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齐棪,你要不要脸啊!!!”
“我不是故意的。”
“梦游,我或许有梦游症!”
“老娘要把你打得游不动,挽骊——”
“都不许进去,”豫西嬷嬷堵在门口,拼死稳住挽骊,朝门里哄道:“今日是大日子,小祖宗,您可别闹。”
魏琇今晨起的比往日更早,焚香沐浴,穿衣戴冠,无数繁琐礼节等着外头。
按照惯例,今日宫中将热闹到子时之后。
虽说是喜日子,魏琇却因早起而脸色阴沉难看。
内侍立在一旁,将在礼宁殿听到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他听。
“阿姐这就起了?”魏琇闭目,语气存疑,礼宁殿那边向来是每早宫里最晚有动静的。
“回陛下,没起,”小内侍伶俐道:“吵完后又没了动静,想是又睡下了。”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
“又睡下了”四字落在魏琇耳朵里,他不由得心情好了三分。
魏琇满意地笑:“世上没有不吵架的夫妻,这才对。你退下吧。”
就连皇后那般温柔怜人的女子,偶尔生起气来,也会把他往殿外推。
他是极喜欢的。
更何况他张扬肆意的阿姐呢,哪来的每日好脾气。
甚好。有进步。
“高泉,酒备下了吗?”魏琇嘴角终于露出笑来。
含着些坏意和期待的,又少年气的笑。
其实陛下与长公主眉宇间很像似,只不过长公主爱笑,看着更明艳。陛下多为政务所累,仪容肃穆些罢了。
高泉微微弯腰:“陛下放心,都备好了。”
……
天子寿辰为万寿节,民间又称千秋节。君乃民父,大祁的万寿节素来隆重,朝野同欢三日。
每逢此节,大祁诸州皆令宴乐,休假三日。天子宴群臣于紫宸殿,大陈歌乐,倾城纵观。
皇亲嫔妃,百官使臣皆献贺礼,捧觞祝皇帝万寿,皇帝则按品级一一赏赐。
言而总之,不得掉以轻心。
齐棪一身紫红团花加玉带钩的亲王蟒袍,金冠金簪,威风凛凛。
翊安则着宝蓝的广袖锦服,上绣牡丹白鹤,金线珠缀。
挽上凌云髻,对镜描花钿,化的是很能将活泼气掩住的浓妆。
妆成后她刻意保持仪态,不再跟齐棪闹,举手投足端庄从容,自觉是天下最美的长公主。
实则是,头上簪的钗环宝石太多,压得她脖子酸,想活泼也不成。
齐棪现在给她一巴掌,她都未必有力气打回去。
时辰未到,紫宸殿上下便宫乐绕梁,歌舞不绝,衣香鬓影。
琵琶箜篌,笙箫笛鼓,奏着太平盛世的曲子。
皇亲国戚并宰相和他国使臣的坐席,离皇帝皇后最近,群臣则离得远些。
翊安施然入座,凤眼不经意地从殿上扫过,每年面前坐的都是熟面孔。
唯独他国使臣年年不同,翊安的眼神停在某处,猛吸一口气,一把揪住齐棪的衣袖。
齐棪正与一旁的诸王寒暄,偏过头问:“怎么了?”
“快看那个南陈的使臣,”翊安压低声音:“俊美至极!”
齐棪心中不爽,男人能美到哪里去,顺着翊安目光看去……
嗯…好吧,他认了。
大祁不缺风流人物,满朝文武,从皇帝到群臣再到百姓,好看的人何其多。
听竹卫里随便拎出一个花燃,连舜钦,那也是能直接洗洗送去青楼伺候人的。
更别说翊安常厮混在氿仙阁,见过的美男如云,一个颜辞镜都快把上京城一半的男人女人迷痴了。
但与这南陈人一比,当真是黯然失色。
那人五官仿佛被百次精心雕刻过,挑不出一点瑕疵,随便拿出一处,便能如画成诗。
比花燃笑起来眉眼更弯,比颜辞镜肤白年轻。
站起来比连舜钦个子高,坐下来比齐棪的坐姿更端正。
齐棪心道南陈皇帝当真其心可诛,派这么个绣花枕头来做使臣!不成体统。
“不知他可有婚配。”翊安好奇,这得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入他的眼。
齐棪怒火攻心,咬牙:“殿下,你夫君就在身旁,能不能矜持一些?”
“我还不矜持?”翊安诧异地看他:“若不是你在,我就坐到他身旁去了,多看几眼能多活几年。”
这话好像在嫌他碍眼多余。
齐棪醋得牙酸,暗恨公主大人诚实过头,好歹在自己丈夫面前装一装啊!
“难道看我减寿吗?”他将玉樽中的酒一饮而尽。
“齐棪,”翊安喊住他,煞有介事地说:“大庭广众,你莫要无理取闹。”
“……”
“我只是欣赏他的皮囊,你方才眼睛盯在人家舞姬的腿上,我不是也没生气。”
齐棪连忙正色:“我在想,这些舞姬年年寒冬披纱赤脚,会不会冷。仅此而已。”
“是,你是正人君子,你是守礼之人。别人看见的是腿,你看见的是民生疾苦,家国大义!”翊安赞叹完给他鼓掌:“我能嫁给你,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齐棪嘴拙得说不出话,脸上一阵红一阵青一阵白,都快开成了染坊。
偏偏翊安会装,拿那种女儿家崇拜郎君的眼神看他,任谁现在看到,也不晓得他几乎快当场去世。
末了,齐棪强颜欢笑做了个“请”姿,“殿下继续赏美,臣保持缄默。”
翊安扬眉,终于扳回一局。
今早翻身时,蓦然发现她跟齐棪虽盖着两床被子,可脸都快贴到一处去了。
明明睡前还算老实,竟趁她睡后做这种事。
偏偏人家一口咬定不知情,又说什么反正都没发生,让她大方些。
她恼不得恼,一口气堵在胸中,无处可放。
眼下见他有苦难言,顿时觉得恩仇一笔勾销,悠哉地哼起民间小曲。
齐棪听到,还当她是看美男看得飘飘然起来,愈发气闷,真恨不得赌上她的嘴。
偷瞟去,翊安唇上染了血色胭脂,方才喝过的玉樽上,留下淡淡的印子。
他心里一痒,没忍住,抓过她的酒杯,唇对在那个印子上,将剩余的半杯酒喝尽。
“你干嘛!”翊安懵住,反应过来瞬时面红耳赤。
他这是在这么多人面前调戏她吗?
间接地与她接吻。
伪君子!
“殿下赏我几滴酒又如何?”齐棪云淡风轻,把杯子放回原位。
上面的胭脂印子消失无影。
这人怎么又犯疯病,翊安很介意地将他嘴巴碰过的那处转开。
齐棪笑了笑,“你嫌弃我?”
“你觉得呢?”说实话会不会有点伤人。
谁知齐棪根本不等她的回答,“殿下的嘴我都亲过,也没见殿下嫌弃过自己。”
翊安僵住,一股热气从心口冲上头,呼吸促了促,当即低头闭眸。
这是大殿上,不能破口大骂,也不能动手。
要端庄,要大方,要恩爱,要忍耐!
等她再睁开眼,已经面色如常,不肯理齐棪。
周边是不绝于耳的祝贺词,皇帝皇后兴致颇高,赏赐不断。
高全端给他们夫妇俩一壶酒,说是宫廷酒师的新酿,今冬总共只有两壶。
齐棪尝了半口,细品之下,放在一旁。
“殿下,这酒少喝一点为好。”
他隐约觉得不对劲,但皇帝总不至于害亲姐,故而不好多说。
翊安默不作声,拿帕子仔细将杯口擦拭一遍,而后斟满。
恍若未闻地饮下。
偏不听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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