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竟要同我学识字么？”
宋娘子听了金素的请求后, 神色间就有些异样, 忙开口询问道。
时下虽并不禁绝女子读书，可是算下来的话, 这真正识字的女娘依然不多。
毕竟，学习认字并不容易, 许多男子都坚持不住, 何况女娘耶？
对她的疑问，金素神色肃然，再度向宋娘子行了一礼：“请娘子教我！”
金素的神色如此认真，宋娘子倒不好拂其意, 只问了她一句：“随我学字倒是无妨，只是在我正式教你前，我须得告诉你一事，我生来最恨半途而废之人；“
”求学之路艰辛非常，非大毅力不可为, 若是素素你拜了我为师后, 却又想反悔，或者不完成我布置的课业，那我也要不顾咱们两家的情谊……”
金素看她说得如此认真，心中更是欣喜万分。
有这么一个严师在，她还担心自己学不会小篆么？
宋娘子说的种种条规, 金素自然照单全收，莫不点头应下。
宋娘子脸上，这才露出了些许笑容来。
看素素如此急于求学上进的样子, 无论是以师长的身份来看，还是以未来君姑的身份来瞧，都让她为之欣喜动容。
“眼下天色已晚，家中有无有灯烛，这学字之事，还是从明日开始罢！”
宋娘子几句话就定下来了此事，金素脸上还有些迷惘，这就成了？
先前宋娘子说的那般严厉，她还以为……
“尊师，我们不需要弄个拜师仪式什么的么？”金素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开口询问起来。
宋娘子听了她这句略带童趣的话后，却摇头笑道：“我又不是什么饱学之士，再说咱们两家如此熟悉亲近，哪里还需要搞那些虚的？“
”你明日只管来这里便是，我甚少出门儿，只要你来，我必是在家的。”
金素忙又低头谢过她，看着金素如此多礼，宋娘子不由得向身旁的儿子笑道：“小郎，你瞧瞧，素素实在是懂礼数，”
边说着，她还伸出手来，指了指案几上的那盆蒸菜，笑着看向金素：“你看，这不就是她今日带来的束脩么？”
金素直被她说的，闹了好一个大红脸儿，只略坐了坐，就端着陶盆儿飞奔回家去了。
到家以后，她阿父自是要开口询问，为何她出去一趟，竟去了这么久方才归家。
金素心中正尴尬着，一时间答不清楚，只胡乱应了几句，就回了灶房。
等放下陶盆后，她才再次把注意力拨回了那灶台上放着的“小苹果”上。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苹果的样子，她绝对不会看错。
只是，苹果不是很晚近才传入中国的舶来品么？为什么西汉时就有了呢？
她一时拿不准主意，该如何吃它，便拿着这两个苹果进了正房，打算问一问自家阿父。
金木匠看了女儿拿过来的果子，便直接道出了它的名字——“沙果”。
“……这果子我先前也和素素你提过的，它在山中长得很多，也有山民叫它‘山里红’的；“
”味道虽然不太好，有些过酸，有些吃起来又没甚滋味儿，却胜在果形大，很多人在山里见了它，会捎下来几个尝个鲜儿。”
听了自家阿父的解释后，金素心中才隐约想起，中国似乎一直都有野生苹果来着。
只是，和那外国传来的不太一样，不怎么甜，却有些药用效果。
在现代时，有些爱养生的，便喜欢吃那所谓的野生苹果的，卖的价格还极高。
当年算得上“穷困”的她从未买过，记忆自然有些模糊，似乎叫“花红果”来着……
那“花红果”，约摸就是自己手中的这两个吧？
“既然这果子这般大，又有很多人会摘下吃，为何甚少有人种的？“
”种个几年挑些味道好的，慢慢地选出来，不就会有更好吃的苹……沙果了么？”
金素把心中的疑问道出，金木匠却笑着看向女儿，摇头道：“痴儿！这些果子天生地养的，想吃就去山里摘，哪里又需要那般麻烦？“
”你若是实在喜欢它，明日我去山里砍柴时，便替你寻摸一棵回来，种在院子里岂不更好些？”
金素自觉自己现在和自家阿父，是解释不通育种的好处的，因而她并未多言。
她只对阿父提到的，明日会替她寻摸果树一事儿，脸上露出了些许喜意，又躬身谢了他。
这问也问好了，金素自然把手里的沙果带回了灶房，同时思忖着第二日该用它们做成什么吃食……
第二日一大早，想了一夜的金素，才终于下了决定——
她打算把那小苹果，做成炖苹果汤来喝。
本来，她还想试试生食呢，但她转念一想，眼下她手里只有这么两个，生食的话，自然是有些浪费的。
她又不好意思，再去隔壁许三娘子家里讨要，倒不如做成汤水更好些。
她素来是个行动派，既然已经想好了如何行事，那动作就快了许多。
因着家里的菜刀太过笨重，并不方便削皮儿，金素便将那小苹果用水好好地洗了三四次，放弃了去皮儿的打算。
苹果皮儿并不是不能吃，这个时代又没有什么农药和杀虫剂残留，只要洗的干净，就皮儿吃也无甚干系。
洗干净后，她便直接顺着苹果的纹理，将其切成了四等份儿。
紧接着又徒手掏去果核，苹果果核含有氰化物，那毒性不言而喻。
果核除干净后，她才动手将那四等分过的苹果码在一处，切成了拇指大小的小块儿。
然后，将其放入早已经淘洗干净的釜里，加入水开始煮起来。
其实炖苹果汤，若想更好吃些的话，最好还是要加入冰糖来炖。
只可惜，现在连粗糙蔗糖都没有，更别说精炼的冰糖了。
好在金素并不挑嘴儿，那苹果被她放好后，她就一直在灶里忙活，调整炉膛里的火势大小。
这炖苹果汤，顾名思义是要用炖的法子，可不能用大火猛煮，否则就会失其滋味儿了。
她炖的用心，结果自然也好。
等炖好后，原先尝起来有些酸涩的野生苹果，汤水微甜带酸，那涩味儿早已经被炖没了。
金素盛了一碗，就着昨夜的蒸菜开始吃起来。
昨夜的蒸菜凉了后，依然不失其味儿，而炖好的苹果汤，汤水呈微黄色，喝起来甜津津的。
而那些被她切成了小块儿的苹果，吃起来也自有其味道，这顿朝食自然让人很是满意。
待她吃完后，她又去灶房盛了一份儿，端着出了院子。
她阿父今日去了山上，也不知何时才能回转，自己昨日既然已经拜了师，那这做好的汤水，还是给师长送去些吧。
等宋娘子吃完，自己正好可以先跟着她略学几个字儿，再回来忙活家事儿。
待金素到了韩家以后，韩垣和宋娘子母子也已经在用饭食了。
她进去后，便直接道明了自己的来意，还把那装好的一大碗汤水递了过去。
宋娘子面露责怪之意道：“素素，怎么又送东西来了？我这做你师长的，还未教你什么，便已经受了你两次礼，下次可莫要这样了！”
金素笑着解释道：“这不过是山里的沙果，被我切了，胡乱煮了一锅汤水出来，哪里又能算得上什么礼物呢？“
”而且，就算您不是我的师长，我送些吃的来，也并非什么大事。”
宋娘子却不会被她这么两句话，就轻易地糊弄过去。
她指着那碗卖相极好的汤水说道：“素素莫要自谦，这汤水瞧着，可不是胡乱煮出来的，必定是你花了心思的，还有昨日的那蒸菜，味道也别有一番滋味儿；“
”就算是槐里城中的大户，估计家中也不会有比你手艺更好的人了。”
金素被她这么一通夸的，倒越好不好意思起来。
她脸红羞涩的模样，自然被宋娘子看在了眼里，宋娘子只笑了笑，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等宋娘子开始招呼韩垣，去喝汤水的时候，金素这才好生松了一口气。
照宋娘子刚刚那夸法，她实在是受不住啊！
等宋娘子和韩垣用完饭后，金素才向宋娘子提起，自己打算现在学字的意思。
宋娘子自是无有不同意的，她只让韩垣先带金素过去，自己将那些碗盘放回灶房去再说。
韩垣带着金素，去了昨日他习字的地方。
金素朝着那方向走了两步后，便看到了那里堆放着的河沙，她有些惊讶地开口问韩垣：“阿垣，在沙子上写字之事，我不是昨夜才和你提的么？你居然这么快就弄好了？”
韩垣点头应道：“这并不费什么事儿，只消花一会儿的功夫即可，既然素素你说沙子可用，我便早早地将其寻来，这样或许还能多练习几次哩。”
韩垣倒是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好学，金素心中对其很是敬佩。
她急着和宋娘子学字，是因为她内里早已经是个大人，她自然明白不学习，做个文盲会是什么下场。
而韩垣这样的原装小孩子，有这样的大毅力，如何不让人赞扬？
凭借这股子毅力，说不得，韩垣他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呢！
宋娘子很快就自灶房处回转，开始教起他们两个来。
因着金素没什么基础，她刚开始教的自然是最简单不过的字，诸如“天”“地”“人”，“十”“百”“千”等。
而韩垣则不同，金素在一旁瞧着，宋娘子对他要求极严，他学的也比金素要难得多。
除了金素昨日进来时，见他写的那个四字成语“围魏救赵”外，他时下学的似乎是《孙子兵法》和《六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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