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三娘子面露惊色:“金小娘居然想做这菽芽儿的生意?这倒是新鲜……“
”唉, 说来我也并无甚么见识, 不过是虚长些年岁,但据我所知, 村中大多数人民家中都无有什么银钱,怕是……”
金素忙笑着应道:“许三娘子果真比我懂得多了, 起初我提出这个主意时, 我阿父也是这般说呢。“
”不过,我后来同我阿父讲明,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用银钱来买, 确实不怎么妥当。“
”因着那菽芽儿需要用到菽,倒不如让大家用菽来换些回去,一斤菽换五斤菽芽儿,许三娘子觉得这样又如何?”
听了金素的话后,许三娘子尚且在沉思, 拿着空陶盆回来的张氏, 倒是出了声:“嚯!一斤换五斤?竟是这么多?金小娘不怕赔了么?”
金素笑着朝她解释起来,“张娘子,这发菽芽儿需用到清水泡发,那菽吸了水,岂不是会重上许多?“
”之前我探查过, 一斤好菽差不多那发七斤多的菽芽儿,一斤换五斤,倒是还能留得些许余粮呢, 赔不了的。“
”而且,我做这个本就不指望能赚什么钱,无非是给家中多些粮食罢了。”
张氏和许三娘子听罢,纷纷点头,许三娘子也适时地开了口:“金小娘所思很是巧妙,我是再提不出什么意见来的。“
她顿了顿,又道:”而且,你既已经想好如何行事,那便试试看吧,菽并不值钱,想来大家偶尔也会去你家换些菽芽儿回去的。”
金素看许三娘子的神色和语气便知道,她其实还是不怎么赞同自己的这个主意的
时人多喜欢稳妥行事,这思维不免就禁锢了些。
当然,金素今日来她家,本就不是来求得她认同,而是希望她能出手帮忙,帮她在村中宣传一番的。
只见她又一次朝许三娘子行了礼,然后才起身道:“三娘子,您在村中的人脉广,同妇人们都说得上话,我家可用菽换菽芽儿之事,还万请三娘子帮忙宣扬一番才是,素素在此感激不尽。”
许三娘子忙道:“哎呀,不过是帮着说几句闲话的事儿,如何又值当金小娘接二连三地向我行礼?你这不是折煞老身了吗?”
金素扶着她的胳膊道:“三娘子是早有儿孙之人,又生得如此慈眉善目,心肠最是柔善,我年岁尚小,自我出生起,便无大父大母,外家又……“
”看到三娘子待我如此好,我便觉得您就像我那生身大母一般,朝您多行几个礼又值当什么?”
金素如此说,直把许三娘子说的眼含热泪,忙把她揽入怀中,“心肝儿肉”地叫了起来。
等她终于收了泪,金素只听她说道:“你这孩子果真是个招人疼的,我那几个孙男孙女是再不及你的。“
”你放心,你既然把我看作你大母,我怎么说也要替金小娘你筹谋一番,你放心,先前之事尽可包我身上!”
金素听了后,忙再度开口辞谢了一番。
在她离开前,金素又对张娘子和许三娘子讲了一番,如何烹调菽芽儿的窍门儿,两个人自是满脸笑意地将其送出了大门儿。
许三娘子更是开口对金素邀约,让她有空闲的时候,便来她家耍会子,她也可以教她学些针线活儿,金素自是满口答应下来……
另一头儿,许三娘子家当晚的夕食,便照着金素教的法子,将她送来的菽芽儿做成了菜。
一家人吃的一口满足,夸赞不已,许三娘子心中更是有了谱儿,对金素先前所求之事,也有了些谋划。
第二日吃罢朝食,许三娘子便抱着手中的针线,去了村子的南边儿的晒谷场。
那里太阳最好,还有村人自旁处寻摸来的大石,方便村里人在晒谷的时候坐着歇息。
许多妇人都喜欢去那里做活儿,一边儿晒着太阳,一边儿做着针线,顺嘴儿再聊几句家常,这便是她们眼中最为消闲的日子了。
许三娘子只用在做活儿的时候,随口一句自家昨晚的菜,便在不经意间把金家要用菽换菽芽儿之事,给宣扬了出去。
很多妇人听了后,都没怎么放在心上,不过,这到底在她们心中留下了些许痕迹。
又过了两三日,许三娘子特意命儿媳张氏抱着一小筐菽,去了金家。
也不知怎么的,她在金家拿一斤菽换了五斤菽芽儿之事,全村人便都知道了。
于是,就有那家中算得上殷实,不差那几斤菽的,便也开始盘算着要不要去金家换些菽芽儿来食?
家中的菜整日都是些葵,韭,蒿之类的,她们做多了也腻烦,家中的男人吃多了也腻味儿。
眼下有了菽芽儿这一新鲜物什儿,还一斤能换五斤的,怎么算都不会亏的。
换回来一次,也能食上好几餐,她们既有了这想法,金素的生意好歹能开张了。
……
自许三娘子家回去之后,金素一直都不怎么着急。
她心中很是明白,万事开头难,尤其是她现在想让旁人接受一种新事物的时候,就愈发不易。
她所有的准备都已经打好,一切只需等着便是。
金素如此淡定,金木匠反而着急起来,甚至还急得脸上生了痤疮,牙也疼了许久。
不过,在金素的劝导下,他也明白自己着急无用,最多也只能先帮女儿把量菽的斗和称菽芽儿的秤准备好。
家中本是有斗儿的,每年向朝廷缴纳禀粮的时候,他们就需要用到斗儿了。
而秤家中原是没有的,不过,好在金木匠曾经同人学过如何做秤,做起来倒也不怎么费事儿。
很快,这些做生意必备的物件儿都准备好了,金素眼下只待顾客登门儿……
当然,在等待的这段时间中,金素并非什么事儿都没做。
她发现自家阿父彻底大好了以后,便开始打算给自家灶房添些炊具。
先前灶房里就那一釜一鼎,实在是很不方便。
这一日夕食过后,金素她便直接去找了金木匠,对他开口道:“阿父,你可知道,这附近哪里有能做陶器的陶坊?”
金木匠有些摸不准女儿的心思,便直接开口问她:“素素,你寻陶坊做什么?家中的用具不是尽够了么?”
金木匠的话,让金素不由得一噎。
那么空的灶房和炊具,在阿父眼中,居然可以称之为“尽够”了么?阿父的要求也实在是有些太低了吧?
当然,这些吐槽金素也只是在心中念叨了一两句,面儿上,她并不会这么开口。
只听她直接出声道:“阿父,我做饭这几日,总是觉得炊具有些不太趁手,鼎最多只能用来烧个热水,而釜也只能用来煮饭菜;“
”有时候,我想把那些菜蔬,换个方式来烹调,都因着没有趁手的炊具,而只能作罢,所以说我才想……”
“噢噢,阿父心中明了了,素素你是想做烹菜么?那家中的釜确实做不了,还需要去陶坊,买个烹板回来才是……”
金木匠听了女儿的话后,自以为自己抓住了重点。
原来,女儿是打算做“烹菜”啊!怪不得她会觉得,灶房里的炊具不顺手呢,鼎和釜确实做不得烹菜。
金素可以确定,自家阿父理解错了自己的那句话。
她话中的“烹调”,就只是“做饭”的意思而已,却不知阿父把它理解成了什么?
还有,那“烹板”究竟又是何物?金素心中的疑惑更浓了几分。
只见她不动声色地顺着自家阿父的话说了下去后,她才终于明白了,他先前那句话里的意思。
原来,这个时代已经出现了铁板烧的原型——烹菜。
而烹板就是一块儿薄薄的陶板儿,导热性能很好,放在火上之后,可以直接把肉和菜蔬放在上面。
如果刷上油的话,那便是“炙菜”,有点儿像现代烧烤和煎菜;如果不刷油的话,则被人称之为“烧”。
所谓的“烹”,便是指“炙烤”,这种做菜的法子,据说只流行于富庶之家。
说起来这其中的缘故,主要还是因为,穷人想吃到油本就很难,更别说肉了。
而一直用“烹板”做烤菜蔬的话,则有些浪费了,索性很多人家儿做菜时,依然只会蒸煮的法子,方便又省钱。
金素探听明白后,心中自然就有了计较。
虽然她的原意是想,让自家阿父准备个陶锅回来,这样她以后还可以偶尔炒个菜什么的。
但是,既然眼下已经有了“烹板”的存在,倒不如再加个“烹板”回来,免得只做陶锅太过惹眼。
金木匠回答完女儿的话后,便站在原地等女儿开口。
金素自然也没让他等太长时间,便直接出声道:“阿父,烹板确实也是女儿所需要的,不过,女儿还需要旁的器物,那器物是女儿根据陶釜想出来,如果我们能去掉釜的……”
金素扯了好一通“自己如何从釜得来灵感”,用来向自家阿父说明陶碗的式样。
其实,金素原本也不想这般麻烦的,若是有纸张的话,她直接给自家阿父画出来陶锅的样子不就好了?
只是很可惜,西汉初并没有纸张……
金素不由得再次在心中感慨了一番,没有纸张的不方便之处。
她不由得畅想起来:如果有一日,她不用再为生计奔忙,她一定要把纸张造出来!
不说什么方便天下人的虚话,她心中最想方便的,其实还是自己啊!
罢了,自己还是不要做梦了,先顾好眼前之事,最为要紧……
金素在诉说的时候,金木匠听得极其认真,那神色看起来,似乎生怕漏掉一个字儿一般。
等金素停了口后,他才微微叹道:“附近确实有陶坊,而且离青山村不远,只是那陶匠已年老,不知他能不能造出来,素素你说的那甚么陶锅……“
”唉,可惜家中无有窑口,否则素素你说的那般详细,阿父定然可以为你烧出来……”
金木匠的这番感叹声音并不如何高,只是还是被金素给听到了。
她有些惊奇地看着金木匠,出声问他:“阿父,女儿竟不知你也会烧陶?您实在是厉害至极!”
原来,阿父居然还如此多才多艺?他不仅仅是个木匠这么简单么?
金素在心中感慨了几句后,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她阿父可是会编竹器的人!
她之前竟然忽视了这一点儿,实在是太不应该!
原本她还想着,那竹器和木器不都一样吗?所以说她竟然从未留心,青山村的人家似乎用竹器的很少。
而她在现代时,曾经看过一个讲述非遗手艺的纪录片,里面可是把木匠和篾匠分开来拍摄的。
在现代时,那都是两个不同的职业,为何她会觉得,西汉时它们是同一个行当呢?
按理说,她阿父不应该会编竹器才是,篾匠的手艺和木匠全然不同。
而且,不仅仅是竹器,先前家中的那杆秤,也是阿父动手做的!
而这,似乎也不是一个木匠能学到的技艺……
现在阿父居然还说他会烧陶,这倒是让她更加惊诧了。
金木匠没想到,自己不过是低声喃喃几句,竟还让给女儿听到了。
眼下,被女儿如此开口询问,他神色有些不自然地摇头道:“没……没什么,素素,阿父……阿父刚刚只是混说的。“
”我哪里又会烧陶了?我又不是陶匠,又如何会那些?”
金素看自家阿父一副不愿多言的模样,便住了口。
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相处,她如何不知自家阿父的性子?他是个最端方谨慎不过的人,怎么可能忽然和自己开起玩笑来?
想来他不愿意说,是有甚么难言之隐罢?
金素只好把此事暂时压在心底,转而开口说起旁的事来。
“阿父,炊具之事,只能请您多费心些了!”
金木匠有些魂不守舍地点了点头,应下了此事。
“待明日做完田中的活儿以后,我便去一趟李家庄,那里就有一口陶窑,附近的村人基本上都是去那里买些器物,比槐里城中卖得要便宜些许。”
“一切全凭阿父作主便是。”
……
炊具的事情,阿父已经答应开始去操办,一时半会儿也急不得。
只早先和韩垣说过的,要把那些野薄荷移栽些回家中之事,被她拖了好几日。
韩垣都急得过来催过她两次,金素才抽出空来,和他去了一趟村外。
野薄荷的种植完全不需要用种子那么麻烦,金素只摘了些叶子和分茎回去,这些用来扦插,便足够种出来一大片了。
收集种子不仅费时费力,种植效果还不一定有扦插好呢。
韩垣自然也依照着她的动作,拔了一些拿在手中。
他们两个本来拿到这些野薄荷后,就要家去,结果金素走到一半儿,却又停了下来。
这一次,她倒是没发现有什么可用之物,而是她突然想起来,家中的院落实在是太过空旷了些。
既然药移栽这些野薄荷,倒不如再拔些野花回去,种在院子里,也能为院子增添些色彩来。
韩垣看她手中的野薄荷交给了自己,然后又去了野地,开始拔草,心中惊异之下,自然开口询问起来。
金素几句话便解释了自己的用意,她甚至还开口问了韩垣,问他待会儿要不要也拔写回家去,装点庭院?
韩垣会催她来拔野薄荷,只是因为金素说那是药草,还可以当作菜蔬来食用,他对旁的,完全可以说是敬谢不敏了。
金素看着韩垣拒绝了自己,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韩垣这样的男孩子,不喜欢花花草草的也很正常。
她拔了三四种野花,花都不大,香味儿也不怎么浓,但是如果好好栽种的话,也自有一番趣味儿。
等金素回到家后,她便开始在家里摆弄起那些植物来,挖坑,种植,浇水等步骤一个不拉。
蹲在地上久了,金素竟然还感觉到有些腰酸背痛的。
就在她拿着陶盆浇水的时候,她阿父回到了家中。
一看到她正站在院子里,他便直接笑着开口道:“素素,炊具的事情阿父已经和那陶匠商量好了,等过上几日,我便能去李家庄,将其取回来了。”
金素自然知道,自家阿父今日去了李家庄之事,眼下看到他回来后,便忙招呼他先进屋歇息去。
“阿父,你先回屋坐会儿吧,跑了一趟李家庄定然又雷又渴,灶上有热水,女儿去给你打一碗去!”
说罢,她便放下了手中的陶盆,转身往灶房走去。
女儿行事如此妥帖,金木匠心中无有一丝不满意的。
不过,他朝着正屋的方向走了几步后,便看到了院中多了些花草。
而那地儿,正是女儿先前所站立的地方,这是谁栽种在此的,自然不言而喻。
金木匠蹲下身,看了几眼女儿所种之物,心里一下子就变得难受起来。
他还以为这些是什么花草呢,原来只是些子,再普通不过的野草杂花罢了。
想来这些也都是女儿从荒地里拔的吧?旁人家中就算再不济,他也没听说有人种这些的!
金素自灶房里端了水出来后,却看到自家阿父居然还站在原地,并未进入屋中,而阿父的背影看起来,居然还有几分萧索之意。
她心中一惊,莫非阿父在路上出了什么事不成?
“阿父,你怎还未进屋去?天色已晚,外面风大,您还是尽快回屋好些。”
对她的这一通劝说,金木匠闭口不言,他反而直接指着金素移栽回来的那些花草问了起来:“素素在院子中种这些作什么?”
金素种花草,本来就没有打算要背着自家阿父偷偷摸摸地种。
所以说,她回答的很是坦荡:“阿父,这些我移来,不过是为了装点庭院罢了。”
“唉,装点庭院实属好事儿,只是这些不过是些杂草而已,哪里又能种在院子里呢?”金木匠叹息道。
金素也知道,这些可能不太能上得了台面,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儿,强说道:“虽然这些算不得雅致,但是也能未咱家的院子增些色彩不是?”
金木匠听了女儿的话后,却只是摇头,“素素,原是阿父的错,阿父竟未想到要在院子里种些东西,反倒要你这么个孩子来点醒我……”
“阿父说的这又是什么话?您整日都需要为家中奔忙,哪里能顾及到这些?这些只是女儿闲着无事,才折腾出来的玩意儿罢了。”
阿父话里的自责之意,金素如何听不出?对此,她自然只有开口宽慰的。
也不知金木匠有没有听进去女儿劝解他的这番话?只听他指着院子里的一株枯木,笑道:“原先咱们家也是果木,那本是棵桃树,只是因为阿父疏于打理,后来它竟干死了……“
”素素既然想装扮庭院,这自然果木为宜,那桃树在春日开花时,也是极美的……”
听着阿父这么说,金素心中不由得一喜。
阿父的意思难道说说,要在家中种上桃树么?
桃树长得再慢,几年也就能吃到果子了,春日的时候还能看到桃花,这如何不让人开心?
当然,更令人开心的,还在后头呢。
“……除了桃树外,村中还有人种的有杏树,而四周的村子里,也有人家种的有梨树,李树,枣树的,过几日阿父也可以去讨要些果核回来,只要用心照料,总是能种活的……”
桃,杏,李,梨,枣,金素只听得心潮澎湃。
她之前还觉得,西汉的物产有些太过匮乏,她却忘了这个时代还有水果这么一大类呢!
虽然说,像西瓜,石榴这些水果都还远在西域,但是中国本土培育的水果,那也是很多的。
她阿父刚刚提到的那些果木,《诗经》和《尔雅》里基本上都有记载,说明它们的培育方法早已经在春秋之时,就已经被百姓所熟知了。
原来物产不是不丰富,只是她现在见识的还是不够多啊!
“阿父为何会知道,村外哪户人家又有哪种果木?“
”而且,就算咱们知道了这些,若是去讨要种子的话,他们也不一定会给的吧?”
兴奋过后,金素再度回归现实,心中便又开始忧虑起来。
金木匠劝她道:“哈哈,阿父会知道谁家有果木,完全是因为,阿父早先去过那些人家儿家里,为他们打过家具罢了。“
”这青山村乃至附近的村落,木匠只你阿父一人,大家只要有活儿,诸如搬新家置办家具,嫁娶时为儿女准备聘礼和嫁妆,都需要请阿父过去呢。“
”阿父去的地方多了,知道的也就多一些。“
”至于讨要果核之事,素素更是无需担忧,那些人家儿,阿父都处得很是不错,几个果核而已,他们也不会吝啬的。”
听了这番话后,金素才放下心来。
原来,阿父的人缘儿居然这么好?!想来,那些人家也是因为阿父做活儿细致可靠吧?
对自家阿父的手艺和为人,金素还是很相信的。
“对了,这果木我忽然又想起来两种来,这山林之间有一种沙果,味道虽然不及桃杏,但是,其果子硕大,堪比李梨,回头,咱们倒是可以从山间寻一棵来,种在家中。“
”还有,阿父今日去的李家庄,那里有一户人家儿,户主名唤李三郎的,他大父曾去过南边益州的汉中郡,在那里发现了一种名叫杨桃的野果,味道酸甜可口,不输咱们扶风郡这里的桃子。“
”他那大父便同当地的村人,换了些种子回来,现在他家里的杨桃多的吃不完,眼下李家庄户户皆种杨桃。“
”回头,去李家庄拿炊具的时候,阿父倒是可以讨些果枝回来,听说那杨桃将其果枝插入土里就能成活,倒不是很必须要拿种子哩。”
杨桃?是她想的那种杨桃么?那不是江南的果木么?为何还能在扶风郡种植?
难道说,西汉时的气候尤其温暖,使得陕西堪比江南?
而且,杨桃不能用扦插来种植的吧?还是说她记错了?
金素心中好奇,直接开口问了出来,“阿父,不知那杨桃,究竟是何种模样?”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小学时学的那篇课文——《画杨桃》。
里面提到过,如果角度合适,人们眼中看到的杨桃,便会成为“五角星”的形状。
这么多年了,哪怕她别的都忘了,她也没怎么吃过杨桃,但是,这一篇课文她却一直记得,想来也是好笑……
金木匠想了想,才开口为女儿解释起来:“那杨桃和桃树不同,它不是树木,而是藤蔓,须得挂在木架子上;“
”而那果子的模样也很怪,皮儿的颜色有点儿像土地,外面还有一层白色的绒毛,若是切开来,里面的果肉是绿色的……”
等等,阿父你这形容的是杨桃?藤蔓,带毛,土色也可以说成是棕褐色,果肉是青绿色……
这……这这不是杨桃,而是猕猴桃啊!
不过,野生猕猴桃居然生在汉中郡么?
她在现代时,也是看过很多科普猕猴桃的视频的,尤其是那自海外运来的“奇异果”价格畸高之时,很多科普账号都为了热度,科普过猕猴桃的历史。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野生猕猴桃应该是长在秦巴山区的。
这么一看,汉中郡有猕猴桃倒不是甚么稀罕事儿了。
就是把猕猴桃叫杨桃,实在是让她有些……
“除了果木外,花木也应该准备些才是。”金木匠又开口道。
“花木?阿父可是也要去借花木的种子么?”金素开口问自家阿父。
说起来,西汉有什么花木品种,她还真的不知道。
原主记忆里也没有这些,不知道是因为青山村没什么人种花儿?还是由于原主她根本就没把心思放在这上面过……
对女儿的疑问,金木匠抬手摸了摸金素的脑袋,笑着摇头道:“花木何须从种子种起?村子旁的山中就有丹桂,到时候阿父进山挑一棵大些的,移栽回来,到时候直接便能闻到花香,也省得素素你一直等着它长大了。”
丹桂?桂花啊!
金素不由得喜上眉梢,她自小儿便对桂花十分喜欢。
这不仅仅是因为,桂花那浓郁的香味儿,更重要的原因是,桂花的用途多着呢!桂花糕,桂花油,桂花粉,桂花酿……
就是有一点儿,像丹桂这么一种用处多多的花木,山上居然还会有野生的?
“阿父,山上真的还有丹桂么?不会都被人挖走了吧?”
金木匠脸上的笑意更深:“我的傻素素,山上怎么会没有的?那丹桂就是香一些,又不像桃木一样能结果,没甚大的用处,普通人家儿费力气挖它回来做什么?“
”阿父之所以知道那树叫丹桂,还是早几年时,在槐里城中东坊某户人家的花园子里见到的。“
”听那些仆役说,阿父才知道,那树原来叫丹桂,很受那些豪富人家的喜欢哩。“
”说起来,以前看到丹桂,阿父也只是把它当作普通的木材,村里还有人将其砍了当柴火烧呢,哪里就名贵了?“
”还有啊,素素,你还小呢,不要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心思太重,不好……”
哦,自己怎么忘了这个时代的百姓,并没有什么心思,去研究桂花的用途呢?
等自己家有了丹桂后,她一定要在桂花飘香的时候,做些桂花饼和桂花糕出来,一饱口腹之欲!
金木匠和女儿说了这许久的话,竟未感觉到渴意。
不过,等他停下来后,便只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从女儿手中接过来,那一碗放凉了的热水,金木匠几大口便灌了下去,喝完后,他才觉得嗓子舒服了许多。
“阿父饿了吧?我这就为阿父准备些吃食去。”金素从他手中接过陶碗,笑着问他。
金木匠本来还想强撑,说自己不饿的,谁知道他那肚子,突然叫了好几声,直把他臊的红了面皮。
金素强忍着笑,不等他开口回答,便转身朝灶房走去,阿父这是饿狠了呢……
她身后的金木匠却还在开口咕哝道:“我记得这附近有户人家,还种的有长春花,那花儿花盘子大,闻起来又香,看起来也好看。“
”当年啊,你阿母也很是喜欢呢,家中种的还有……”
说到这里,金木匠才突然像是卡了壳儿一般,不再言语什么,直接抬腿进了屋子。
金素自然是听到了,她阿父说的那番话,心里也再明白不过,他为何会突然停了嘴。
阿父他甚少谈及阿母,估计这次也是说的太高兴了,才会秃噜嘴吧?
刚刚,在听到那句话时,她连停顿一下都没有,更不可能开口去询问此事。
她对原主那位抛夫弃女的阿母,并无什么印象,谈不上厌恶,更不想牵涉其中。
尤其是,她心里很清楚,她阿父对此这般讳莫如深的情况下,贸然提及,只会让阿父心伤罢了。
就是有一点儿,那长春花又是什么花?听阿父的描述,难道是牡丹?不过,牡丹似乎是在唐宋时,才热火起来的吧?金素暗自猜测道。
等进了灶房后,金素的动作就快了许多。
家中的麦子,在阿父病好了后,她已经请他去磨成了面粉。
她本来还想着,今晚做一顿面条儿给自家阿父尝尝的,面条那可是个伟大的发明……
谁知道,她竟然和阿父聊到了现在,浪费了诸多时间。
若是想要做面条,必须要提前和面,毕竟,面条若想做的好吃,还要饧面的,现在已是来不及。
而且,她也忘记准备擀面杖了,索性还是准备做面汤吧。
阿父跑了一整日,喝些面汤还能让身体舒服些。
金素麻溜地搅了面糊,又开始烧水,在这个空当儿,她又去看了一眼今日她泡好的豆子。
这些豆子,她本来是准备发豆芽儿,眼下她却突然想到,这些泡发的豆子煮熟后,再一调味儿,不就是道美味儿的凉菜么?
说干就干,釜中的水烧开来是要做面汤的,那煮豆子则只能用那口鼎了。
虽然说,用鼎煮豆有些奇怪,不过金素暂时也没旁的法子,毕竟灶房里的炊具就这么几件儿。
她若是不用鼎的话,便只能先把豆子煮好,再煮面汤了,那就有些太花时间。
金素这本来只是便宜行事,谁知道那鼎用起来,竟然如此方便。
可能是因为,金属的导热性比陶器要好得多?那豆子只一会儿的功夫,便煮好了。
而豆子煮熟的时候,粥居然还没好,金素也只有先把今晚的菜,做出来再说其它。
豆子自釜中捞出来,加入凉水,使其变凉。
然后,金素才去取了盐和薄荷汁儿来,再加入切好葱丝儿,搅拌均匀,一道美味的凉拌豆子便做好了。
豆子煮好以后,面汤的香味儿也溢满了整间灶房,这一餐父女二人自然也吃得一口满足。
……
第二日上午,金素把村中的王二娘子送到大门口后,她才松了口气。
她终于又做成了一单生意,实在是不容易啊!
虽然说,王二娘子她只要了三斤菽芽儿,量不多,但这也算是成了不是?
不过,她还没高兴多久,便听到了自家阿父的声音——“素素,走,和阿父去王五郎家一趟。”
金素一回头,便看到自家阿父将肩头的锄头放在了大门处,对她招手道。
金素忙开口问他:“阿父,为何这时要去王五郎家中?”
她还以为,今日阿父还要在地里干活儿干到下午,这朝食刚刚她都在思虑着要准备给阿父送过去呢。
金木匠笑道:“正好地里的活儿做的差不多了,阿父带你去王五郎家里,借些种子回来。”
阿父他可真的是雷厉风行啊!昨晚才和自己商议好,今个儿就要上门儿去了?金素不得不在心中佩服起自家阿父的果决来。
“好的阿父,我这就同你前去。”
心中的佩服归佩服,金素嘴上的动作却也不算慢的。
等金木匠锁好大门儿后,父女两个便沿着路往村中走去。
看名字便知道,青山村并不是一个同族同姓聚居的村子。
不过,即便如此,青山村大部分人都是王姓人家,他们还都是一个宗族的。
虽说经过秦末汉初的战乱,百姓死难无数,不过王氏族人在青山村的优势一直未曾改变。
比如说,金素上次遇到的王阿翁,他便是青山村王家的族老。
和金家,韩家以及许三娘子家,这些住在村子边缘的异姓人家不同,王氏族人住的位置,皆在村子正中,很有一种聚族而居的感觉。
他们这次要去的王五郎家,也是如此。
在去的路上,金素拉了拉金木匠的袖子,低声问他道:“阿父,咱们这次去王五郎家,是为了借果核的么?”
金木匠拉起女儿的手,边牵着向前走,边对她摇头道:“王五郎家中可没有果木,而且,素素,阿父方才说的,也是从他家借种子,不是借果核啊!”
阿父你居然在这上面还挺较真儿的,金素在心中默默吐槽道……
一直等他们两个到了王五郎家门口,金素依然不怎么清楚,她和自家阿父是过来借什么的。
“王五郎在家么?”金木匠敲了敲王五郎家的大门儿,出声道。
“来了。”
不一会儿,一个做妇人打扮的女子过来开了门儿。
“金木匠竟来了?”那女子惊讶道。
金木匠朝她笑了笑:“今日过来,打扰了。”
说罢,他又低头对金素出声道:“素素,这是王五郎家的当家娘子,你应该称其为杨二娘的。”
金素明白,这是自家阿父在带着自己认人呢。
而她阿父之所以会这么做,估计是因为,原主她之前过于贪玩儿,加之金家住的又偏,想来她和村中很多人都不怎么熟悉吧?
她阿父这么做,金素心中不由得很是高兴,这真的可以说是“雪中送炭”了!她确实对很多人都不怎么熟悉呢……
金素似模像样地,朝杨二娘子行了礼:“金素见过杨二娘。”
杨二娘忙摆手道:“金木匠你还是如此客气,还喜欢说笑,我哪里又算得上什么当家娘子?”
说罢,她忙把金家父女两个请进了院子里。
进了院子后,她便直接朝身后喊道:“五郎,金木匠来了!”
不一会儿,一个和金木匠年纪差不多的周正汉子,便从后院儿钻了出来。
“金木匠来了啊!真的是稀客啊!我刚刚在后院儿劈柴呢……”
金素听着对方在和自家阿父寒暄,她只看了对方一眼后,便把目光放在了王五郎家院子的布置上。
这处院落和金家的院子差不多大小,不过看着明显要精致许多。
院墙是土坯,而不是树篱,正房也是木石结构,不像金家住的是茅草屋。
院子里有一棵很高的树木,金素也没看出来,那究竟是什么品种,树荫倒是很不错。
依着院墙的边儿,看起来郁郁葱葱的,铺满了大半儿的东墙。
这种的又是什么?不像是爬山虎啊!
再说,听她阿父的意思,村里人连桂花这样的花木都不稀罕,觉得种之无用,又怎么会去种爬山虎呢?
金素心中好奇,便盯着那面东墙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才终于被她看出来了些端倪。
金素看着那被叶片儿遮掩起来的小果子,上小下大,那居然是葫芦么?
另一头儿,金木匠也在同王五郎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家中菜蔬实在稀少,我家素素做饭时就很有些为难,我便想到五郎家里是种了莱菔和瓠瓜的,这便想来你家借些种子回去,随便种上几棵,让孩子开心开心。”
王五郎闻言,并没有开口搭话,而是忙去看身旁的杨二娘子。
杨二娘子便笑着接过话头儿道:“原来是借莱菔和瓠瓜的种子啊!正好之前种的时候,留下来了些,金木匠稍待,我这就去为你取来。”
金木匠躬身谢过他们夫妇,王五郎和杨二娘子都避开了。
从她阿父开口之时,一旁的金素就一脸懵地听着自家阿父说的那番话——
为什么阿父说的每个字她都能听懂,连起来后她就不明白了呢?
她真的很想知道,阿父刚刚说的那两种菜蔬究竟是什么?
古今异名害死人啊!
“阿父,谁来了啊?”
就在金素茫然之际,她听到了一道声音传来。
金素并未抬头,只凭声音感觉到,那似乎一个小男孩儿的声音来着。
“是金小娘和她阿父来了,狗儿,快来和金小娘见礼。”王五郎吩咐道。
金木匠也忙对金素开口道:“素素,这是王家的小五郎。”
什么鬼?王家小五郎?
作者有话要说:大父大母:祖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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