯了, 幼时在宫里,回回都是母后找人抓住她,她才愿意打扮齐整, 去应付那些人。
故而有头有脸的姑娘小姐, 除了几个常在眼前晃的,其他的翊安一概名字对不上脸。
齐棪的那位爱慕者口气越来越凶, 翊安有点担心她再动手。
纵然自己不能出手相助,但假装路过吓吓她,让她不敢动手打人也是好的。
刚抬脚下了两阶, 便听一句冰冷冷的女声道:“阮三小姐威风不减啊。”
这回翊安听了出来——清河郡主的声音,就跟嗓子里含着薄荷叶似的, 又凉又冷。
一并晓得了那刁蛮女子是何身份。
“清河郡主安好,静兰不过在管教不懂事的妹妹, 何谈威风。”
只听清河郡主冷笑一声, “管教也该有度, 今日如此场合,你阮家的人脸上顶个巴掌印,难道好看?”
“……郡主说的是, ”阮静兰反应过来有些慌,脾气却大,嘴硬道:“这是我的家事,不劳您费心。”
翊安心道这姑娘蠢头蠢脑的。
不打算再听墙角,她提裙走了下去。
石阶尽头别有洞天,青石板平坦铺出去,视野豁然开阔起来。
湖水青绿,柳树抽芽,湖那边是望不到尽头的园子。
因地势较低,又藏在山石后头,此地通常并无闲人造访。
翊安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惊讶道:“竟有人也寻到了此处来。”
“见过长公主。”
阮静兰方才窝火,又羞又怒,特找了个没人之地发脾气。
没想到先被清河郡主撞上,才说几句,翊安长公主也来了。
她狠狠瞪向自己的妹妹,似是怨她晦气。
回过头来恰好对上翊安似笑非笑的目光,只听她道:“本宫与三小姐许久未见。”
阮静兰盯着翊安的嘴和下巴,她说话声润耳动听,唇齿间的弧度也美极了。
然而阮静兰却像被雷劈中一般,一阵心悸。
她知道大哥屋里头那个女人像谁了!
怪不着,她见了那女人两次,总觉得面善,又想不起在那里遇过。
如今碰见翊安才发现,除了一双眼睛,连着鼻子带嘴巴、下颌几乎一模一样。
是巧合吗?
翊安眼看着阮静兰的眼神,从刚见到自己时的慌乱,转为不悦。
再然后是震惊,又夹杂几分狐疑。
情绪复杂,翊安看得莫名其妙。
而清河郡主望向她的目光,竟也十分微妙。
在翊安对她笑时,她竟躲闪了下。
脸色很不自然,略含一丝尴尬,细看脸上还悄悄落了层绯色。
“?”
这几位都什么情况?
翊安低头看了一眼,穿的是女人衣裳啊。
通常只有扮成男子,面前的姑娘才会如此,清河现在害羞个什么劲……
各自顾着心理活动,没人吭声,翊安吸了口气,笑容未变:“都是来躲热闹的吗?”
清河郡主是出了名的冷美人,想来是不喜吵闹,闻言点了点头。
阮静兰跟她身后的姑娘都没说话。
翊安目光扫过去,颇为惊讶道:“这脸上是怎么了?”
那姑娘往阮静兰身后躲了躲,声音极小,回道:“回殿下,我自个儿方才拍虫子……”
后面的声音小到翊安听不见。
翊安心里怜惜她,春日还没来,哪就有虫子,难为她还费力遮掩。
“过会便开宴了,你脸上这般红肿,定是遮不住的。人家还会说你姐姐没照顾好你,倒委屈了她。”
“不不不,是温兰自己不当心。”
阮静兰脾气风风火火,方才被清河郡主提醒,现在翊安长公主也这么说,后知后觉的发现不妥。
她仔细看向阮温兰,瘦巧白皙的瓜子脸上,一个红红的巴掌印。
爹爹今日虽不曾来,可若传进他的耳朵,他定会严厉教训自己。
翊安道:“在这儿等一会,本宫让人取药膏来,敷了保准消得快。”
那姑娘感激地看她一眼,福了福身。
阮静兰也松了口气,“多谢长公主。”
“挽骊,去马车上把那盒寒玉膏拿来。”
车上常年存放各种药,以备不时之需。
翊安在外不喜身后跟着一群人,就挽骊一个在身边。
挽骊寸步不离她,眼下其实并不放心,但也不敢不听,只好应下离开。
翊安在湖边的石凳上坐下,清河郡主走前,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
翊安回以一个大大方方的笑容,心道自己跟她没什么交集吧。
平日见面不过点头应付,自己今日哪里值得她看了又看。
难不成是打扮得太美,她看上自己了?
不排除这个可能。
啧,瞧瞧,她桃花不比齐棪少嘛。
那阮静兰就更过分了,没规没矩地坐在一旁,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半点不避讳。
翊安随她去看,心里揣测,她定是在打量自己哪里比她好看,判断她勾引齐棪有几分胜算。
姑娘听句劝,就算我同意,你爹也不会同意的。
你爹恨不得要齐棪小命。
阮静兰突然开口道:“殿下可知我大哥是谁?”
翊安笑:“阮间阮大人,如何不知呢。”
“殿下觉得他如何?”
阮静兰是个急性子,有气就要撒,有话便憋不住,压根顾不上自己有多唐突。
“我与他没说过几回话,既是阮家的公子,想也不差。”翊安微眯着眼,含糊答了一句。
阮静兰什么意思?
不等阮静兰再问,那边她小姐妹的女使找了过来,说请她快过去。
翊安让她去忙,等她妹妹脸消了,自己会去找她。
阮静兰将好也不想在翊安面前待了,就算她不想承认,这女人却是真的极美。
性子开朗,说话温柔,还体贴善良。
越是这样,她越是生气。
境宁王有这样的妻子,哪里还会再多看她一眼。
她到底只能白白倾心罢了。
临走前,不忘威胁般地看了眼阮温兰,示意她不要多嘴。
翊安目送阮静兰跟一堆女使离开,只留了一个跟阮温兰差不多年纪的女使,站在不远处等。
她柔声问:“脸疼得很吧?”
“还好……”
“那寒玉膏是宫里的,涂上便能起效,保准过会儿就不疼了。”
小姑娘十三四岁,又瘦又胆怯,低着头小声道:“多谢殿下,但您不必对我……”
翊安笑着道:“既碰上了,举手之劳。”
虽然她对阮家没什么好感,可小姑娘毕竟无辜。
挽骊走路快,很快拿来了药膏。
“让人替你涂上,坐一会再回去,药膏你留着吧。”
翊安觉得,她是能常用得上的,一时心里难过。
便愈发看不起阮家来,如此门户,还能做出苛待庶女之事。
但凡高门望族家的女儿,无论嫡庶,都是一般养的。纵分个贵贱,也不至于动手。
席上,清河郡主坐在翊安身边,微斜着身子靠向她。
她轻声道:“六小姐的出身差,性格怯懦,素来受三小姐的气。却并不至于常常虐待,家里规矩是有的,今日是气极了才动手。”
“郡主怎么说起此事?”
清河郡主眼里一片疏离,嘴角勾起一个笑,“特地说给殿下听的。”
“为何?”
翊安慌了,这是没话找话的意思吗?
别真对自己有非分之想。
她们俩都有家室啊,这磨镜之事,翊安听过却不曾想过要做!!
“见殿下看了几眼那小姑娘,想是怜惜得紧,故而告之。”
翊安故作淡然:“这种事我见得少,故而紧张了些。”
“殿下仁德。”
清河郡主今日几番交谈下来,见翊安神色如常,心里也松了口气。
境宁王果然言出必行,连枕边人也不曾多言。
翊安内心挣扎,千万别夸,我不会动心的。
即使这清河郡主是个大美人,五官清冷疏离,别有一番韵味。
翊安才敬完右相夫人的酒,齐棪身边的小厮跑来托人传话,“王爷在外头,让公主出去。”
翊安当出了什么事,漱口擦嘴净手,快步出去见他。
齐棪等得焦急,见人出来,忙将她拉进一旁无人的屋子里,急匆匆问:“你哪儿伤着了?”
说着两手捧住她的脸,细细看了一遍,“不在脸上”,又慌里慌张地从她肩膀摸下去。
“你干嘛?哎,可以了可以了,”翊安失笑,把他手抓住:“怎么这么问?”
两边正在开宴,他把她拉进没人的屋里,又是摸又是贴着脸瞧的。
让人撞见,还当是哪对狗男女在这偷情。
齐棪凝重道:“你让挽骊去马车上拿药,不是伤着哪儿了吗?”
“有个小姑娘挨打伤了脸,给她拿的。”
齐棪“嗐”了一声,大喘口气,提着的心终于放回去。
“我当是你,吓得饭都吃不下去。”
挽骊自来不离她一步,方才听小厮说,她竟独自回马车拿药。
齐棪以为翊安伤了哪里,又顾及在别人家,不想把事闹大。
故而忍着,偷偷涂点药。
仅是这么一想,齐棪的心便慌得发疼,酒还没喝便过来寻她。
“这么容易吓着,你胆子可真大。”翊安白他一眼,逗他道:“便是我受伤,你来又能做什么?”
齐棪脱口而出:“我自然不肯你忍疼,即刻把你抱回家,喊御医来瞧才是正经。”
“浮夸。”翊安往后缩了缩,故作嫌弃:“黏黏乎乎,好了不说了,我要回去了。”
齐棪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开始耍流氓:“既出来了,不疼疼我?别让我白跑一趟。”
翊安看了眼关上的门,虽说挽骊在外守着,可也随时会来人。
“不要脸。”她仅是想想便尴尬,笑骂了句,甩袖要走。
齐棪既动了心思,哪会轻易放过,从后搂住她的腰,“我小跑着来的,就怕你有事…怎么着得亲我一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清河郡主(冷漠脸):我直的,长公主大可不必多想。
齐棪: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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