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脑中疯狂发散思维的同时, 金素也没有忘记自己手上的活计。
不过，眼前的这张桌子, 她才刚擦了一半儿，韩垣就蹭了过来。
他站在金素身旁, 抬眼看着她, 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身旁传来的动静，自然瞒不过金素的耳朵。
“阿垣, 你有什么话想和我说么？”
瞧着阿垣这要说不说的样子，金素就替他急得慌。
韩垣经她这么一问, 才终于从口中憋出了几个字：“素素，你之前为何要把那方子送出去呢？我们自己留着不是更好吗？”
韩垣这番询问的话一出来，金素才忽然想明白, 自己先前遗漏的点在哪里了——
之前，自己同那位姓汲的官差, 解释用意的时候, 只有阿父在一旁听了。
宋娘子和阿垣离得远, 自是听不到的，现在阿垣他心中会有所疑惑，也实属正常。
不过, 相比较阿父和那位善心的官差大叔, 眼下在面对阿垣时, 她给出的理由，自然会有所不同。
“阿垣，你说我把那方子, 握在自己手里，又有什么作用？”金素引导性地开口问道。
韩垣被她的这句话问的愣了愣，什么作用？大家不都是这样么？
要不然，这个时代拜师学艺，也不会那么艰难了。
因为师父要教的，那可是吃饭的手艺，不用心尊师重教，怎么会被师父倾力相授？
“咱们自己的手艺留着，到时候可以传给子孙……”
韩垣想了片刻后，最后给出了这么一个相对正统些的回答。
金素听罢，却回头笑着看向韩垣，那双眼睛中满是锐气和洒脱，直让韩垣觉得有些难以目视。
只听她开口道：“不过一方子罢了，难道我金素的子孙，将来还会像今日的我一样，在外面摆摊度日？“
”我相信他们会过的比现在的我，要好得多，所以说，阿垣，我才不会去敝帚自珍！”
是啊！素素说的对，他之前为何竟没有想透这一点儿？
他们现在的努力，不正是为了将来过的更好？
若是孩子们也要像他们这般辛苦，就算他们手中握有方子，又有何用？
不过，素素提到了子孙，那应当是他们二人的孩子吧……
金素说完那句话后，本以为自己会收到来自阿垣的瞩目。
谁知道阿垣他先是被镇住，紧接着那脸色就迅速地变红。
然后，他抬头看了自己一眼后，就逃一般地跑开了。
阿垣他这又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有些奇奇怪怪的？金素暂时有些搞不明白。
她是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韩垣他会如此，居然和自己那句话里提到的“子孙”有关，阿垣他有时候就是太爱脑补了一些……
忙碌了一整天，除了第一次接待的那群官差外，他们又接待了三拨人。
除了官差之外，也有那些和官府有关系的行商。
他们大多数都停下来吃了饼卷菜，喝了糜子汤，临走之前对他们的手艺大加赞赏，这让金木匠和韩垣，宋娘子母子都很是兴奋。
算下来，他们这一日差不多都接待了近八十人。
这客流量在他们看来，已经算是极多的了。
只有金素有些惆怅，因为在今日这一个白天，仅仅是她看到的，在西山道和驰道上飞驰而过的队伍，就不止四十队。
可真正停下来的，却只有那可怜的四队人马。
这留客率，也实在是有些太低了点吧？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讲，今日这留客率低一点儿，也不算是什么坏事儿。
仅仅接待了三四拨人，他们带来的面，油，菘菜，笋丁和糜子，就差不多用光了。
再多一点，他们也拿不出食物来招待，到时候，说不得还会惹来事端。
眼看着日头将要西沉，带过来的货品都已卖空，金素便又做了一些饼卷菜，冲了四碗糜子汤，让自己人先用。
吃完，他们就收摊儿回家！
在吃饭时，这略显短暂的时刻，金素她们四个的神色，看起来都很是闲适又放松。
今日摆摊儿虽然并不清闲，但是，带来的食材几乎用空，却也给了他们很大的信心，坚定了他们明日还要过来的信念。
所有人吃饱喝足后，他们就开始收拾起那些桌椅板凳来。
金木匠则瞅准时机，去附近给牛割了一篮草回来。
它今日也算是大功臣了，必须得奖励它一番才是！
等一切都收拾妥当，要上牛车时，却又出现了一个小插曲——
韩垣他并没有跟着金素和自家阿母一起坐在板车后面，而是向金木匠提出，想要坐在他的身旁。
阿垣他说出这句话后，倒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惊讶。
金木匠更是开口问他：“韩小子，这板车前面坐着，可不如后面舒服，你为何想要过来受苦呢？”
韩垣目露坚定道：“金阿伯也就这几日，能陪我们几个来吧？您还有自己的活计要做，总不能天天都把时间，耗在接送我们上；“
”我坐在您身旁，就是想跟您学一学这赶车的技巧，我学会以后，就可以自己赶车，带阿母和素素来驰道这里，不用再让您费心劳力……”
韩垣的这番话金木匠听了后，不由得大受感动。
这韩小郎他年纪不大，却能有这个心，足以说明他是个可靠的。
等过上几年，素素大一些后，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自己这做阿父的，也不用太担心了……
宋娘子听了儿子的一席话，对儿子的决定也极为支持。
小郎他有这份心，以后定然能撑起这个家了……
经过韩垣这么一打岔，他们几个回去的路上，韩垣果真坐在了金木匠旁边。
金木匠这一路上，一直在和他传授，驾车时所需要注意的点儿。
好在黄牛的脾性温顺，速度也不快，对驾车之人的技术，也没太多要求。
若是马车的话，金木匠铁定不会让韩垣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去碰的……
等他们回到青山村后，因为不怎么顺路，韩家母子俩在路口处，就下了车。
在辞别了金素和金木匠父女后，他们就抬脚往自家赶去。
而金素和金木匠回到家中以后，也没怎么闲着。
金素需要先把今儿个的账，给算出来，她既然是要做生意，肯定不能在账上太糊涂。
账目必须要清晰而直观，才能让她看出来这摆摊儿的利润，和她们花费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到底值不值。
不过，这一切账目，金素都是用的心算。
一者是因为，眼下实在是没有能方便人读写的纸张笔墨，家中更无刻刀竹简，她若是用木棒写在地面上，其实和记在心里没什么两样；
二来，则是她最近才和宋娘子学习术算没几日，暂时还没搞懂这个时代的运算符怎么写。
她若是直接用现代的那些运算符号，让阿父他看到，他定然又要猜测什么仙姝仙师了吧？
为了遏制阿父继续迷信下去，她必须得从自己开始做起……
好在心算对金素来说，并不算多难，再加上她记忆力不错，算起来就更加得心应手。
今日来了多少客人，分别点了什么吃的，她都能记得清清楚楚，只一会儿的功夫，她就把总数给算了出来——
今日一共来了七十八人，有七十二人都要了饼卷菜，一共是七百二十铜子；
另外还有六十五人要了糜子汤，一共是六百五十铜子。
算下来，他们今日的流水一共有一千三百七十铜子。
除去人力，物力，再除去桌椅板凳，锅碗瓢盆这些的折旧，只算他们带过去的食材和配料的话，差不多也有六分利
也就是说，她们今天大概能赚六百多铜板。
想她之前，辛辛苦苦在家里泡菽子，卖菽芽儿，却只能换些村里人家多余的菽，换算成银钱，最多也不过十几个铜板。
再对比一下阿父买肉，买醯时的物价，她们这一天的收入，差不多能买上两小块儿彘肉，一小坛子醯……
唉，自己还是要继续努力去赚钱啊！
就在金素在这里盘算的时候，金木匠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素素，王四娘子来家里了，打算换些菽芽儿，你来招待一下。”
来买豆芽儿的？金素听到时，还愣了一小下。
她之前还想着说，要不要暂时停了菽芽儿的买卖？毕竟，摆摊儿已经很累人，再抽出精力来卖豆芽儿，实在是有些……
可在她算完账以后，她却更觉得赚钱不易。
蝇子腿再小，那也是肉！菽芽儿的买卖，暂时还不能停。
“好的，阿父，我就来。”金素一边应着，一边站起了身来……
等送走王四娘子后，金素这才急忙忙把对方带来的菽，放进了她装粮食的大瓮里。
接下来，她要忙活的事情，可还多着呢！
明日还要摆摊儿，她必须得准备好材料再说。
首先，她就要把这秫米面，给炒成糜子粉。
今日带去的糜子有些少了，明日得多带一些。
可是，家里的油看着不多了，等明儿个，还得让阿父他想办法，去买块儿肥肉回来炼油。
这随便一想呐，事儿就多的做不完……
炒好了糜子后，笋丁也要备好，而且这笋丁切好后，还不能直接晾在那里。
否则，不到第二天早上，那些笋丁就都不新鲜了。
现在既没有保鲜膜，又没有冰箱这些神器，到时候，发皱的笋丁卖给客人，那不是砸她们家招牌么？
这种小错可犯不得，她得想个法子再说……
金素想了许久，才终于想好了主意——把那些切好的笋丁，给泡在清水里，定然能保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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