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边董如君坐不住了。
她用的药有时限, 贵妃却仍在那里主持。
“你去与贵妃说, 本宫腹痛难忍, 怕是要生了。”董如君道。
碧螺领命去了。
待她回来,董如君问:“怎么不见贵妃?”
碧螺嗫嚅道:“贵妃娘娘让您找太医。”
这是美化后的大体意思, 原话要说出来,董如君能立马发动。
尽管如此,董如君仍然很不高兴:“你没跟她说吗?她现在是后宫之主, 就是该管理妃嫔, 本宫现在要生了,她难道不该来张罗?”
碧螺道:“说了。但是贵妃说百花宴比董如嫔重要。”
董如君当即气了个仰倒。这贱人两月未见,怎么如此伶牙俐齿?
没多久, 一位宫女过来给贵妃上茶, 却不小心将茶水倒了,水渍沾了些在贵妃的衣物上。
她战战兢兢跪下求饶,那头作诗喝彩此起彼伏,这边贵妃把主持的权力暂时移交给了娴妃。
阿染道:“让她下去领板子,倒个茶都倒不好。”
随后她站起来去偏殿换衣服, 侍女跟在她身后。
果不其然,刚离席没多久就见到董如嫔。
“董如嫔在此做什么?不是说要生了吗?”
董如君柔顺地低下头:“回贵妃娘娘, 臣妾先前只是腹痛,太医说临产期是正常的。是臣妾自己一惊一乍。”
她道:“臣妾来这附近转转通通气, 没想到正好遇见贵妃,贵妃这是怎么了?”
阿染没有回答,董如君一时不好接话。
她又道:“有些宫女毛手毛脚的, 尚宫局是越来越疏于管教了。”
阿染想了想,还是先去换衣服,这茶水倒在身上可真不舒服。
于是她转身便走,董如君“哎哟”一声,见贵妃理都不理。
这可怎么演?
她的眼神一下变得狠厉:“你去前面,拦着贵妃。”
“娘娘……”碧螺嗓音里都有些哭意。
董如嫔的计划只要稍稍有点偏差,她可就脱不了身了。
而且,自她服侍董如嫔以来就知道这位娘娘表面看着大度又宽容,私底下又狠又心胸狭窄,只是权力没到手,才一直憋着。
她此时被推去拦贵妃,董如嫔分明是要她死的节奏,哪里就会替她说话。
此局必死无疑。
董如君道:“你敢坏我的事,你的家人就不是那么好说的了。听闻你弟弟一直在落榜?若是本宫今后当上皇后,亏待不了他的。你还不快去?”
最后一句压低了声音又急又厉。
碧螺喊道:“贵妃留步。”
银灯道:“贵妃娘娘要去换衣裳,你一个小小婢女也有资格阻拦?”
碧螺狠了狠心,将贵妃的前路挡住。
“奴婢自知没有资格阻拦,只是贵妃此一去恐生祸事。”
“祸事?”阿染听闻此言笑了起来。
是留在这儿才有祸事吧?
碧螺道:“我家娘娘听闻有人欲借换衣之际对娘娘行不轨之事,所以前来阻拦,请贵妃不要向前走了。”
寻常人等听闻此事只怕极为愤怒,毕竟女子闺名十分重要,尤其是宫妃。然而贵妃却没有展现他们想要的怒气。
她笑道:“我倒想听听,谁有这胆子?”
你要编织个什么罪名给我呢?
碧螺支吾了一下,咬牙道:“是蒋公子。蒋公子轻浮浪荡,要在偏殿对娘娘不轨。”
阿染闻言:“哪个蒋公子?天下如此多姓蒋的公子,本宫怎会知晓是哪一位?你莫不是在说谎?”
她道:“蒋勉之,是蒋国公府的公子蒋勉之。”
董如君越听越不对劲,正要阻拦,那边一个公子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你这婢女在胡说什么?本公子才如厕归来,你就诬陷本公子,诬陷蒋国公府?”蒋勉之大怒。
董如君一惊,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儿的?
原来阿染去偏殿的路正好与这位蒋公子重合了一段,他在另一条小道的交叉口,心里正叹息贵妃容色,美人迎面就出现在路口。
正要请安呢,贵妃却示意他不要出声。
虽然摸不着头脑,但又是贵妃,又是美人,不论哪一点他都很愿意为她效劳呀。结果愈听愈气人,这婢女好大的胆子,不仅阻拦贵妃,还污蔑他,在贵妃面前败坏他的形象。
他什么时候轻浮浪荡了?不过红粉知己颇多,却是煮酒论诗,倘或有关系,也是双方自愿。这婢女竟然把他形容成强迫女子还使用下作手段的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
蒋勉之欲想欲怒,他是男子,声音根本不憋着,那边宴会很快听到了声音。有些骚动。
董如君只觉诸事不顺,她原本打算只等药效发作就与贵妃发生争执,让贵妃推倒她又“不小心”脚下打滑导致自己小产。
这贵妃不按常理出牌就算了,又出现了个蒋国公府。得罪蒋国公府明显对她坐上皇后之位不利,但现在没办法,只有一搏,否则所有筹谋都要付之东流。
皇帝是最先到的,董如君在这个位置能够巧妙地看到那边小路,假山遮挡下疾步走动的明黄色衣角。
她的眼神看向贵妃,那个女人正在看戏,显是觉得好笑,抿嘴勾出弧度。
她估算着时间,在皇帝彻底出现的几秒前,猛的冲向贵妃,拉起她的手要将她放在自己肚腹上,同时惊叫一声带着贵妃向后倒去。
皇帝听到尖叫更是步子跨大,正巧见到这一幕。
“染染。”
赵盛元内功都使上了,好险把贵妃拉到了怀里护着。
董如君眼睁睁看着皇帝把贵妃搂进怀里安慰,贵妃明明未曾哭闹,他也不曾注意到倒在地上已经开始呼痛的她。
药效,是真的开始发作了,可是她感觉她的心也开始痛。曾几何时,她以为她的心够硬,只属于她自己,如此她才是最合适最能坐稳皇后位置的人。
然而与这样一个男子朝夕相处,就是铁石心肠都未尝不会心动。董如君的脸颊上开始出现泪痕。
系统:“宿主,你怎么料到的?”
太绝了,董如君现在心率不齐,情绪大起大伏,对生产不利。
这场景又多么相似啊。阿染才过来的时候,林郁染被扇到小产,现在董如君倒在地上。但之前是董如君陷害贵妃谋害皇嗣。
相同的处境,帝心变了,结果就完全变了。
崔公公叹息一声,他想起董如君的另一个侍女来请皇帝去救董如君时的情景。皇帝没说什么就走了,他看起来没什么不同,可又处处透出不寻常。
他原以为皇帝的心硬,不会为女子牵绊,但这打破规矩的人却乍然出现在深宫,还是在如此关键的时刻。
崔公公让人把董如君抬下去,又着人去请产婆。
阿染面对系统的问话却有些无言:“我没料到。”
她当时被蒋勉之的反应逗乐了,董如君便没怎么注意,这次要不是皇帝可能真要动了那小崽子。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没想到她有一天真的被碧池暗算了。
系统默默听着宿主的心声,道:“宿主,你任务还是走点心吧。人家愚者千虑还有一得呢。”
指不定什么时候把你给端了。
“你将军府的事怎么处理?”
宿主这两月全在研究戏本子和话本子,将军府从来时理会了一会儿竟就丢到一边了。
阿染道:“已经找到头绪了,我明日便让林震进宫。”
崔公公阻止了随后赶来的人,一场闹剧就这样结束。
贵妃回到华阳宫,沈院判又来请了次脉。
“贵妃只是受了惊,没有大碍。”
皇帝听了,看了阿染一眼,道:“换另一只手把脉。”
把完脉后,赵盛元让她好好休息,随后出了她的寝宫。
沈德潜跟着出去。
一路上,皇帝都没有说话,沉默在发酵。
他问:“贵妃腹中的皇嗣,可能把出男女了?”
沈德潜道:“左脉滑,如流珠转利,滑数脉中带有弦、涩脉象,是为男婴。”
皇帝再度没有说话,直至进了明光殿,他坐下来,没有拿起奏折。
“你有几成的把握,敢判贵妃的胎象?”
“九成。”
沈德潜是民间享有盛誉的大夫,能治各种疑难杂症,但皇帝却知道他最擅长的是诊得一手好脉象,断定男女几乎没出过差错。
书房里再度陷入沉默。
他自然愿意让阿染为后,也希望和阿染有子嗣,但不是现在,也不是以这种形式。如若将军府在时,贵妃便生下皇子,被推举上皇后之位,更多的世家会向将军府示好,势力越大,越盘根错杂,越难以剪除,剪除时越伤筋动骨。
届时恐会危及社稷。
他原想着贵妃不会有那样的好运道,公主生下来又何妨。
如今想来,他当时动了恻隐之心,后来也一直心慈手软。他什么时候相信运道这种东西了?
皇帝用手揉着额角,好一会儿。
“你先下去。”
沈德潜却道:“臣还有一事禀告。”
“什么事?”
他道:“贵妃腹中是双胎。”
皇帝怔了一下,渐渐皱起了眉。
……
走出明光殿,沈德潜将一方绣着鸟雀的丝绢递给身后的小童。
“这是贵妃落下的,你替我交给她。”
他负手走在前面。
小童低头一看,贵妃的丝绢,怎会如此朴实无华?他却不敢多问,连忙去了华阳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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