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的研究室里, 他睁开眼睛, 血色的瞳仁空茫一片。
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带着些许兴奋：“成功了，唔……瞳孔是我想要的样子。”
季锌脑袋偏了偏, 从躺着的角度去看那个将他制造出来的男人。他的大脑还没有完全运转开来，蒙蒙的纯白的仿佛一张纸，就仿佛造就了他的男人的眼睛。
姜成恩的眼睛极具欺骗性, 纯然又无害, 只是偶尔眼尾泛出冷冽的光泽，剑光凛冽。
他有一头纯黑的短发，丝滑柔顺, 让女人都为之嫉妒。他的脸亦是巧夺天工, 仿佛艺术家泼墨着笔，将所有的美好尽皆凝聚。他站在那里，便是一道风景。
那时候的季锌还不知道，这是柒染最喜欢的样貌。
男人戴着白手套，夸张地咧起嘴：“这次的基因组合不错, 总算样子过关。”
他仿佛是个颜控，将镜子拿到手里给他照：“看怎么样？你以后还会进化的, 别担心丑。”
不过他肯定不会让这人进化的比他好看，否则那女人怕是要移情别恋。
他转过身, 将一张薄薄蝉翼一般的东西夹起来。
“忘记给你植入一样东西了。”
他说完，季锌便晕了过去。姜成恩放下手中的遥控按钮，操纵极光割开季锌的脑袋。极小的口子, 足以让他把这张芯片植入。
这是他最新研发的记录芯片，这只病源就是载体，好好记录这世界是怎么毁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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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锌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好些天。
研究室空无一人，但他的手脚已经被放开。
他站起来，摸索着实验室的东西，但是不敢弄坏。“新生儿”总是比较敏锐的。他知道那个男人并不将他当一回事。
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一个下午过去了，没有回来。
但是季锌饿了。从他挣脱那些管子自己爬起来开始，他就不能被输入营养。所以他开始想要出去。
有些开关不能碰，有些能，但是他并不知道，所以他小心翼翼的，翻着一些东西，艰难地去认字、查找。
他脑袋里的记录芯片还有一些别的奇奇怪怪的东西，其中就包括简体中文和英文。所以他认真地去调用，就可以知道。
但是这些东西太晦涩，全是专业术语，他要的不是这个。
第二天，他碰到了开关。万幸姜成恩极度自负，所以从里面打开没有什么阻碍。
他跑到了街上，出来之前披了姜成恩的白大褂。
尽管这样也非常奇怪了。
人们用惊异的目光看他。
“看呀，这个人里面没穿衣服。”
“他是有什么癖好吗？”
“是不是精神有点问题。”
有个小女生走过来，她的裙子短的很，走路又有点大摇大摆的装模作样。那时候季锌还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种中二少女叫“伪太妹”。
“小哥哥长的真秀气，要不要谈恋爱？”
她围着他转了一圈，似乎是在估量他这张脸的价值。
少年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和她很是相配，而且他这张脸比她前男友好看多了，保准拉出去先压人一头。
季锌摇了摇头，指着肚子道：“我有点饿。”
小女生就拉着他去了学校附近的一个苍蝇馆，豪气地点了三个菜。要知道她平时只点一盘炒饭就完了，为了泡人也是很拼了。
季锌试探着开始用筷子，还好他聪明，看一眼别的桌的人怎么用的就会了，没有露馅。
她先头还在看他的颜，后来被别桌的人吸引了过去。
那桌的小男生在聊娱乐八卦。
“染染的新作品要播了。”
“马上要放假了，我就可以追剧了。”
“你小子上课都在看剧，还放假追？”
“她最近在参加一个综艺，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不来了，我等了好久，结果就看了一集就说不来了。”
“我也看了，我也看了。拿到的剧本这么好怎么就不来了。”
“她最近好像经常缺席，女神怎么这么高冷，粉丝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小女生哼了一声：“耍大牌呗，火了以后就开始耍大牌。以前不知道被黑成什么样。”
她问：“你喜欢柒染吗？”
季锌有些茫然。
小女生高兴起来：“真是个呆子。那些家伙只会看颜，你以后可不要学他们。”
旁桌的男生听到了她的话，驳了她一句：“喜欢岳林难道就不是看颜了，你天天买他的专辑。那些歌难听死了，难道还是看才华的？”
她说：“你们不懂。”
另一个男生突然大叫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觊觎我女神。”
“谁谁谁？”他们都凑过去。
就这一个男生胆大包天，不交手机，于是大家都围在了一起。
“岳林？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发这句话什么意思？”
“他居然随便拉女神的手。”
小女生听到这个名字也想看，火急火燎地：“让我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她一把夺过手机，开始呼天抢地起来：“我男神被勾/引了。”
“明明就是岳林勾/引，你看他发的是什么话？”
随后就是一番争吵。
季锌吃完以后，默默擦了嘴走了。那个小女生已经吵的脸红脖子粗，抽空看一眼都是奢侈。
他又游荡了两天，各种各样的形式蹭饭。
有些常识也就清楚了。他这时候充分认识到脸的重要性，和别人一样没付钱，他顶多被骂一顿扫地出门，别的小少年被追着打。
第三天的时候，他开始有一种饭菜无法填饱的感觉，他总是盯着别人的颈动脉，那里弥漫了神秘的香味。是能填肚子的气息。
他逛到夜里的小巷，一个女人从门里出来要拉他进去。她的门里刚刚出去了一个男人，看这个小少年穿的整洁，可能有点零花钱。
季锌的眼睛变为红色，那个女人尖叫一声，惊恐地用各种东西砸他。房间里还混杂着各种气味，他没有再闻到活人血管的鲜美味道，但是他在控制自己的时候不小心被砸了，额角上却没有血。
他开始跌跌撞撞地跑出去。
他又看到了巨幅海报上的女人的脸，乌发红唇，眉眼是漫不经心的笑，背后是魔女展开的羽翼。
这是她主演的仙侠电影，那双翅膀，使她透出一股摄人心魄的美，冲破皮囊直击人的心底。
他觉得快要压抑不住了，红色的眼睛被视为怪物，一些人认为他是红眼病，但另外一些人觉得他是个奇怪的人。异类是不允许被蹭饭的。
饭菜也不太满足他了。
他开始意识到，他的身体在发生某种变化。但是他不想要变成一个怪物，不想要什么都没得到，就被这世界遗弃。
姜成恩已经发现了季锌的逃离，他利用自己的力量在寻找季锌。但是柒染的绯闻牵制了他，染染总是招这么多桃花，他没忍住又把她封杀了，现在还在哄人呢。
季锌去了别的城市。
忍不住的时候他就开始咬自己的手，血肉被咬下，他却开始感受不到痛。那些肉总能长回来，恢复速度越来越快。
他厌恶这副身体，讨厌那个创造了他的男人。
他咬得越来越狠，仿佛这样才证明自己还活着，但那些属于活着的痛仍然慢慢远去，他已经彻底感受不到任何痛觉，味觉也在失去。
他再一次出去游荡的时候，遇到了那个小女生。
原来她放假了，她的家在这座城市。
“哈，终于逮到你了，你那天竟然敢吃白饭。”
小女生看他低着头，问：“你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吗？”
季锌不说话，他的眼睛现在有点没办法调节，他害怕。
女生大大咧咧地说：“哎呀，我也没有怪你啦。走走走，你是不是又饿了？我今天正好要到了零花钱。请你吃大餐啦。”
她一点都不在意地要拖他走。
季锌说：“我不饿。不想吃饭。”
小女生弯下腰去看他：“你生气啦？”
她看到他红色的眼瞳，“呀”了一声：“这个美瞳好漂亮，哪里买的？”
“哇啊，有点炫呐。”
季锌问：“你不怕吗？”
“有什么好怕的？这年头谁没有点红眼睛的梦？”她好像非常有见识的样子。
季锌就跟着她去了。
他说：“我在街上看到有蓝眼睛和紫眼睛的人，但是没有看到红眼睛的，他们好像很怕我。”
“其实今年流行绿眼睛的美瞳，他们没见识，你不用跟他们计较。”
他犹豫了一下，问：“美瞳还可以买吗？”
小女生道：“你的不是买的吗？还是你天生的？”
看不出来小哥哥还挺幽默的。
小女生将季锌带到了家里，因为他没地方住。
她对父母称是自己同学，想来这个城市旅游。
那对父母也十分开明，他们同意让季锌住在家里，反正有他们照看着，而且季锌的样貌好，他已经去眼镜店“买”了纯黑版美瞳，带在眼睛里愈发显得人纯良可爱，惹的这对父母很喜欢他。
他的变化也似乎因为心情而好转，虽然他的各项知觉都在消失。
直到姜成恩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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