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你可是又遇到了什么难以开口的地方?”
钱讯看眼前这小娘一直不出声,甚至还有走神儿的迹象,他这心中便觉得有些好笑,直接开口提醒她道。
金素回过神儿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然后出声解释道:“并非遇到了甚么难处,只是我刚刚在想着该怎么向您解释比较好。”
“那素素现在可想到了该如何开口么?”钱讯笑问她道。
金素点头应道:“我已经想好了,您应该知道‘发酵’吧?”
钱讯轻声重复了一句:“发酵?可是酿酒时所必须进行的‘发酵’么?”
金素点头道:“您说的不错,正是那个‘发酵’。”
“所以说,你这麦饼准备了好些天?”
看到金素笃定的模样后,钱讯倒真的开始惊讶起来。
众所周知,酿酒并非一日之功,若是做个麦饼,也需要花费那么长的时间,钱讯觉得还真的有些不太值得。
不过,这一次,金素却是朝他摇了摇头。
她细细解释道:“阿翁,虽说都是‘发酵’,那麦饼只需要放置几个时辰即可,不需要那么久的,这发酵过后的面团儿,会很是松软,做出来的糕饼吃起来也会有甜味儿。”
居然这般神奇么?钱讯眼中到底是多了几分兴味儿。
不过,他转而又想到,酿酒不也是如此么?本来只是寻常的粮食,经过发酵后,便成为了好喝醉人的琼浆。
这面发酵以后,蒸出来的饼又软又甜,也不是甚么稀罕事儿。
钱讯到底见多识广,他很快就从方才的惊讶中走了出来。
他现在更感兴趣的,反而是这位名叫素素的小娘,她究竟是如何将这发酵的法子,应用在面团儿上的。
钱讯开口略提了一句,可金素一时间却不知该从何解释起,她又不可能直接解释说“这些知识她生而知之”吧?
然而,世人常说:急中生智。
金素亦是如此,她只用了片刻的功夫,便编出了个故事来。
只听她胡诌道:“阿翁,这法子我也是才得知不久呢,前些日子,我阿父他整日都要下地干活儿,我看他辛苦,便接过了做饭的活计。“
”有一日下午,我和好面,正打算为我阿父坐夕食,谁知道我那左邻家中的大娘子有事寻我,我这一出去,便足足去了两个多时辰。“
”等我回到家中,打算继续做饼时,却发现那面团儿似乎比我离开家时,要膨大了些,轻轻一摁,甚至会有气泡冒出。“
”我原以为面团儿坏掉了,可我在尝了一些后,却发现那面团儿并无异味儿,阿父马上就要归家,再准备已然来不及,我便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思,坚持把那麦饼’做了下去。“
”谁知道,那饼还未蒸熟,就不断有香味儿自釜中冒出,最后那蒸饼竟是意外的好吃。“
”于是,我便留心了一下,后来又试了几次,才发现了其中的道理和诀窍。”
钱讯听完她的故事后,再度在心中慨叹道:这小娘看着年纪不大,说话却如此有条理,比许多成人都要强些。
看来啊!那些人都只是空长年岁,不长脑子啊!
瞧她刚刚说的那句——“死马当作活马医”,听起来竟是那般地形象。
钱讯自觉好奇心被满足了后,便开始打算拿些钱给她。
只见他从袖中摸出一个小荷包来,然后又掏出了一块儿半大不小的金子,就要递给金素。
“素素,快拿着吧,这算阿翁吃你这篮麦饼的钱。”
金素看着那递到眼前的金子,只觉得自己被那金子的光芒,刺到了眼。
那金子买几块儿糕饼?这位老伯这么土豪的么?
可是,这土豪敢给,她却不敢收啊!
她并没有去接那金子,而连忙开口拒绝道:“阿翁,那只是几块儿普通的饼,您给我金子做什么?这些饼撑死了,十个大钱也足够了,要不了这般多的……”
钱讯笑问她道:“旁人做生意,都希望那买了的人,多出些银钱才好,怎么你这小娘竟还嫌我给得太多?”
金素苦笑道:“阿翁,我做这些饼,本也不是出来卖与旁人的,只是您突然想要,便给了您。“
”原本我连钱也是不该要的,只是眼下家中实在是困窘,是以才打算拿这饼换得几个钱……“
”只是,卖饼是一回事儿,这金子我却是真的不敢要的。”
钱讯在心中暗自点头,他之前看这位小娘,便觉得她眉目清正,不是甚么奸猾之人。
眼下看她如此着急用钱,却懂得“取之有度”,果真是个好的。
既如此,自己就多帮她一些吧。
钱讯打定了主意,便直接开口问她:“素素既有此手艺,为何不考虑靠它来赚钱呢?槐里城虽说只是扶风郡下面的一座中城,这城中住的人却是不少的,你这麦饼如此新奇,若是在城中摆摊儿,定然是独一份儿的生意,到时候不就能为家中赚钱,来贴补家用?“
”你若只在家中做这些,除了你的家人会赞叹几句外,便没什么用处,我相信你是个聪明孩子,定然能想明白这其中的关窍。”
来城里摆摊儿卖糕饼?之前金素确实没想过这个路子。
如果真的像眼前这位阿翁说的那般,能赚到钱的话,阿父岂不是能轻浅些?
只是一想到阿父的病,金素所有的想法和心思,都成了镜中花,水中月……
当然,对阿翁的提醒,她心中还是非常感激的。
“多谢阿翁的提点,素素铭记于心,只是我阿父他现在……”金素脸上露出带着歉意的神色。
钱讯却适时开口:“素素,我就是因为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所以说我才拿了这块儿金出来,只有你先把你阿父治好,才能来槐里城中卖饼挣钱啊!“
”你不要觉得有负担,我把这块儿金给你,也并非全然是为了帮你,我也是为了自己能经常吃到好吃的,所以说才会出手。”
说罢,他再度将手中的金块儿递出。
金素依然有些接受不了,她犹豫着道:“阿翁,这真的太贵重了……”
她现在还不知道,铜钱和金的换算比率有多少,总之这么一块儿金,以她现在的家境,是绝对还不起的。
钱讯这一次略强硬了几分,直接将金放在了金素的手中,然后让她握紧,同时开口嘱托道:“拿着吧,你若是实在心中不安,到时候等你来了城中,多来东坊给我送些好吃的便是,你阿父的病情要紧。”
钱讯一提到她阿父,金素便再也没了拒绝的心思。
是啊!救阿父要紧,她将金子揣进袖中,然后便试图跪下行礼。
金素在现代时,常听到“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么句话。
她虽然并非男人,但是受过现代教育的她,也不会有什么跪拜他人的心思。
只是,在她被外家强硬拒绝后,又遇到这么个善心人,她实在是无以为报,便只能用这么个很具有时代特色的笨方法,来表态内心的谢意。
不过,她这一跪终究却是没能跪下去。
钱讯看到她的动作后,直接扶住了她,同时严肃地对她开口道:“我帮你本也不是为了你这一跪,你若是跪了,才真的是辜负了我的一番好意。”
金素这才站直了身子,这样的一样善良之人,她真的不知该如何回报他。
“阿翁的忌讳我知道了,只是我尚且不知阿翁的名姓,之后就算来了城中,想要给阿翁送些吃的,又该如何来寻您呢?”
钱讯听了后,哑然失笑,自己果真是年岁大了啊!竟然连这个都忘记开口讲了。
幸好这个小娘现在开了口,她若是也忘了,那岂不是抓瞎了?
“我本是河东钱氏子弟,来了槐里之后,许多人也喜欢称呼我为‘河东钱老’,等你再次来了槐里,只用在街上一问便知。”
……
和钱老告别后,金素便揣着那块儿金子,急忙忙往西市走去。
眼下她终于有了钱了!可以去请良医来,为阿父看病了!
只是,她刚走出钱府的那道巷子,便被几个十五六岁的男子给堵住了。
刚开始,她还没意识到,自己被人拦了路。
她往左走,那些人也往左走;她往右绕,那些人也往右绕;如此这般,连续两次后,金素便知道,自己这是遇到麻烦了……
她抬头一瞧,只看这几人长得都颇为高大,其中一人脸上还长满了酒刺,看起来很是吓人。
对方还是金素穿越后,第一次见到长痘的人。
和现代有所不同,这个时代大多数人吃的都非常清淡,想要长痘那可不容易,这人定然大吃大喝,作威作福惯了。
“几位这是要做什么?”
金素心中虽说有些慌乱,面上却依旧很是镇定。
那带头的高个儿呲着牙道:“小娘子,我们兄弟几个最近几日缺钱花,眼下正想要些钱呢。”
金素面色一变,他们这些人居然想要抢钱?
可她现在穿的,实在不像是有钱人,为何会被堵?
难道说刚刚在钱家巷子里,她接了钱家阿翁的金子之事,被他们看到了?
“几位壮士,我只是一个从城外村子里来城中走亲戚的,哪里有甚么钱?“
”您瞧瞧我身上穿的是麻,头上戴的是荆,那些有钱人起码得穿绸戴银吧?几位莫不是找错了人?”
金素藏在袖中的手,悄悄地攥紧了的同时,她也在努力地向这群泼皮无赖解释着,自己没钱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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