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棪人高腿长,这一跨直接掠过翊安,施施然坐在床里面,优雅地将微乱的碎发夹在耳后。
“……”齐美人这么看真有几分姿色。
翊安不反对他的权宜之计,只是偏过头提醒道:“哪有男人睡里面的。”
“你舍得把睡暖和的那一块地方腾给我?有点冷,来让我放个脚。”齐棪瑟瑟发抖地把双脚塞进被子里:“再说,总不会有人掀开帘子,看你我怎么睡觉。”
话音刚落下,便听魏琇在外大拍宫门,语气却不紧不慢:“阿姐,王爷,宫里今夜进了刺客,朕特来探望你们。”
翊安青丝披洒满肩,长而翘的睫毛微微一颤,打了个哈欠。素日修媚的眸子此刻无精打采,显然还在发懵。
她看了眼说放个脚,其实两条腿都挤在她被子里的齐美人,又听了听门外自己弟弟捶门的动静。
“……”无语,大晚上的,乱七八糟忙什么呢?
她想心事时神情专注,一张展颜后妩媚明朗的脸,安静起来便清艳得让人心悸。
齐棪盯着翊安的侧脸,如痴如醉,缓缓将目光挪到她露出来的那截白嫩的颈脖上。
难以自持地滚动喉咙,在如此不合时宜的时候情动了。
他嗅觉比之常人还要灵敏三分,不动声色地闻了闻,床上并无头油味,只有她身上散发出的浅香。
他没想到陛下动作这样迅速,可见后宫的女人,嘴比箭矢都快。
翊安无暇顾及齐棪现在什么眼神,她还没遇上过已经躺下,门却被捶得砰砰响的情况。
不免反应迟缓,小声道:“我们宫里有刺客?”
齐棪严肃道:“会不会就在咱们床底下?”
翊安低头看床板,默了下,面露难色,向他身边靠去:“你武功很好的吧,就算现在有人袭击我,你也能一招制敌。”
“殿下……你觉得我为什么险些被刺客夺取半条命?”齐棪委婉道:“还不是武艺不精。”
他说这话时,湿热的气息吐了翊安一耳朵,直往人心里钻。
翊安颤了颤,拿手揉了一把,方觉得没那么痒。
齐棪眸子一热,想起她耳畔附近最是敏感。
洞房花烛夜那晚,他何尝不慌张,没轻没重将她眼泪惹了出来。
她想是提前知道初次会疼,泪珠虽往下落,却没作声,乖顺地由着他动作。
齐棪心里愈发怜惜,便耐下心去安抚她。直到将她细细吻了个遍,她才柔成水一般。
便是那时候发现,但凡碰到她的耳朵,她便会发出细碎难忍的声音。
落在他心上,像猫挠似的。
可惜齐棪那时年少轻狂,脾气大,最容不得人指手画脚。
翊安那夜想是有意把丑话说在前面似的,气得他拂袖而去,就这么别扭了两年。
如今想起来,当真都是孩子脾气,多大点事情,竟这样错过了最最安好的年月。
头两年只是闹别扭,后来朝堂诡谲,君心难测,每一样都在把齐棪往外推。
再后来,封浅浅出了那样的事情,她又几乎成天地腻在颜辞镜那里,他们便彻底生分了。
若不是最后他被捕入狱,她带人去救他,他永远也不会晓得她的心意。
齐棪不能想从前的事情,一想心里便刀子刮过一样地疼。
他下定决心,他现在就吻她的唇,挨一巴掌又如何,外面有人在敲门又如何。
结果才挪动了下,还没非礼上意中人,皇帝便慌而不忙地发令道:“为何不见人回答,出了什么事不成。把门给朕砸开,快!”
“哎——”翊安没来及出声阻止,内殿的门便砰地声被砸开。
挽骊冷脸持刀,第一个冲进房间,环顾四方;
豫西嬷嬷声带哭腔地跟进来:“殿下!!!”
翊安、齐棪:“……?”没死呢,没死。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这动静不像来抓刺客,倒像是来逮奸夫淫.妇。
翊安不知若干年后,野史上会如何记载今夜,史无前例不说,估计也后无来者。
“景御三年,冬夜,帝带侍卫十余,砸门入寝殿。满室掩泣,公主驸马惊。”
翊安想,还好齐棪方才动作快,若他此刻还在那软榻之上,怎么解释都不合情理。
这动静太大,再装没听见就是找死,齐棪只好暂且收回自己的小心思。
掀帘下床,披上外衣,诚惶诚恐道:“臣晚上饮了酒,睡得太熟,竟不知陛下到——这是何故?”
他面露惊讶,看了眼被砸坏的门栓和有损的门扇。
有人出面顶着,翊安便松缓许多。还好在那演戏的是她正儿八经的的夫君,不是什么说不清楚的奸夫。
魏琇肃目不答,侍卫统领则跪下道:“冒犯王爷了,陛下久等不见有人开门,担心刺客躲在里面,这才命我等砸门。”
齐棪更加惊讶:“有刺客?”
魏琇缄默,扫视一周内殿,目光锁定在那张软榻上。他信步走过去,坐下,伸手碰了碰,神情古怪。
齐棪表情不变,心里明白,那张软榻上想是还有余温。
“有内侍看见刺客朝礼宁殿的方向来,朕担心阿姐安危,亲自带了侍卫过来。”他看向床榻,“阿姐可醒了?不知方便与否,朕让宫人进来搜寻一番,免了后怕。”
翊安坐在帘子里答:“既是如此,自然要搜的。只是翊安不曾穿戴……”
魏琇淡淡地说:“外面冷,阿姐睡着便是。”
魏琇带来的宫人也不客气,认真查看每个角落,听见柜子门打开的时候,翊安正颗心都提了起来。
好在齐棪刚才百忙之中还不忘叠好才放回去。
这男人关键时候靠得住。
宫人最后讨了她的示意,掀帘看床榻:两个枕头,一床被子,还有长公主殿下的倾城一笑。
她受宠若惊地行了个礼,转身跪下道:“回陛下,内殿中未有刺客躲藏。”
“明日午后,朕点了几处戏在藤鸢楼上,给阿姐解闷。”魏琇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起身道:“王爷上床歇着吧,门窗记得关好,朕会派人守在外头。”
老娘的门都被你砸烂了,哪还能关得好!
翊安腹诽,嘴上柔柔道:“恭送陛下。”
魏琇走到内殿外,忽而停下,“王爷记着,阿姐爱睡午觉,别让她在这榻上睡,最易着凉。若在宫里染了风寒,朕心里,不会好受。”
“不会好受”四字几乎被他咬牙说出来,伴着冷眼看向齐棪。
齐棪低头:“臣记下了。”
于是大批人退出殿外,只留下两个值夜的的宫人守在外殿。
齐棪虚掩上破裂的宫门,他若被抄家,也就这阵势了。
木然转身,“所以,我今晚到底睡哪里?”
翊安“啧”了一声,似是嫌他迂腐,“你先上床,别真冻着。”
齐棪果然打了几个冷颤,不客气地钻进被子里。
翊安不好糊弄,已经缓了过来,蹙眉道:“齐棪,我怎么觉得,这刺客一事有些玄乎?”
“是吗?”齐棪把被子往身上拉了拉。
“玉奴刚刚特地提了那软榻,”翊安惊慌,凑近他道:“难不成我们俩分床睡的事情败露了?”
“我们并未露陷,宫里眼线再多,也不能如此惊悚吧?”齐棪心说你别再往我跟前凑了,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她压低声音:“其实除了挽骊跟豫西嬷嬷,外面的人我没一个信得过。”
“若陛下真发现什么——”齐棪循循善诱:“咱们虽俩有言在先,各自安好,不让陛下替咱们担心。但殿下应该明白,事情但凡败露,你毫发无损,而我或许身首异处。”
翊安闻言真情流露,握住他手道:“老实说,我不想你死。”
下一个驸马未必能比齐棪好到哪里去,说不定不许她在外喝酒玩闹,还会胁迫她生孩子。
连手都好看,修长又软嫩。
齐棪反握住她的手,尽量使自己稳重端庄,不骄不躁,“那以后床得分我一半,说不清外面伺候的人是何居心,这门还没修好呢。再加上陛下若隔三岔五来这一出,夜里我们俩都别睡了。”
翊安深以为然,不忘把自己手从他那抽出来,“行,咱们俩现在风雨同舟。但你要睡那头去,咱们各盖个各的被子,否则我不习惯的。”
齐棪料想她会答应,却没想到这么好说话,欣喜之余,找好安放自己的位置,老实躺下。
动作之敏捷,就像怕她随时会反悔一般。
本想翊安躺下一会或许觉得别扭,忍无可忍让他滚回去,他都做好了准备。
结果等了一会,发现那边呼吸均匀,人已经睡着了。
公主大人的心是真大啊,什么事都不是事。
齐棪嘴角咧着笑,却又莫名其妙地在心里想,难不成别人在她这也很好说话?她让别人骗了去又怎么办呢。
当夜齐棪有些失眠,毕竟今世上一回同床共枕,还是成亲那晚。
平日再怎么刻意疏远她,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这猛然睡在一张床上,他很难做那姓柳的君子。
等齐棪再睁开眼,已是清早时分,昨夜好眠,美梦噩梦一概没有。不难知道,这是何人的功劳。
翊安在他下床穿衣时醒了过来,缩在被子里,语气带着刚起时的娇气:“冷,不想起。”
齐棪温柔道:“殿下躺着吧,左右无事,我把早膳端进来。”
翊安觉得不错,正准备答应,话到嘴边想想不对劲。
“算了,别端进来,我怕豫西嬷嬷误会,以为我们俩怎么了,把我累得连下床都没力气。你知道,老人家容易胡思乱想,一唠叨起来要人命。”
齐棪:“……”倒也不必如此直白。
翊安问:“你昨晚睡得好吗?”
“很好。”很久没睡得这么安稳。
翊安放心道:“我一个人睡惯了,还怕夜里把你踹醒,你爬起来打我呢。”
“不敢,臣只要容身之处便可,殿下踹上几脚是赏赐。”
“你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狡猾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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